幕终(五)
幕终(五)
第四十五章 幕终(五) 饶是那太守见惯了大场面,此情此景,也不由得他不慌乱,两手前伸,在空中微颤着,一叠声道:好,好! 他两眼不离卡着侄女命门的手,向着左右卫士一甩袖子:把门清出来! 四围兵丁闻言,齐刷刷露出白刃,上前几步,在江湖豪客们身边站定,内中又分出一股,小跑至大门边,领头的小校出列,对着黑压压一群人抱拳道:人命关天,还请诸位行个方便!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有些拿不定主意。这些人本就是江湖草莽,向以交结官府为耻,哪有听官兵一句话,就巴巴的把道让出来的道理?但目下官兵众多,又身处大城之中,诸人也多是名门大派,各有各的出身,若是公然挑衅,闹大了不好收场;再来也不好担那为了秘籍不顾人命的恶名,因此都迟疑着空出一条小路来,只容一人通过。 他们抬起头看着楚懿,暗道:他武功高强,我们一时之间奈何不了他,可他两手挟着人,便空不出手来还手。我们一齐攻向常姑娘,他势必便只得把常家姑娘放下,没了人质,咱们一齐动手,未必便抢不下人来。 楚懿如何想不到,对那太守道:路太窄,挤挤挨挨的,怕要伤到贵府小姐。 那太守暗咬着牙,只得转脸道:清空! 忽听一人大声喝道:你们怕得罪官府,我们可不怕! 众人眼睛都移过去,修罗堂诸人都攥着手,那首领已被周围人搀着架着,歪歪斜斜地虚着脚站起来。 不等楚懿说话,群豪中早有暴脾气的扯着嗓子道:孙子才怕得罪官府!立刻吃了这套激将法,一纵身,又将让出来的空隙堵住。 修罗堂诸人见有人上套,便不再与他们耍嘴皮子,紧闭着嘴蓄势以待,等首领一声令下。 那首领死盯着楚懿,猛地一挥手,立即跳出四五个人来,手中持着利刃,向楚懿冲去,纵跃间已将楚懿围在中间,群豪暗道:这几个人能济什么事? 那几个人转眼间已与楚懿交上了手,楚懿心知手中两个人质挟制不了这些杀手,一边叫道:大人,刀剑无眼,伤到令侄女可就不好了!一边左奔右突,众人就见楚懿提着二人,身法却毫无半分迟滞,周身都长眼睛似的,总能险而又险地擦着避过锋刃。 那太守急得冒了汗,对修罗堂堂主怒道:快叫你的人停手。 那人却只是不理,那太守冲他的方向前进几步,却又忌惮这人毫无忌惮,不敢太近。 那人恍若无闻,阴恻恻地扯开嘴,露出一个大家都别活的笑,又是一挥手。他身旁众人见到手势,立即从怀中掏出诸般物事,四散抛开,几十个扔向楚懿,几十个扔向大门。 温玉与李浸月已替张娘子处理好伤口,又将那阮家母子领到身边,这时正眼观八方地看热闹,瞧见修罗堂那些人面上神色不对,立刻一个带着伤员,一个牵着那对母子,从后门出去,到了院中花棚底下。 厅中诸人注意力都在楚懿那里,全没看他,等众人眼见黑压压的竹筒样的物事向自己飞来,才反应过来,却已不及,就听砰砰地炸出一连串响声,每一响过后,就爆出一篷或蓝或绿或紫的烟雾,气味刺鼻,转瞬间便将众人笼住。 众人江湖经验却也丰富,下意识闭眼屏息,离门近的就要往大门口冲,数百人同此一心,门却也只一扇,当即将门口挤得个满满当当,却没几个人出得门外。 众人心中发急,都想:挤在这里迟早要被毒气熏死!有些逃命心切,也顾不得四周都是同道中人和官府吏员兵士,抽出武器,仍旧闭着眼,前后左右劈砍起来,要杀出一条道来,四周登时响起一片啊!你!惊呼声。那些无意害人的也只得抽出兵刃,一般地在周身挥舞,兵刃相交声不绝。 官兵们却又是另一番惨象,他们没见过这阵仗,在毒爆竹飞来时,只顾闪身躲避,却不闭气,大多结结实实将毒烟吸了个饱,一息间便毒发,四肢疲软,倒在地上给后来者绊个结结实实。 那太守身边却有几个谨慎机变的人,四周毒烟弥漫,他们睁不开眼,却也听见大门旁人多,索性不上那边,凭着记性拥着太守,往窗边窜去,用力的几刀,劈开窗户,先合力将早已晕过去的太守扔到室外,再从窗户里攀出,等出到窗外,就觉头脑周身发木,不作一声,全数晕在墙根底下。 过了许久,烟气才消散大半,厅中只余修罗堂诸人还立着,这些人口中自先含了解药。那堂主不顾身上伤势,挣扎着抢在头里,看地上可有楚懿身影,将地上倒着的翻了个遍,却皆不是,连带着郑巳归和那常家小姐,全都人影不见。当即恨声大骂,让属下分头去追,顺手一刀一个,将倒在地上的楚家诸人,其中自然也包括楚程在内,都送去见了阎王。 那阮家小孩身子弱,奔跑时因为害怕,呛了几口毒气,也晕了过去,幸而那五毒教众也曾与修罗堂打过交道,识得这毒药的解法,取出对症的药丸,喂那小孩子吃了,又低声安慰那阮家娘子道:这烟麻人是厉害,但他吸入不多,又及时服了解药,便不打紧。 那娘子泪水涟涟,称谢不迭。 温玉好奇道:若吸入许多,又没有解药,会怎样? 那人道:若不及时服用解药,等中者自己醒来,便会陷入痴呆,大罗神仙来了也没法让其恢复正常了。 那阮氏娘子闻言大惊,不由轻抚孩子如睡梦中的面庞,暗自祷告他醒来时一定要平平安安的。 修罗堂所有人四面八方追出来,有几人便来到花棚底下,见并没有楚懿身影,又转了个方向,向外追去。 李浸月见状,向温玉低声道:此事自我而起,也当由我平息。 温玉点点头:你去,我在这里等你。她一旦当真讨厌谁,便甚是决绝,再也不想见到那倒霉师哥一面,听他说一句话。 李浸月有些不放心,轻声道:你与我一起。 温玉笑道:我还能不见吗?只是这里好些人罪不至此,正好有解药,便给顺眼的吃上一粒。 那教众也将胸脯拍得山响,道:尊驾放心,有我在,必不让小姐受半点损伤。 李浸月瞧着他,定定看了半晌,笑道:你当我不放心的是谁? 她语气平常,语义却森然有杀意,那人身子登时一抖,慌张张地转头瞧温玉,结巴道:小姐,这、这是怎么来的便是给我熊心豹子胆,我也不敢啊。小姐,你、你给这位说说。 温玉笑道:你长得就贼眉鼠眼,难怪让人不放心。凑到李浸月耳边,将他为何不敢有异心的缘由解释一番。 李浸月闻言,犹豫片刻,向温玉道:那你保重。 不过是一两个时辰的分离,竟弄成千里之别的架势,说完自己也觉得好笑,一转身,向远方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