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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 不远处的霍止坐姿端正,刚刚因为薛夜的事停顿了一会儿,接着又拿起笔。孟透能瞧见那两页信纸上端正的字迹。果然字如其人。 孟透这才发觉,自己写得多么敷衍草率。如果他身死,这封信就会交到他爹娘书中。倘若真有这么一天,他娘悲痛欲绝地打开这封信,信上仅有一些无关紧要、无关牵挂的话,她不知会作何感想。 或许是因为,他早在数次无间狱的磨砺中,看淡了自己的生死,又或者是因为他有十成的把握活下来。 …… 屋外有人敲门。 孟透说:“大晚上的,这谁啊。” “准是隔壁的师兄又来借东西了。”江翊说,“行风离门最近,开个门。” 李行风边开门边道:“你们屋半年前借的香炉还没……还。”他声音陡然带了些欣喜:“你怎么来了?” 一屋子的人好奇地探头望去——门口站着的是静时师姐。一时间口哨声一片。 孟透吹完口哨不嫌添乱:“你媳妇啊。” 她看了眼只穿着白色中衣的李行风,又羞赧又气恼:“你先把衣裳穿上,待会儿来院子里找我,我有话要对你说。” 他应了,赶紧轻轻阖上门,有点手忙脚乱地套衣衫。 刚刚还在沉浸在书信中的薛夜站到孟透的身旁,搭着他的肩膀,两人开始处于同一战线。薛夜勾唇,耸肩笑:“艳福不浅啊李道长。” 孟透故作深情:“难寻觅一朵高岭之花,散发着幽幽清香。卿是我心中不败的夏荷,不落的秋雁,我每日清晨醒来,翻越千山万岭,只为替你采集苍穹底下最清澈的露珠。我愿与你……” 李行风拿枕头砸他,自己也笑了出来:“去你的。” 孟透轻松接住:“这不是你自己写的嘛,现在觉得肉麻了?” 李行风整理衣冠,出门前啐了一句:“你念起来,就俩字,浮夸。糟蹋我一篇好情信。” 屋子里忽然安稳下来。待李行风的足音渐远后,孟透和江翊几乎是同一时间冲了出去。霍止不想去,被薛夜拖着走了。 他们躲在墙角看戏。 月下的静时师姐一如既往的清冷矜持,将一枚玉佩放到李行风的手心里:“行风,平安归来。” 后边李行风低声说了些话。他们几个离得有点远,听不清声音,只看着李行风越说额头越靠近。静时含羞垂眸,李道长手一伸,将姑娘的纤腰一揽,低头就吻了下去。 墙角根的几个人一阵唏嘘。这时李行风竟看过来了,见着他们丝毫不吃惊,挑衅似的挑了眉,又跟姑娘温声软语去了。 薛夜是第一个走人的,他说忽然没兴趣看了。“谁想看他李某人春风得意,抱得美人归。”接着大伙都散了。 半个时辰后李行风才回来,那叫一个神采飞扬:“兄弟们不好意思啊,静时师姐已经是我的红粉知己了。你们就将就在门派里那些长得不怎么样的师姐妹里挑个顺眼的,凑合凑合过日子吧。” 他的兄弟们整行李的整行李,准备睡觉的躺进床褥里,没人爱搭理他。 “过几年,我请你们吃喜酒啊。” 薛夜一个枕头抡过去:“就你话最多!” …… 第一次征灵的途中还是很愉快的,比成日躲在门派中修炼来得有趣多了。几百位弟子的队伍浩浩荡荡,蜿蜒过青山绿水,也行经荒原草野。 他们终于在一日傍晚爬到靖阳山坡。 从山坡到永夜城不过一里路,天却倏地暗了下来。七扭八歪的树,在黑魆魆的天色中张牙舞爪,颇有些瘆人。 他们遥遥就望见城门口有一方明亮。 守城的老人靠着墙打盹,手里抓着长木头环在胸口,脚上还是夏日穿的破旧草鞋。 领头的西泽师叔下了马,在老人身前屈膝,轻轻拍了他的肩侧,唤了好几声“老人家”,他才睁开了浑浊的眼。 “我们是趙临人,从暮涑门派出来,麻烦您行个方便。” 老人二话没说,就打开了城门,站在一侧,迎接暮涑门派的队伍入城。 永夜城比想象中还要荒败,家家门户紧闭,街上空无一人,只有风卷枯叶。城里是死一般的寂静。走了一段路,听见不间断的水滴掉落的声响。噪杂的师兄们似乎变得很默契,谁也不再说话。直至这个时候,他们心头才真的有了些压迫感。那种濒临死亡的绝望气息,令人感到压抑。 薛夜受不了这么静的氛围,小声问一旁的江翊:“这儿为什么叫永夜?我总感觉这名……阴气太重。” 江翊解释道:“这里曾经是个繁华富饶的地方,以夜市出名,因而被叫做‘永夜’。听闻昔日的永夜千街错绣,灯火如昼,现今荒败得很。” 前头不知出了什么乱子,师兄们纷纷后退,后边人挤人,都乱了套。西泽师叔威严的声音从前面响起:“自乱阵脚,不过是只猫,怕什么。阴灵躁动之所是在永夜的东潭河,并非在城中。” 周围的师兄弟纷纷松了口气。 霍止被人群挤到了孟透身边,与他紧挨着,听完西泽师叔的话,轻声说道:“师叔这话,不过安抚人心,据传言,城中也会出现流散的阴灵。” 孟透笑得没心没肺:“出现了咱们也不怕,这么多人在,还怕区区一只野灵?” 好在这一夜他们很平安地去了城主府,并没有遇见阴灵。暮涑这次来永夜,也有一部分原因是受了永夜城主夏儒云之托。他们一行人在城主府安定下来。 城主府虽也是稍显荒凉,但比外边多了一些人味儿。府中的灯笼点得亮亮堂堂,几乎照亮了所有阴暗的角落,来来往往的都是丫鬟小厮。 夏城主与西泽师叔谈了永夜城,掬了一把辛酸泪:“城中的景象您也看在眼里,阴灵扰得百姓不得安宁,人人惴惴惶恐,城中的富庶人家几乎都迁移到了外城,永夜这是枯了,枯了啊。” 城主差点给师叔跪下:“求贵门派一定救我永夜全城。” 西泽师叔拉起他:“暮涑自当尽力。” 城主府不比门派,终归是狭小些。五个弟子一间房,木板床不大且窄,很是拥挤。尽管入了秋,几个男孩挤一块睡容易出汗。孟透难受,睡眠就浅。夜半醒来,薛夜的一条腿正横在他的肚子上。 孟透将那条腿挪开。待他临近清晨醒来时一看,肚子上仍压着薛夜的腿。薛夜的额头还抵着他的肩膀。 第44章 不眠 永夜的白日倒有几分人味。街头有三三两两的过路人,形容晦气。家家户户门窗上都贴满了黄符。还有人家挂桃木剑与辟邪的镜子。妇人带着小娃娃搬了竹椅坐在门口晒日头,只是愁容不展。熬过漫漫长夜,百姓更愿意待在日光下。 街道上尽是灰尘与枯叶,酒家的旌旗也倾颓,朱红旗帜褪色。孟透他们绕了三条街,只见到一家客栈开着门。老板卷着裤腿儿,赖在门口抽旱烟。他们进去点了几碗牛肉面。 整家客栈只有掌柜一人,自然也是他下厨。 这个年纪的男孩正长个,吃得多些。而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