回家
卫凝然的年假不多，很快就得回公司上班。 卫悠然已经顺利出院，回自己那儿休养去了，不需要她过多照顾，倒是她和褚熤的见面时间也因为彼此工作忙而大大减少。 这对热恋期的人来说，完全就是种煎熬。毕竟现在的他们，简直恨不得时刻都和对方黏在一起。 “放心吧，我谈工作的时候不喝酒，而且还有男同事在，不会有事的。” 眼看着离下班时间越来越近，她只能恋恋不舍地挂了褚熤的电话，无奈地哀嚎一声。 好不容易把休假那些天累积的一大堆工作处理完，终于盼到不再需要加班的这天，偏偏又半路杀出个难伺候的甲方爸爸来，下了班还得一起去吃饭继续谈合作方案，想想就觉得头疼。 她可是和褚熤早就约好了一起共进晚餐的，现在，全泡汤了。 其实在和褚熤重逢前，她时刻都是斗志满满的，把所有精力放在工作上，将自己鞭策成一个典型的工作狂。 如今两人在一起，她却是连上班的动力都没有了，每天就眼巴巴地盯着时间，盼着早点下班，早点回家，早点见那个刚分开三分钟她就开始想念的人。 谈恋爱真的是会让人堕落啊。 然而她甘之如饴。 这次见的甲方，是另一个经理周恺的客户，所以尹佳人没来。 周恺已经快四十岁了，早就活成个人精，席间说的每一句话，都逗得对方三人乐不可支，虽说还是在谈工作，但氛围比较轻松，看上去倒更像是老朋友聚会。 可惜在这样看似和谐的氛围里，卫凝然有些笑不出来。 因为对方那位谭副总，显然对她关心太过。 如果只是交流需要，对她的私生活和感情状态询问两句是可以理解的，但一直刨根问底，还用那种自以为幽默的方式来调侃，说些不合时宜的玩笑话，就不得不让人厌恶且提防了。 “谭总您还真别不信，小卫严重酒精过敏，这要是喝了您这杯酒，估计今晚咱们的合作就只能去ICU门口谈了。” 周恺这话自然是瞎说的，在一个公司共事三年，卫凝然会不会酒精过敏他是清楚的，但他既是前辈，也是男人，在女同事一直被逼着喝酒时，帮忙解围是他的涵养与风度。 话说到这种份上，那位谭副总自然不好再劝酒，可没聊上几句，话题自然而然地就又绕回了卫凝然身上：“听说卫经理和男朋友是异地恋？你男朋友心还真大，居然让你这么漂亮的女孩子一个人在异乡工作，他也不怕你遇上坏人？其实像你这样的女孩子，就该被男人精心呵护，好好养在家里，哪能让你出来奔波劳累？你呀，别怪我多管闲事，你那男朋友，不懂得疼人呐，这要是我，哪舍得你受这样的苦？” “他已经回国了，所以现在不是异地恋。”卫凝然继续保持着那种一看就很假的职业化微笑，“不过谭总这番话，等一会儿他来接我，我就会转告他，毕竟谭总是出了名的宠老婆，我男朋友确实应该向您好好学习。” 对方不是傻子，自然听得出来她话里暗含的深意，终于也稍微收敛了些，随意笑了两声后便又转回工作的话题。 身为女人，卫凝然在职场上遇到过太多次这样的事情了，她本以为这位谭副总也只是开口试探几句，知道她并无某些方面的想法就会放弃，谁知她才去个洗手间的功夫，那老男人便又跟了上来。 “喝多了头有点疼，小卫你扶我到旁边休息一下。” 看着堵在洗手间门口的男人，卫凝然心中戒备，不动声色地瞅了瞅周围的环境，笑道：“那谭总稍等一下，我先去叫服务生把休息室的门打开。” 旁边的休息室本来就是为顾客准备的，肯定随时开着门，但她只能以此为借口。 老男人虽然喝了酒，却根本没醉，见她要走，便又“醉醺醺”地往她这边一倒，看似就要“摔”在她身上。 卫凝然很清楚这些人的伎俩，也不管他会不会真摔地上，直接利落地退了两步，躲开老男人准备好的熊抱。 休息室另一边也有个包厢，服务生偶尔会从走廊经过，她已经考虑清楚，如果这人借酒胡来，她便大声呼救，包厢里的人未必会多管闲事，但服务生一定会管。 扑了个空，老男人有些恼怒，语气也不自觉地加重了些：“卫经理不想跟我们公司合作了？” 话刚说完，右手已经往卫凝然这边伸过来，然而他抓到的，是另一条结实有力的胳膊。 他诧异地抬起头，便看到一张年轻俊朗的脸，以及一双明显带着怒意和警告意味的眸子。 卫凝然同样愣了一下，惊讶地看着突然出现在这里的褚熤。 “看来谭总是喝多了，要不要我帮忙叫个代驾送你回去？”褚熤面上没什么表情，眼神却寒得有些摄人。 老男人瞅了瞅褚熤，再看看他身后的卫凝然，自然猜到了俩人的关系：“卫经理，这就是你男朋友？” 不等卫凝然回答，褚熤已将早已准备好的名片递了上去，沉声道：“是。” “知行科技”加“产品总监”这八个字，对老男人应该算是有些震慑力，毕竟男朋友是大企业的高管，以后面对卫凝然时，他多少得顾忌些。 “谈完了？”不理会老男人，褚熤转身牵起卫凝然的手，“我来接你回家。” 其实这种情况，卫凝然有足够的经验去处理，也准备好了许多种应对突发情况的方式，她有自信全身而退。 可如今瞧着眼前这张坚毅的俊脸，她还是一瞬间就觉得安心。 “嗯。”把他的手握得更紧，她笑着点头，“我们回家。” 她想，这世上应该再也没有比“回家”更好听的词了。 回家，她和褚熤的家。 坚定 说男朋友会来接她，自然是卫凝然骗甲方那个老男人的话，可她没想到，褚熤真会这么及时地出现在她面前。 回包厢拿了东西，跟着他上了车，她还是忍不住好奇道：“你怎么会来？” “担心你。”褚熤如实相告，“我女朋友这么漂亮，肯定经常都有不怀好意的人盯着，刚好我打听到，你今天见的那位谭副总风评不好，平时也没少骚扰女职员，我当然必须来。” 谁说这个男人不会说甜言蜜语哄女人开心的？ 卫凝然好笑地瞧着他，觉得自己先前对他的了解可能有偏差，明明每次他一开口，都能让她在心里乐开了花。 趁他还没启动车子，她飞快地在他脸上吻了一下，然后又规规矩矩地坐回副驾，当作一切都没发生。 褚熤扬唇轻笑，将车子缓缓驶离停车场，但渐渐地卫凝然才意识到，这好像不是回她那里的路。 “我们去哪？” “我家。” “你……家？不是回家吗？” 这些日子他基本都是和她住一起，他说回家时她也下意识地以为就是回她那里去，没想到居然会是他家。 他现在还住在原来那栋别墅里，虽然他和母亲在国外这些年，那栋房子有人定期打扫，但很多陈设都太旧，需要全部换上新的，他便一直没带她过去。 “我家就是你家，所以，也是回家。” 他说得很自然，就像只是在平静地叙述一件普通的事，可在卫凝然听来，却觉得比所有肉麻煽情的话都要动听。 这栋别墅她十年前就来过，那时候在她眼中，所有的一切都遥不可及，哪怕她住进了里面，也依旧觉得自己格格不入。 而如今，褚熤就这么牵着她的手走了进去。 与十年前那种高调奢华的装修风格不同，现在的客厅看上去简单素雅，平淡中带着些温馨的感觉。 “我回来匆忙，还没来得及买房，只能暂时住这里，以后我们换套新的。” 以后？我们？ 这两个词，真是让人充满了无限美好的遐想。 卫凝然紧紧抿着唇，却还是难掩满脸的笑意。 褚熤继续牵着她，穿过客厅，推开另一个房间的门，问：“还满意吗？” 卫凝然记得，十年前这里是个很大的棋牌室，但如今呈现在她眼前的，却是个设备颇为齐全的家庭健身房。 “你不是想在家里健身么？我把这里改造了一下，方便你以后过来锻炼。” 这下卫凝然明白了。 自从和他发生关系后，她一直觉得自己身材不够好，每次和他裸裎相对时总有些不好意思，所以从网上买了两个小型健身器材回去，想努力改善一下。 没想到就因为看到她买的东西，他便特意为她弄了这么大个健身房。 褚熤将一把钥匙放进她手中，“以后，这里也是你的家了，你可以随时过来。” 卫凝然愣愣地看着他，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反应。 “然然。”双手搂上她的肩，褚熤认真直视着她的眼睛，“可能在你看来，现在的我们之间，多少还有些差距，但在我眼里，是没有差别的，你那么优秀，能跟你在一起，我很幸运。而且就算真的有差距，那些东西也是不重要的，不管家境还是别的什么因素，都不重要。我已经放下我父亲的事，不再懦弱，你也别再去顾虑那些，好吗？你不知道，其实这些天我一直都有些害怕，尽管你已经和我在一起了，但我还是怕，怕你还像从前那样，把我归为另一个世界的人，怕你没那么坚定，怕你想逃。” 不得不说，这段日子卫凝然心里确实产生过这样的念头。 毕竟这个世界是现实的，已经二十八岁的她，也比十年前还更懂得某些道理，两个人如果真的差得太远，既很难在一起，也更难携手走下去。 可是，她想过退缩吗？ 看着他幽深的眸子，她忽然笑着伸手环住他的腰：“我也已经懦弱过一次了，现在，我比你以为的还要坚定，你可以放心。” 十年的思念与悔恨，十年的痛苦和折磨，已经让从前的她窒息了，是他的再次出现给了她重生的机会，如今，她什么都不想去顾虑，只想牢牢抓紧他，一辈子不放手。 不知是谁先动的口，等卫凝然反应过来时，两人的唇已经贴在了一起。 互相磨蹭中，那种酥酥麻麻的感觉让她沉醉，但在他的舌准备进一步探入时，她终于意识到什么，赶紧往后躲了躲，尴尬地抬眸瞧着他：“我还没……刷牙。” 她当然知道他不会嫌弃她，就像她也从来不会嫌弃他一样，不过今晚饭局上吃了那么多东西，现在就接吻多少有点影响体验吧。 “先洗澡。”她羞红了脸，因为在说出这三个字时，已经想到了更旖旎的画面，毕竟他们接吻时，总是亲着亲着就到了床上，尤其他还会用嘴对她做极其羞人的事，要是不洗澡，她更难堪。 “好。”褚熤努力压住一下子就被勾起的生理反应，“我去给你拿睡衣。” 他去的是二楼的一个房间，准确地说，是高三那次英语竞赛时，卫凝然住过的房间。 整栋别墅都已换上了全新的家具，这个房间自然也不例外，可看到他从衣柜里取出一套女士睡衣递给她，卫凝然还是有些讶异。 不是惊讶他为她准备了衣服，而是好奇他怎么会来这个房间住，她记得十年前他是住在三楼的，按理说他的房间肯定比二楼这些客卧要大得多。 迎上她探究的眼神，褚熤难得地有些不好意思：“那次英语竞赛以后，我就搬来这个房间了。” 因为，这里曾经有过她的气息，他总觉得是特殊的。 他没告诉她的是，这些年来这个房间的家具，那张她睡过的床，他都一直没舍得换，即便出了国，但偶尔回来一次，他也是住的这个房间，好像这样，他跟她之间的距离就会更近似的。 他对她着了魔，却又无可奈何，只能用一些可笑的方式，一点点地纾解着对她的思念。 可他不说，卫凝然也能猜到，正如她因为想念他做的那些傻事一样，没有道理，莫名其妙，却总能让她在漫长而孤独的岁月里找到些安慰。 她接过睡衣，顺势张开双臂搂着他：“我明白的。以后，你只要想我，都可以像现在这样抱着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