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唇瓣微启,仿佛是含在口中珍而重之的名字,始终都是沉玉。 将妄的偿,将妄的情,都是对沉玉。 蒋谦弯起唇角浅浅一笑。 他心口上原本刻意糊上的补丁,在之前许多日子靠着它沉浮人世情海,不透风,也未漏水,如今忽然有人一把扯开,刺骨的凉风呼啸着灌进来,把牵着情丝的那点血脉瞬间冻结,最初那一点点不习惯之后,他反倒不觉得有多疼了。 生生世世我都会找到你...呵... 中天之上乌云散去,茫茫夜空点缀着一望无际的璀璨星河。 人间夜色尚苍苍。 周子云想去扶蒋谦,却见他双肩微微耸动,似乎是在笑,而后以剑撑地直起身,怵然抬起头目视将妄,如雪的长发在风中被泼散开,脸颊一点点爬上裂纹一般的红线,映着血红的双眸。 “可是怎么办呢?我不甘心做一个容器,所以沉玉不会回来,而你,注定生生世世不得所爱,还是带着你的愧悔...与天地同寿去吧。” 将妄眉头一拧快步上前,伸出手像是要去抓他,却忽然身子一颤。 他低下头,看见了穿胸而过的临渊剑,蒋谦握剑的手指节发白,微微一转剑柄,能清晰的听见搅动血肉的声音。 原本就有一个血窟窿,现在又大了一圈。 不管他有多强大,也不过是一副人的皮囊,终究耐不住伤上加伤。 将妄望着面无表情的蒋谦,伸出手虚虚环住仍在他胸口肆虐的剑,腿一软,单膝及地矮了下去,临渊剑也自他胸口抽出。 “谦儿...” 蒋谦转身的脚步顿了顿,缓缓回过头,眼中无波无澜,平静如一滩死水,“即便生生世世为蝼蚁为草木,只求与你,再无瓜葛。” 言尽,萧条的白色身影消失在了夜色中,再无迹可寻。 将妄这才将满是鲜血的手折回来,探了探自己胸口的窟窿,眼看身子微微一晃,另一条腿也快支撑不住了,离吟恰好赶来,大发慈悲的施舍了自己的腿让他靠着。 “我都没脸替追他…”离吟看看将妄,看看已经是个废人的周子云和他怀里的病弱,提了个非常中肯的意见,“我觉得我们再不跑,云天宗就要来享渔翁之利了。” 不知该说他预感很准还是该说他长了一张乌鸦嘴,话一出口心想事成。 一直不曾露面的周子渊领着浩浩荡荡的一群弟子,将几人团团围在了中间,原本众人还有些畏缩,在瞧见不省人事的大魔头和浑身是血满哪写着颓废的鬼王之后,一个个挺起胸膛,找回了点气势。 周子渊抱着手臂,颇有一门之主的派头,“我的好哥哥,你还有脸回来?爹还生死未卜,你居然抱着那个孽障在这你侬我侬?你是要逼我大义灭亲吗!” 周子云闻言低下了头,看着怀里那个气息奄奄的人,见他在昏迷中还皱着眉头一副痛苦不堪的模样,心烦意乱,半天没说出话来。 周子渊打量了一番两败俱伤的鹬和蚌,又抬眼看看没了妖丹的妖皇,笑的得意万分,“魔君妖皇鬼王…现在全都在我手里,是老天在助我云天宗吧?” 离吟翻了个白眼,不耐烦道,“你独角戏唱个差不多得了。” 话刚说完,红影疾速掠过,一手夺过兮照一手拎着将妄,跑出老远才对周子云喊道,“你能自己跑吧我拿不下了!” 周子渊没料到他脸都不要了,居然这样落荒而逃,半天才反应过来,大喊了一声,“追!” 正文 60.混沌 二 翌日清晨, 残兵败将般的四个人俩俩分道扬镳。 离吟带着失魂症一样的将妄直奔千秋鬼域, 一路嘀咕着万万没想到真就这么跑出来了,没了周承天的云天宗前途果然堪忧。 可是不管他从天上说到地下,还是有的说到没的,将妄也不吭声, 满腹心事深沉的像入定老僧, 他自己念着念着觉得没劲透了,开始哪壶不开提哪壶。 “我早就提醒过你了, 榆木疙瘩, 要我说你解了封印之后就该直接把他绑回千秋鬼域关起来,左右是个壳子,如今家家酒是扮过了瘾,竹篮打水一场空了。” “......” “你打算怎么办, 养好伤再去抓他么?话说他性子还挺倔, 心魔又那么重,恐怕不好摆弄啊...明明和你的小沉玉一点都不一样,你心里也明镜似的, 搞不懂你到底怎么想的。” “......” “这下又多了一个恨你入骨的...啧啧...” “......” “喂,你放个屁能死是怎么的?” “...我不知道。” “你是白活了这么多年吗?“ 离吟翻了个白眼,去街上随手抓了个赤脚郎中回来给他裹伤,结果掀开衣服之后,好悬没给那看起来好像下一刻就会蹬腿的老头子吓的直接归了西。 穿心一个大窟窿都快能透光了, 没医没药的自己止了血, 看着那张面无人色的脸和怎么看怎么阴沉可怖的黑眸, 老头子强忍着喊救命的冲动,哆哆嗦嗦的给他敷了些生肌止血的草药,连滚带爬的跑了,差点连银子都没敢收。 另一边,周子云带着兮照在离云天宗不远的一个偏远村庄落下了脚。 村子很小,四面有群山环绕,悠悠烟水,四处萦绕着青草和泥土的香气。 三三两两的少女在河边浣衣,时不时能听见轻歌伴随着笑语盈盈,夕阳西下,家家户户炊烟袅袅。 这些人的生活总是这样日复一日,如出一辙,也没什么太大的欢喜忧愁,安逸恬淡。 周子云站在高处冷眼看着,心里莫名的起了点小情绪。 杵着拐棍佝偻着身子的老妪缓缓朝这边走来,好半天才磨蹭到他跟前,沙哑着嗓子喊了他一声,“公子,那位小公子醒了。” 周子云略一愣神,点点头,搀住老妪,“我扶您回去。” 兮照昏睡了三天,原本就瘦弱的身子又轻减了许多,正斜倚在床边低着头,听见了脚步声也没什么反应。 周子云立在门口,远远的问了一声,“饿不饿?” 兮照依旧没有抬头,许久才缓缓开口,嗓音有些沙哑,“为什么还要管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