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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其他人的眼中,齐宴嘉是温蝴的好朋友,因为两人同进同出,连上厕所也一起去,见到齐宴嘉牵着温蝴回教室也并不觉得奇怪。甚至,他们还会觉得,像温蝴这样阴沉难相处的性格也能交到齐宴嘉这样的朋友简直是奇迹。 在走到教室门口时,齐宴嘉微笑着放开了手,只不过在松手前,恶作剧似的用手指在温蝴的手心重重地捏了一下。温蝴痛得差点叫出来,幸好及时咬住唇才止住声音。 当然,从表面看上去,一切都很平常。 这节课是数学课,面容严谨的女老师正站在讲台前,准备翻开考卷讲解,这时她们两个踩着上课铃声走了进来,全班的注意力都集中过来。齐宴嘉倒没什么,温蝴连忙低下头。 老师,我们刚刚从医务室过来,温蝴她肚子疼得厉害。齐宴嘉说。 数学老师的视线从齐宴嘉身上移到温蝴这边。 不好、不好意思,林老师。温蝴红着脸说,不是出于害羞,而是羞愧地涨红了脸。林老师是她心里非常敬重的对象,她一点也不想和齐宴嘉一起对着她尊敬的老师撒谎。 林老师抬了抬眼镜,目光重新放回考卷,说道:嗯,回去坐好吧。 温蝴松了口气。 忽略那些眼光,她快步甩开了齐宴嘉,一走到座位边就立刻坐下,闷着头开始听课做笔记。等到没有人再注意这边时,她才放下笔,偷偷将礼物袋塞到书包里。 只是这一节课,她难得的走神了。 温蝴想起了在家里的卫生间里那根验孕棒,原本就不算好的面色变得更加苍白。她不知道该怎么办。在贫瘠的人生经历里,她想不到更好的办法可以解决这个难题,也没有人可以告诉她,接下来应该做什么。 妈妈生了重病,还在住院。 如果被妈妈知道了她怀孕的事情不不不!不会的只要她自己不开口,谁也不会知道,谁也不可能知道的。她反复自我安慰。 温蝴一紧张就想咬手指。 她克制住咬手指的想法,盯着卷子上唯一错了的那一道填空题,恨不得马上跑到家里、或者其他什么角落里蹲着,让她自己慢慢消化这个难以接受的事实。可现实却是,不可能。 她从没有像今天这样、这么的厌恶过齐宴嘉。 哪怕被哄骗着破处,温蝴也是难过、茫然多过于愤怒。她要怎么说呢,是对着那个自私的女生哭着说你这个人渣,还是满不在乎地说我怀了你的孩子,哪一种都很可笑,不是么? 她怀了一个女生的孩子。 说出去不是很可笑么? 温蝴用力地将圆珠笔按在手中,就只有一点点的距离,笔头从掌心扎入会流出很多血,会产生疼痛感,会造成短暂的晕眩,会让她忘掉一切痛苦然而在血喷涌出来前的一瞬间,她停了下来。 妈妈说:不要让别人笑话我们。 所以,温蝴停了下来,用笔在卷子上飞快写下了最后一道大题的第三种解题步骤。与此同时下课铃声也响了起来。林老师从不拖堂,布置完作业就离开了教室。 心跳慢慢回归正常速度。 * 温蝴闭上了眼睛。 一下课,班级就活跃得不像样。 坐在后排的齐宴嘉正在和其他女生聊天,还有几个男生搭腔,笑声传了过来。似乎在说什么综艺明星,总之不会和学习有关。毕竟在这里,一心学习才让人觉得奇怪。 家境好的孩子不需要过分努力就可以升学、出国留学,高考只不过走个过场而已,能够坐在这里乖乖听讲已经是他们最大限度的认真了。 这个班级大部分都是这样的孩子,齐宴嘉也不例外。 温蝴是作为当初的中考第一名来到这里,为了学费全免和高额奖学金的特殊优待。如果家里的情况稍微好一点,或者妈妈没有生病的话,她或许会去另一所心仪的高中。 可世上没有这么多假设。 她很快就睁开眼,拿出辅导资料,低着头开始书写。 * 午饭是温蝴自己去吃的。 齐宴嘉最近中午要去乐室练习钢琴,用来应付国外音乐学院提前批的招生考试,如果通过最好,没有通过就继续参加高考,当事人不是很在乎这些,只不过事先明令禁止温蝴和其他人一起吃饭。 事实上,也不会有人和她这个结巴又死板的人约饭。 温蝴随便吃了点,早早地回到教室。她想在桌上趴一会儿,最近烦心的事情太多,她需要好好地休息一下。而这时,教室里没有其他人,林老师双手插兜,正站在窗边往下看。 听到了动静,林老师回过头看向了她。 老、老师好。温蝴呐呐。 没去吃饭?林老师问她。 没想到老师会这么问,温蝴有点受宠若惊,立刻回答:吃、吃过了的,不过没、没有胃口。磕绊地说出,她下意识地垂下脖颈,敏感的神经被触动,不敢抬头看严肃的女老师。 对方沉默了片刻,说道:你这样不行,早上不是还肚子疼么?我那里有面包,你不介意的话跟我去吃点吧。 她看着自己的鞋尖。 之前也有过几次,为了省钱就不吃饭的情况,林老师见到了就把面包什么的塞给她吃。如此从高一到高三,除了温蝴自己记得,或许老师也没放在心上。并不是每次都这样,可她还是一点一点地,就越来越在意。 温蝴很敬重林老师,大部分因为这零星的善意。 她小声说出:谢谢您。 * 林老师在一旁批改作业。 办公室也没有人。 温蝴捧着面包小口小口地吃,时不时瞥向那个从不化妆、但依旧成熟美丽的女人。她怕被发现自己偷偷的打量,很快就垂眸,视线从办公桌上一扫而过。 老师陈列的东西不多,简简单单,除了各种教材,就是文件夹仔细包好的教案和文件。唯一算得上装饰的应该就是那个相框温蝴路过这个办公桌曾看见过无数次的,那个相框。 上面有两个人。 一个是长发披肩的老师,另一个就是年纪很小、目测四五岁的小女孩。她们很亲密地牵着手,背对一片花田,面向镜头笑着。温蝴虽然也没有问过,但不难猜出,那个小女孩肯定是老师的女儿。 她机械地嚼着面包。 目光凝滞在老师照片上流露出的温柔笑容,温蝴想起了还躺在病床上虚弱不已的妈妈。因为那场大病,她的妈妈,已经很久都没有对她笑过了。温蝴再看向那个小女孩时,眼神中多了点嫉妒。 一个问题划过脑海。 拍照的那个人是谁? 指尖抖了一下。 一小块面包险些掉到地上。 温蝴猛地回过神。她迎上了老师投过来的目光,对着镜片后那双隐含关切的眼睛,她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像是做贼心虚似的,温蝴扭过头,脑子里依旧一片混乱。 老师的声音传来。 马上要考试了,不要给自己施加太大压力。 嗯。 如果有心事的话,可以找我,不要闷在心里。 好、好的。 林老师皱着眉看她。温蝴手脚僵硬,呆呆地坐在原位,就在她以为自己心里想的被发现时,女人将手中的红笔夹到卷子里,俯身凑了过来。温蝴心跳飞快,神色发怔地看着老师长长的睫毛、眼尾的痣。 淡淡的香味,从衣领深处透出。 温蝴捏紧衣袖。 微凉的指尖轻轻拂了一下她的嘴角。 砰! 温蝴仓皇地站起身,手忙脚乱地扶起椅子,嘴里说着对、对不起,头脑一片空白地飞奔出了办公室。一边,重重地用手背擦拭着自己的嘴角。她不敢回过头,怕看到老师,更怕被老师看见满脸通红的自己。 明明,心里很开心。 因为什么呢? 被那样小心地对待了,对么? 温蝴反复用指腹摩挲着嘴角,掩藏不住笑容。 在跑到教学楼二楼拐角时,她才渐渐停下脚步。忽然,手被一把拉住,接着整个人都被扯进了角落。下一刻,温热的唇重重压了过来,像往常在卫生间里偷偷做的那样,舌头也伸进了口腔里,胡乱又亲热地搅动着。 温蝴温蝴温蝴 齐宴嘉一发起疯来,就喜欢念她的名字。 温蝴用力推开了对方,面色难看地问道:你、你干什么! 齐宴嘉原本还抱着琴谱,这会也顾不上这么多了,笑嘻嘻地把琴谱丢到一边,在她耳边欢快地说:刚刚在弹梦幻曲的时候想到你了,温蝴,我改变主意了,今天你来我家吧,妈妈今天没有在家。 齐齐,争气一点啊!学学人家林老师!ε=ε=(`′)? 老师只是擦个面包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