隙风(一)
隙风(一)
阮厌跟阮清清解释了纪炅洙当然她只挑了该说的,确实是欠着人家的东西,阮清清没反对两个人有交往,一方面女儿拎得清,另一方面纪炅洙在阮厌的描述里更多的是病人,这也让阮清清无形中削弱了戒心。 跟她解释完了,阮厌才赶来了医院,正好听见医生在跟纪炅洙解释病情。 你应该还有轻微的情感依赖症,是双相并发的一种表现,程度上还不构成人格障碍,但长此以往对你没有好处,我还是多建议你往后与社会接触,你的集中点要外放,总盯着自己关系网的东西,一旦失去打击会非常大 难怪呢,他当初为了一只猫杀人,大概有点这方面的因素吧? 阮厌听着医生开药嘱咐,偷偷看纪炅洙的表情,他话很少,是初见时有点阴郁的冷漠,他下颌很瘦,棱角分明的,有着不符合学生的成熟,但额头被头发遮了,就显得幼龄且沉闷,仿佛下一秒就会拿出刀子对你病态地笑。 但还好,阮厌想,其实接触久了就还好,脾气怪,但那是因为病情啊,他对外不具有攻击性,难受不跟别人讲,虽然交往难,但他为人也坦诚啊,阮厌不知不觉找了好几个理由为他开脱,她也不知道为什么。 药我会重开,但我要提醒你,失眠和厌食是你现在抑郁很明显的副作用,心境稳定剂同样有副作用,可能相同也可能不相同,你用药初阶段一定要注意自己的变化,如果影响到你正常生活要及时说明,我会调整用药。 纪炅洙沉默地点头,医生继续帮他调整,丁伯自然地拿了单子买药,但被纪炅洙拦住了:厌厌,你跟着一起去吧,我需要一个人消化情绪。 阮厌说好,等她走了少年才抬头问:医生,双相比抑郁症麻烦很多,我现在的发病程度属于严重范围吗? 你以为的严重范围是什么标准? 如果病情稳定,可以停止用药吗? 医生为难地瘪了嘴,他觉得这样说很残忍,我得实话告诉你,双相情感障碍无法根治,一旦确诊,极大概率终生都要用药,你停药会复发或者加剧病情,保险起见,你还是要定期复诊,遵循医嘱。 纪炅洙静静听着,他神色没有太大变化,只是垂眼的幅度更大了些,但明显很清醒:那我的病症,有没有高攻击性或者自杀倾向? 你已经医生意味深长地看着他,你已经表现出很高的自杀倾向了,你的情绪波动幅度明显大于正常人,唯一算好的是,你抑郁发现较早,现在可以控制。 纪炅洙走出诊室,靠在墙上,只觉得脑子很乱,视网膜不停闪着雪花屏,直到阮厌怯生生地站在他面前摆了摆手:你还好吗? 少年张了张嘴,这一秒钟千万个念头在他脑子里溜过去了,很多东西在拉扯他,没由来的,他情绪突然就很烦躁,撇开脸很不耐烦:没事,你回去吧,我让丁伯送你。 他胡乱挑了个方向就走,他都不知道医院的路。 但他很烦很烦,他想跟人吵一架,当然不能跟阮厌,该死的,难得需要周驰那小子的时候他又不知道去哪里了,纪炅洙深呼吸了几次试图平静自己,对跟在他身后亦步亦趋的小姑娘凶巴巴地警告:别跟着我。 他够凶了,而且阮厌这么听他的话。 纪炅洙觉得阮厌应该猜出来了什么,是,没错,他情绪波动已经构成了病理缺陷,任谁都该同情一个精神病人,不仅同情还要离得远远的,纪炅洙不需要拿病态去博同情,他就想要阮厌离远点。 她不就应该那样做吗?她对他又没好印象。 但阮厌真是个跟他性格完全互补的姑娘,她站在那里没动,表情看起来很犹疑,又很快为犹疑找补:可我不认路。 太奇怪,一句话就把纪炅洙的理智拉回来了。 他意识到这个问题,脑子又开始混乱,好歹还知道要先顾着小姑娘,吃闷亏似的带她下了楼梯找路,直到把阮厌拎进车里也没再说一句话。 但他知道阮厌一直在偷咪咪地瞧他:你总一直看我做什么? 阮厌装傻:我没有看你啊,我眼睛都没有往你那里瞥。 纪炅洙才不信,但他不纠缠:答应你的事我都做完了,这下总该两清了吧。 阮厌看他的表情很奇怪:可是一开始 一开始让两个人有交集的不就是他吗?当然作为要求的那一方主动撕毁留在我身边这类承诺是没问题的,何况阮厌是欠债的,但两个人关系最乱七八糟的时候说出来反而会显得欲盖弥彰,乱上加乱。 纪炅洙意识到了这一点:不是这个两清 他声音弱了下去,自己都说服不了自己,这刻他明白自己心情烦躁的原因,他想让阮厌离开自己,以免被病情误伤,这是理智做的决定,而感情恰恰相反。 算了。他懒得掰扯清楚,开学要月考,你还是好好准备你的考试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