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蛇
遇蛇
冰雪早已消融,前两天刚落了场淅淅沥沥的春雨,此时柳条都抽出了新芽。 你在这发什么呆呢?没听少爷说想吃野桑葚吗?还不快给少爷小姐们摘去! 穿着藏青深衣的妇人走过来拍了下男孩的肩,怒道:慕容家养着你是让你成天在这发愣的吗?还不快麻利点给少爷摘果子去! 男孩被人从后面重重拍了一下,身子一歪,幸好抓着栏杆才没跌进湖里。 他扭过头,清隽白皙的一张脸,眸珠黑得像上好的乌檀,眼尾有些长,微微上扬,看人的时候显得有几分带着点茫然的冷淡。 温竹点了点头,对女人刚刚险些把他推进湖里的动作并未抱怨些什么,只是看起来颇为乖巧地应她:我这就去。 妇人这才勉强嗯了一声,点拨他:从后山走要快一些,你从后面的小路上山,腿脚麻利点,说不定还能在天黑之前回来,后山这夜里可不太平。 谢谢罗妈妈。 山上起了风,吹得竹林里的竹子簌簌摆动,落下来的竹叶在地上盖了浅浅一层。前两天下了雨,竹叶长出了嫩绿的尖叶,还略带着点湿意,踩上去发出绵密的声响,偶尔有水露从叶间滴下,落在身上沁出冰冷的寒意。 温竹抬手擦了下滴在脸上的竹露,他身后的背筐里已经盛了满满的桑葚,还有一些其他的山中野果,红红紫紫的果子里掺着点嫩绿的叶子,看起来鲜嫩又可口。 一个月前,温竹陪同好友去西安新出土的古墓考察,没料到墓穴发生了坍塌,他再睁眼就发现自己穿越到了异世,变成了个孩子。 这是个近乎于现代的修真世界,依旧是现代社会的框架结构,但是很多人学的却是修真法术。 魔族,人族,妖族互相牵制,人族式微,近些年来都在拼命督促小辈修炼。 而他所在的慕容家族,就是人族近年来声名鹊起的几大世家之一。 他初到异世,看起来还是个八九岁的孩子,被慕容家的少爷捡去,做了他的伴读。 说是伴读,其实也就是帮小少爷写写作业,供他驱使,平日里干点粗活换口吃的罢了。 温竹忍不住笑了下,他这穿越似乎跟电视里的不太一样啊。 旁人都是草根逆袭,他这是大少爷来变形记改造。 他捡了根木棍拨开挡路的灌木丛。 太阳要下山了,得快点离开了。 后山是世家祭祀先祖的地方,只有每年的冬末春初才会来人,嫡出跟旁系的少爷小姐们都会跟着长辈来此祭奠先祖。 山上被大片竹林环绕,此时日薄西山,竹林里已经起了雾。 下山最快的小路得从竹林中央穿过去,温竹低头看着脚下,怕踩到什么石头摔了背上的果子。 他走得很快,没注意到两边的竹林已经悄悄起了变化。 眼前已经没有路了。 纵容是再心大也会觉察出不对。 温竹站在原地回头,来时的路已经被竹子挡得密密麻麻,穿也穿不过去。 天一瞬间就黑了,硕大的圆月散发着朦胧的光晕,高挂在漆黑的天幕上,竹林里有夜鸟哀啼。 是祸躲不过。 温竹转身打量着面前古朴幽静的青砖小庙,庙前插着支干枯的柳条,门上用朱红的墨水画了两道符,但年代已经过于久远,加上夜色太暗,他看不清楚。 但都已经是穿越过的人了,怕倒说不上来。 温竹低着眸子,颇为无奈地弯了下唇角,说不定死了还能再穿回去呢。 他上前靠近了那扇尘封多年的朱红色古门,隐约闻到股幽暗的香味,像是蛊惑。 没什么心理负担,温竹伸手拉住门上的青铜兽首门环,正欲叩响,却不想门环上缺了一角,锋利的边缘刮在他的掌心。 手掌被割破了。 那门环像是活了过来,此刻像只野兽一样凶狠地吸住他的手掌啜饮鲜血。 温竹挣脱不开,面色有些苍白,只觉得一阵头晕目眩,再睁开眼四周已经变了副模样。 似乎是个幽暗静谧的山谷,只有中央落了一小块月光。成千上万条银线交错成茧,透着幽幽的冷光,细细一看,与其说是银线,不如说是小蛇,这些细长的小蛇身上闪烁着点点银光,首尾相衔,团团围住中间的圆茧。 美人破茧而出。 黑夜般迤逦的长发自她肩头垂落,深红的眼眸像是喝饱了鲜血一样透亮,一袭胜雪白衣,姿容绝代。 有条细长的白蛇自她腰际往上爬过,缓缓缠绕在她纤长的脖颈上,像是条漂亮的蛇形项链,晕开危险魅惑的冷光。 白衣美人看着他,黛眉微挑:好大的胆子呀,禁地也敢闯。 尾音靡靡,像是某种潮湿的尾尖轻轻扫在心上似的酥麻。 深夜,月光,竹林,祖庙,白蛇,美人。 在以往这是志怪里才有的情节。 温竹低头,朝她行礼:晚辈只是途径此地,对前辈并无任何冒犯之心。 哦?是吗。缠绵的尾音被吞进唇齿间轻轻绕了绕。 清容忍不住舔了舔唇角的鲜血:纵然是无心之失,但我确实感觉被冒犯了呀,这可如何是好? 只能说不愧是龙傲天吗?连清容自己都没料到,本来她还需要再修行个十几年才能化成人形,而只是多喝了点主角的血,就直接化形了。 他对她来说就像是道香气扑鼻的美味可口小点心,白蛇是有多大的自制力才能忍住啊,像她刚刚可是差点就控制不住把他吸干了。 她纤手微抬,脖子上的小蛇就顺着她的手腕朝温竹游了过去。 温竹站在原地没动,反正打也打不过,跑也跑不掉,只能僵直着身体任由白蛇在他身上肆意游动。 冰凉滑腻的蛇粼在光裸的皮肤上擦过,一圈一圈的缠绕,非常奇异的触感。 猩红的蛇信扫过他的脖颈,温竹似乎能感觉到那幽暗的香气近在咫尺。 清容凌空走到他面前,微微俯身,月华般的裙裾水波一样柔柔荡开,她伸手挑起温竹的下巴,望着他漆黑漂亮的眸珠。 两人静默无言地对视了片刻,她突然就轻笑出声:那就罚你,做我的小奴隶好了。 女人的眼眸殷红似血,狭长的眼瞳里浮现出一条冰冷的竖线,像是能把人的魂魄割裂似的,散发着嗜血的寒意。 温竹还没来得及开口,对上她的眼睛只觉得目眩,他有些站不稳,下意识便伸手拉住了女人的衣袖。 一阵彻骨的寒意褪去后,他这才愣愣地睁眼,看着女人眼瞳中倒映出的自己,也变成了和她一样的殷红眼眸。 他下意识的眨眼,眼睛下一秒却又恢复如常。 女人弯下腰身,冰凉的吻落在了他的颈侧。 有尖利的长牙咬在了细嫩的脖子上,冒出嫣红的血珠,却又在下一秒被人缓缓舔去。 冰凉的舌尖缓缓扫在颈侧,温竹几乎能感受到女人带着冷香的鼻息洒在他的耳后,他下意识地睁大了眼,愣愣地抓着她的袖摆。 清容依依不舍地直起身子,扬了下细长如柳的眉,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似乎还差了点什么。 她抬起手指咬了下,冰白的指尖沁出殷红的血珠,又捏住温竹的下巴让他张嘴,把手指伸进他嘴里。 她连血都是冷的 冰凉的血珠被抹在他的舌头上,女人的声音低哑柔媚,带着蛊惑般的魔力:乖孩子,咽下去。 温竹下意识就照做了。 明明只是滴冰凉的血,咽下去后却烫得他的胸腔连同脑子都迷迷糊糊的。 清容却还不知足似的,冰冷的长指在他温热的口腔内搅动,带着股狎昵意味的,缓缓拨弄着他柔软滚烫的舌头。 温竹反应不及,只能涨红着脸,像只稚嫩的小兽一样抓住她的袖子呜咽。 她一直玩到指尖隐隐发烫才停下。 冷血动物的天性就是寻求热源,她已经很久没感受到这样有生气的温度了。 清容笑了下,慢条斯理地把手指上的口水在他身上擦干净,而后又捏了下他白嫩的脸。 我们已经签订了主仆血契,从现在开始,我就是你的主人了。 女人冰凉手指的触感似乎还残留在自己的口腔,温竹抿了下嘴唇,乖乖地点了点头。 只是上山摘了点果子,就平白无故遇到了一个不知道什么来历的女人,还莫名其妙就多出来个主人。 温竹低垂着眼眸,有些无奈。 不过呢,也不是让你叫着玩的。似是看出了他心中所想,清容掩唇轻笑:作为主人,在适当的范围之内,我会给你任何你想要的,教你任何你想学的。 她抬起温竹的下巴,狭长殷红的眸子紧紧盯着他,像是蛊惑:权力,地位。法术,你想要的我都可以给你。 温竹愣了愣,心中一喜。 那怎么说,他也可以修仙了? 世家修道之法从不外传,哪怕他在少爷跟前近身伺候,也摸不到入门边缘。 眼下似乎正好是一个天赐良机。 不过她平白无故做这些,肯定也有所图谋。 温竹抬眼跟她对视,神色温顺:有任何我能做到的,我都会为您去做。 乖孩子。 清容颇为满意地轻叹一声,冰凉的手掌抚过他的头:不过很遗憾,目前为止你可帮不了我什么。 她似笑非笑地抬头看了一眼顶上洞口倾斜而下的月光,又将视线移回他面容上,意有所指道:你现在,还太小了呢。 暧昧的,又含糊不清的话语。 这个世界的温竹还是个孩子,但他本身已经成年,他似乎听出来了她的意有所指,又觉得是自己多想,却还是忍不住涨红了脸:我,我会努力长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