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事贼喊捉贼灯市中
往事·贼喊捉贼灯市中
往事·贼喊捉贼灯市中 一圈小孩子攥着手，围着一个摊子，蹦蹦跳跳，大呼小叫，抢着要把手里的铜钱送出去。 交了钱的小孩子脸上笑眯眯的，一边对旁边的同龄人叫：让我出去，别把我的灯踩熄了！一边叫爹爹妈妈：我买到啦！ 大人们闻声而来，双臂一伸，便将自家孩子从小孩堆里提溜出来，手上力道要控制好，因为小孩子决不肯将握着的兔子灯把松开，要是力气过大，兔子灯就有倾覆烧毁的危险。 那灯以五六寸的木片作底，木片上胶着两寸长的细烛，镶了四个小木轮，上面用纸糊成了一个兔子形状，还用朱笔点了睛，长麻绳穿在木片一头上。小孩子们牵着麻绳在前面走，就如真的牵着一只会发光的兔子一般。 李浸月驻足看了半晌，等这一波小孩全买完了，走上前去，随手将手上的琉璃灯放在摊位一角，道：买一个兔子灯。 那摊主正低着头数钱，闻言应了一声：十五钱。将手上钱币哗啦啦倒进盒子中，蹲下身，晃起火折，熟练地掀开一只兔子，把里面的蜡烛点燃，牵着绳子起身，这才抬起眼，目光滑到她背上的刀柄，赶紧垂下眼，眼角又是一抽，她腰间却也挂着一柄剑。 李浸月取出零钱与他，牵了兔子灯，转身便走。 苏州历来放灯极盛，值此元宵佳节，更是连道旁树上都张着灯，灯光落在她背上青玉镶宝石的刀柄上，晃得直让人眼花。 那摊主眼睛闪得生疼，偏开目光，却见摊子上多了盏琉璃灯，少说也值一百贯，忙探出身要叫住那客人，那人却如若不闻，这摊主心下嘀咕：难道是什么骗术不成？却听耳边响起一线声音，道：这灯太重，便送给你了。 兔子灯重量甚轻，行动得稍快一些便要倒，李浸月本来就是闲逛，因此也不急，信步慢行，时不时回过头来看看灯倒了没有，如此走走停停，忽见前方摩肩接踵地，聚了许多人。 李浸月上前去看，原来是一栋楼，檐下悬了许多盏八角走马灯，内中燃着巨烛，纸像因热气在徐徐转动，每面却不画马，而是写着许多灯谜，粗粗看去，每盏灯上谜面浅显日常者有之，黄口小儿也猜得出；诘屈聱牙者也有之，有心卖弄学问出风头的人就在下面皱眉苦思，因此吸引了许多人来猜。 周围人挤挤挨挨的，李浸月将兔子灯拉近了，抬头看向最近的一盏，只见上面写着：丈二将军举鼎行打唐代人物一 这条很简单，几乎刚一转来，便有好卖弄的叫道：是高力士！ 旁边还没猜出来的便瞪他，那人忙捂嘴，道：唐突了，唐突了。 灯面继续转，他家做知县，与我有何干？打上古传说人物一 李浸月念头一转，已猜了出来，心下暗道：这是伊尹。 旁边等了一会儿，方才那抢话的人见这面都要转过去了，道：你们猜出来了么？他家就是一个伊字，知县便是令尹，谜底就是伊尹。 久思不得的人恍然大悟，纷纷道：说得不错。 说话间，又转过来一面，戚夫人打曲牌名一 李浸月刚看清谜面，忽听得一声清脆的嗓音响起：快让开，抓贼啊！ 话音未落，跟着便是一叠声粗声大喝：哪里跑！跟着许多犬吠。 周围人本都在专心致志猜谜，一听都吓了一跳，下意识就往路两边让去，一半是为了给抓贼行方便，一半是怕自己被贼摸了去。 李浸月却站在街心没动，心中生疑：我方才一直在这里，没见有贼人经过，也没见有人动作鬼祟啊。 人流随着这一声娇喝，便如河水从中分开，只留李浸月一人突兀站着，她抬眼望去，就见一个身影往自己这边纵来，转瞬之间，已欺到面前。电光火石间，就见这人头上罩着一顶大绒兜帽，遮得只剩一个尖下巴，身上鼓鼓囊囊，一个金链子从衽边露出来，摇摇晃晃就要掉下来。 李浸月眉一挑，暗道：原来是贼喊捉贼。抬手便向这人领口抓去。 那人见她兀自不动，已先有了防备，上身一侧，低声喝道：闲事莫管！她无心纠缠，丢下这句后就要往前继续奔。 李浸月暗道：我自下山以来，一路太平过头，好不容易遇上一件事，怎可放过？却不理她，上前一步，扣向她左手。 那人不得已，继续避过，却不得前进，耳听得狗叫声越来越近，急道：你再纠缠不休，我可就不客气了！ 李浸月已抓到这人袖口，一边道：怎么不客气？往旁一瞥，就见不远处一群人提刀握棒，纵犬而来。人是流里流气人，犬是獠牙毕露犬，一言蔽之，不像好人。 她犹豫之下，手便松了，猛觉得胸口被重重一推，她一时不察，竟后退了两步，再抬眼时，那人已借着这一推之力，飘然上了房顶，纵跃之间，飘然远去了。 那群追兵此时也到了，人犬都不会轻功，只好叹息大骂不已，忿忿然走了。 等他们走远，人群才复又聚集，却都不看灯谜，只交头接耳道：也让含山楼这群人吃点亏！却不知偷到了什么？ 李浸月暗道：如此说来，这还是位侠盗喽？这位侠盗出手却当真不轻啊。胸口还隐隐作痛，她猛地想起异样从何而来，脸色一变，探手入怀，本带在怀中的一个荷包却已影踪不见。 面沉如水，她转身欲走，脚步又是一顿，自己那个兔子灯，因为方才那一推，撞翻在一边，蜡烛点燃了外壳，已红艳艳地快烧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