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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机场直接赶往医院,将热乎的红本子递给奶奶看。 朱素梅不知从哪里翻出一副老花镜,两本证一齐摊开,核对着上头的日期姓名,连编号都不放过,看得尤其仔细。 女孩弯起一双笑眼,像月牙似的,嘴角轻微勾起,头偏向身旁的人,似是满心欢喜。 原是不同意的,可看到他们牵着手走进来,厉挺的愉悦神色配上她的小鸟依人,或许是画面着实养眼,老太太心里的担忧也跟着轻了些。 又或许是她老糊涂了,终究是漏看了一些什么。 当天晚上,和医院告了三小时的假,顾希安将老太太接回新住处吃了一顿便饭,只当是小小祝贺,图个好意头。 她亲自下厨,炖到酥烂的红烧肉,浓油赤酱,入口即化;炉子上的玉米排骨汤咕噜作响,小火焖在锅里半个钟头,香气锅盖的透气孔里飘出来;流理台摆着一道铺满姜丝的花鲈鱼,用料酒去了腥气,正等着上锅蒸。 厉挺在一旁打下手,被顾希安赶了两次没成,客厅里,电视里放着,是她耳熟能详的黄梅戏,老太太坐在轮椅上看得聚精会神,兴致来了跟着哼哼一小段儿。 最后一道蒸蛋上桌,两荤两素,四菜一汤,色香味俱全。 四人位的餐桌上,顾希安陪着奶奶坐在一边,厉挺坐在她对面,虽是相隔甚远,也不妨碍递个纸巾盛个汤。 他总能照顾周全。 医生说了,只要定时复诊,回家调理也可以。 等了这些天终于听到她给了句准话,朱素梅的脸上却未见什么喜色。 奶奶,出了院您和我们住,房间里配了升降床,小赵阿姨也会按时来照顾。 一切都没什么不同,一切都会好的。 早料到了,她并没松口。 朱素梅想了想,敷衍道:再看看吧。 看什么? 左不过就是看那些人的脸色罢了。 顾希安正要劝说几句,一筷剔了刺的白嫩鱼肉放在面前碗碟中,她迎眸望去,只见厉挺轻微摇头。 满腹说辞在男人的一个制止动作里消了声。 好吧,明天在谈。 /// 这夜还得回医院过。 吃了餐后水果,陪着老太太看完了最后一个段落的戏,见她没有什么排异反应,顾希安才松了一口气。 回医院的路上,厉挺开车,她们祖孙二人坐在后座。 顾希安拉着奶奶的手,无意间的撒娇:您晚饭都没用多少,一定是我做的不够味。 朱素梅笑呵呵道:从小在我身边偷摸学着,如今确是有模有样了。 那道蒸蛋我试了很久,就是没有小时候您做的味道。 你下回蒸之前往里头搁两滴虾油。 对啊,我就想呢,总觉得差点意思。 就这样聊着菜谱秘诀,一路上有说有笑,先前饭桌上的那点儿不愉快像翻了页一般,暂且不提。 一上一下,在病房里待了没多久,厉挺牵着顾希安一同走出了住院部大楼。 她照例是打算陪夜的,被老太太教育了两句,横竖是轰了出来。 夜色浓重,路灯在柏油马路上照出一片银灰色,衬衣长裙的女孩顾自垂眸,数着脚下的步子,看似漫不经心,实则心里像打鼓似的振聋发聩。 顾希安以为自己将尴尬和慌乱藏得好,其实不然。 厉挺都知道。 她的手心在冒汗。 车子驶进公寓,一来一回,前后不超过一个小时。 熟悉的建筑物就在眼前,缩了一路的胆怯终于露出了尖角。 我 嗯。 厉挺望着她,嘴角的浅笑不变,眼里的宠溺不假。 那神情,好似料到了她会说什么,更像是全盘接受。 他微颔首,眸光自然落下在她欲言又止的唇上,耐心,迎接一场抗拒。 顾希安在厉挺面前第不知几次的汗颜,踌躇,愧疚感。 她自认不是可以坦然消耗他人善意的豁达心境,可一旦碰见他,屡屡之后又屡屡。 懊恼和羞愧不分伯仲,还有一点点郁结在心的闷堵。 她默脸,抿着唇一言不发,倔强地不讲道理。 手腕被人轻轻攫住,他的掌心在肌肤上游弋,从细致的脉络滑到手背,然后是温热软软的指腹。 被迫撑开的十指相扣并不舒适。 待顾希安回过神来,才发现不知何时已经被他牵着手带到房门外。 交错的手指松了一半,他握着她的食指,在指纹锁上识别,锁盘旋转的声响,大门轻松打开。 结了婚,哪有不回家的道理。 这话是刚才在病房里奶奶说过的,转个头的工夫就被他拿来套用。 话糙理不糙,顾希安没法反驳。 /// 早几天前,在厉挺的督促下,顾希安确是装了一只小行李箱带过来。 两三套换洗衣物,平时惯用的日用品,书笔和纸,笔记本电脑,这里面有一大半是她平时会随身携带的。 她将自己归纳在寄人篱下的范畴内,不敢侵占太多他的领地。 细腻总是在奇怪的地方发挥作用。 俯身换鞋,单脚站立的瞬间身体不自觉晃了晃,正要扶墙,手肘被人稳稳握住。 谢谢 本能的礼貌在对上男人不解的目光时,生生憋回了半句。 他应该不喜欢这句说辞,声线透着一阵淡淡的霭,沙哑冷静。 不客气。 捏了捏她消瘦的下巴,语气轻松,表情自然甚至通情达理。 我习惯了,以后会注意的。 太见外也不好,她知道的。 你啊。我该拿你怎么办才好呢。 几分纵容惯性包容,厉挺看着满脸抱歉的她,真想拥进怀里热乎乎哄一顿。 只是想想。 那天晚上,他没敢唐突拥抱她,她也没有立刻习惯身边多一个人。 小户型的书房做成了便于收纳的榻榻米,铺上软垫就是一张床,互道晚安后,厉挺绅士地将主卧让了出来。 或者,他们都需要一点缓冲的时间。 她要适应,他要克制。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