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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给了知乐逃出生天的机会,他背着败城在从林中腾挪奔跑,不一会儿后背就全湿了。败城伏在他肩膀上,感觉到他激烈的呼吸,又心疼又欣慰——看来,他不在这段时间里,小豹子并没有回去从前,他不再计较仔细,不会不敢拼命,而是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越来越有兵样了。 知乐憋着一口气冲刺了一公里多,浑身上下和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拉风箱般急喘气。没多久,他的两条腿开始打结,颤得跟面条似的,终于冲不动了。他把败城往地上一扔,扶着树开始干呕。 败城坐着没动,看知乐扶着树半天直不起腰来,笑了起来:“不行了吧?” “我……可以。”知乐困难地咽了口唾沫,嗓子眼里一阵铁锈味直冲鼻孔,知道那是肺部的毛细血管破了。经过麻痹的身体刚刚恢复,也只能做到这一步。他平时的锻炼量非常大,远超六连其他的兵,但这时候,他才察觉这些锻炼是多么不够看。 “不行就把我丢下。”败城引诱道,“你还打算带着我去大本营啊?” “我要带着你!”知乐想都不想就道。 “为什么?” 这个问题令知乐卡壳了,他想了想,说:“你是绑匪头目,我有义务把你逮捕归案!” “还归案呢,你当你是稽查啊?”败城笑起来,“行了,你没办法带着我一起走的,要么杀了我要么放了我。我告诉你,我可不会配合你的,我会一直处于晕倒状态,一根手指头也不动,你看着办吧!” 知乐哼了声,沉默地蹲在一边。没一会儿,他偷偷摸摸转过身,滴溜溜的眼珠子在斑驳的月光下像是黑弹子儿般在眼眶里乱转,那股神情,就像是看见糖的孩子。 败城被知乐看得心头发毛,正想着这小鸭子 是不是又犯浑病时,知乐突然挤出个笑脸,兴奋地道:“小爹,你这样还是第一次呢!” 败城一怔:“啥样?” “没用的样子。” 知乐这形容让败城有股熟悉的吐血感,瞬时觉得怀念无比。 “因为你以前总是很厉害的样子。”知乐看败城脸色不对,赶紧补充,“像现在这样,唔,我不好形容,就是像死鱼……呃,像,呃呃,我说不好。反正就是,我就想摸摸你,不是那种摸,就是那种摸。” 败城明白知乐的意思,暗笑了下,不说话。知乐看着他的样子不像是反对,咧开嘴露出两颗小虎牙,蹲在地上挪过去,用手指戳了戳他小山般凸起的胳膊肌肉,一脸兴奋的表情。看着知乐这样,败城不禁有些心酸。知乐就像是柔韧的小草,只需要一点点雨露和阳光,就会高兴得不行,拼命成长。 知乐要的从来都不多,败城却没法给他真正想要的东西。 败城忍不住叹了口气,知乐一惊,缩回了手。他看了看败城的脸,猛然反应了过来,干脆地脱下衣服,不等败城发问,他又脱了T恤,撕成一条条的绷带,蹲下身扯过“假作受伤”的胳膊包扎。 败城看着知乐用一只手和嘴合作,娴熟的一圈圈绕绷带,暗中赞许,嘴上还是淡淡地道:“你战场救护得了几分?” “满分!”知乐扬起笑意,“除了政治学习我都是优秀。” 败城早就知道了,却还是问:“政治学习为什么是差?” “好多字认不得。”知乐的骄傲没了,低头咕哝道,“你走了,没人有耐心教我了……” “少在我这儿装可怜!”败城一瞪眼,“于正说了,他要教你你不要,对不对?” 知乐撇了撇嘴,小声嘀咕:“可是他们教得确实没你有耐心啊,于班太唠叨了,小白脸教急了会骂我,方江每次教到最后都打起来,卫广是傻逼。” “唉!”败城轻轻扇了知乐一巴掌,“怎么讲话呢!?” “你用手了!作弊!”知乐立刻露着白牙喊。 “你管得了我!”败城戳了知乐的额头一下,“你蛇毒还没清,居然还敢逃,不要命了!” 知乐把仍旧肿成馒头的手晃了晃,笑嘻嘻地道:“不疼了。小爹,我就知道你心疼我。” “滚边!”败城没好气地骂,却还是小心翼翼地让过知乐的手,“反正我不会给你任何帮助的,后面你看着办!” “我会带你走的!”知乐把绷带打个结,坚定地道,“无论你是敌人还是战友,你都是我的小爹,我绝对不会丢下你 不管的,无论在哪里!” 败城心里感动,脸上却没有流露出一分一毫。有些话没必要说出来,他们以后还有很久的日子呢。感动完了,低头一看,他看见两胳膊上两个大大的蝴蝶结,还是军绿色的,顿时黑了脸:“谁教你打这种结的!?” “没人教。”知乐一脸“求表扬”的神色,“我看杂志上有人这样扎,好看吧?” “好看你个头!”败城骂,“给我按包扎要求重新打!” 知乐立刻焉了,刚要伸手去解,突然反应过来:“你是绑匪,还指挥我?切!” 知乐还想唠叨两句,一年不见,他有无数的话想和败城说,一夜怎么能够?十夜都不够!可是,一声轻微的树枝断裂声传入了他的耳中。他停住动作,机警地四下张望了会儿,没有犹豫,穿上衣服背起败城重新踏上了“逃亡”之路。他不断地走,走到受不了就歇一会儿。没多久,他的腿就开始发颤,肩膀和腰酸痛不已,被毒蛇咬的手也从麻木中逐渐复苏过来,像是有无数蚂蚁在咬般,又痒又疼,他不敢蹭,只得把所有的注意力集中到败城身上。 “小爹,你好重。” “小爹,你的胳膊好硬。” “小爹,你的手上全是茧子。” 败城全程一语不发,只是看着知乐后颈上密布的汗珠。 这是他的兵,他的儿子,他一手培养的男子汉。他们没有血缘关系,但血脉相连的感觉却如此清晰而甜美,他几乎忍不住想跳下来把知乐搂在怀里安慰一番。但是,职责使得他必须保持沉默,扮演好一个“受伤的俘虏”。 茂密的树林挡住了皎洁的月光,知乐没有工具,只能草草辨认下方向,再凭着对树林熟悉的感觉走。他不敢停下,身后有追兵,尽管非常小心翼翼了,却始终甩不掉。他怀疑身上被做了手脚,可是,他不知道是在哪里。 走,往前走, 终于,在天色逐渐泛白后,背着败城走了一夜的知乐到达了体力的极限。背后的败城重得几乎像座山,压得他一步也走不动。他的手再也托不住了,慢慢松开,当脚下出现一根小树枝时,他没能抬起脚。一绊之下,脑中虽然划过一句“不好”,却还是双腿一软,一头栽倒在地上,趴在柔软的落叶上直喘气。 恰在此时,细碎的脚步声从四面八方围拢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