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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6章第一百二十一章各有谋划

    薇薇安匆匆离开的步伐被库修斯堵住了。

    她在离宫门的一段距离后撞上了她步履匆匆的兄长。库修斯面色不善,低头看她:“你在做什么?”

    薇薇安顿时停住,低着脑袋,声音细若蚊蝇:“我突然想起我还有点事。”

    所幸库修斯看起来有事,拧着眉头不太高兴,但这不太高兴的情绪不是给他妹妹的。库修斯点了点头,侧身让出道。

    公主连忙出宫,上了马车,她指名要自己宠爱的半精灵为她赶车。

    “去哪里?”半精灵问。

    “去军营,我们去找新的狼骑士。”公主开口。半精灵忧郁地督了她一眼,他不喜欢狼人,但他还是轻叹了一口气,开始赶车。

    马车行驶,还没走一会儿,公主就开始敲前端的窗户:“不是这条路!你这个笨蛋!”

    半精灵耐心地解释:“我们先绕绕路。”半精灵驱车先去城外转悠了一圈,又载公主去了服装店和珠宝店,最后还参观了学校,最后才到了军营。看起来像一次心血来潮的旅行。

    公主也不待见狼人,她躲在马车里差人传话。新晋的狼骑士温德,沃因希的兄弟在会客厅与她见面。

    狼人并不重要,薇薇安匆匆督了他一眼就直道来意:“我听说您的女友是一位女巫。”

    狼人温德闻言略显羞涩:“您怎么知道?”

    我怎么知道?薇薇安心想,你们还真不知道闺中流言的速度有多快。你的哥哥曾那么憎恶女巫,与之纠缠的故事可谓波折起伏,令人啧啧称奇。这甚至都不能算个新闻了,狼人那些尖酸恶毒的嘲讽甚至被大家偷偷学来,如果要攻讦某位女士,就会出现在小报歌剧里。

    但他的弟弟却大张旗鼓地交了女巫女友。带着年轻的女友走街串巷,感情生活蜜里调油。大家本想看一场兄弟大戏,但没想到沃因希却因为官方通报的反叛之罪被流放了,让无数等着看热闹的人扼腕叹息。

    而他的兄弟代兄赎罪,王大度的原谅狼人,让他重新任职。

    温德没有意见,因为他知道哥哥被流放的真实理由。也知道王需要一个举足轻重的草原人质留在王都。

    “我能见见她吗?”薇薇安说。

    年轻狼人的耳朵一下竖高,略带迟疑和警惕的看向公主:“这个……”他自然心有顾虑,他天真可爱的女友万一被公主刁难了该怎么办?卡蜜对公主并无好感,在他面前诉说沃因希的累累恶行之后还要阐述一番刁蛮公主的恼人。

    “这个什么这个!”薇薇安几乎要拍案,“让你叫来就叫来,总归不是坏事……吧。”

    狼人不大情愿,但还是站起来,出门去喊。临走前还嘱咐一句:“……你别看我女友那样,其实脾气也不大好,没有她姐姐好。”

    “?”薇薇安不解,等他走后才问半精灵:“他说这个做什么?”

    ……

    女巫卡蜜正焦头烂额,她联系不上薇拉。她们女巫为了薇拉的预言和计划大部分都出来了,只等最后她发出信号。然而关键时刻,薇拉却失联了。

    女巫们自由散漫惯了,薇拉当初特意嘱咐,没有她的信号就不要太接近王都,一旦收到她的通知,就要在王都周边催动大型魔法。如今领头人失踪,大家如同无头苍蝇,有些人抱怨起来,有些人决心现在就去王都,还有些人要回家,再有些人觉得做生意也很好,更有些女巫提议攻打王都(……)。

    乱作一团。

    “希望公主莫名奇妙的光临不是麻烦。”卡蜜心想。

    薇薇安在屋子里急得跺脚,等卡蜜一进来,她就冲上去抓住卡蜜的手。房间里此时没有第三个人。

    卡蜜被她突如其来的袭击吓得大吃一惊。

    “公……公主殿下?”卡蜜刚想行个礼。

    公主却少见的不在乎起这些虚礼,她开口询问:“我问你,薇拉和你关系好不好?”

    卡蜜狐疑的开口:“……她是我的至亲。”

    “啊……行吧。”公主想了又想,她决心把刚刚得知的秘密如同扔烫手山芋一样的转嫁他人,卡蜜是不是个好选择,她也不知道,可她找不到第二个女巫了。

    薇薇安犹豫了一下,开口直言:“薇拉,我可能知道她在哪儿?”

    这话一出,刚刚还不满她靠近的女巫大吃一惊,反手握住她,凑近说道:“你说得是真的?没有胡说八道?”

    “当然是真的,你是女巫,你知道魔力链接吧。”公主殿下嘟着嘴摆出证据,但下一秒她就打了个寒颤。

    薇薇安突然记起多年前的某一天,她对童年的回忆无比模糊。她的生活是从被送到无人敢忤逆的乡下后才开始精彩纷呈起来。

    她突然想起自己的母亲,那个寒夜中她在月下和母亲并肩而立,共同眺望远方。

    “妈妈,你在想什么?”她悄悄问。

    她的母亲督了她一眼,她当时只是个孩子。读不懂那眼神里藏着的东西,但她依稀记得确实有熟悉的爱意,但也有深刻的黑暗。某种恐惧掠过她懵懂的心。

    “希望我的薇薇安可以平平凡凡,选择自己的人生,不被锁链和无形的锁链囚禁,能去世界的天涯海角。”高塔夫人摸了摸她的头发,语气中有隐约的愧疚,但这愧疚不知道是针对何人,一如不知她眼中的黑暗去往何方。

    她是个神秘的女人,但这并不影响母亲的苦楚和可怜。这苦楚到底影响了他们兄妹。

    薇薇安从父亲身上学来了傲慢任性。也因为母亲,她长大后报复性地奔走旅行,何尝不是一种对童年的自我救赎。

    她一直崇拜库修斯,仿佛他并不受父母影响。但她现在才发现自己错了,比她经历黑暗更久的兄长可能灵魂早已被撕裂。

    他是如此痛恨自己的父亲,要做一个截然相反的男人。但他却那样对待薇拉。她一猜就猜到了。

    当然,公主殿下还是站在哥哥那边的。薇拉是个麻烦任性的女人,以前总是赖着不走,现在肯定又说要走,做了一些讨厌的事,激怒了哥哥。很麻烦。

    但没有女人应该那样生活,薇薇安想。库修斯治愈童年的方式是用相同的手段对待自己的女人,治愈恐惧的方式绝不是成为更大的恐惧。

    ……

    “薇拉在王宫?”卡蜜听公主说完后脸色一白,公主却在内心嗤笑一声,心说这就害怕了吗?我有个女官和她做了一笔关于武器的隐秘交易,而自己包庇了她。

    “你保证不告诉任何人是我告诉你的。”薇薇安说,“现在我不知道了,你是唯一的知情人。”

    “我的天。”卡蜜目光闪烁了一下。

    “你发誓。”薇薇安严肃而惶恐,“我不想违抗哥哥,你们要自己想办法。”

    “我发誓。”卡蜜看着薇薇安说道。薇薇安松了一口气,重新直起腰身,她说,“那这只是一次普通的谈话,我什么都不知道,我……我得走了。”

    我仁至义尽,勇气用尽。薇薇安想,我不想成为母亲,更不想成为自己的异父兄长们。于是她告辞了。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库修斯站在窗边,看喘着粗气的薇拉。

    “喝点水?”他说。

    薇拉瞪了他一眼,还是点了点头。

    “你不该戴着这个使用魔力,会伤到。而且你也逃不掉。”库修斯的恼怒在路上已经用光了,于是他平静的开口,甚至过来摸了摸她柔软的头发,把气喘吁吁的女人拉到怀里,“我为你推掉了一场会议。”他开口,有种无言的妥协和求饶。

    却也仅此而已。库修斯在怒火上行中,告诉过她:“既然你说已经不再爱我,宁愿与别人做情人。那现在我们就用另一种方式来相处,用男人对待不爱他的女人那种方式来相处。”

    他看着女人放下水杯,长长吁出一口气。

    “我想看戏剧,今晚就要看。”薇拉少见的开口。

    “叫来王宫里演?”库修斯欣喜于她提出了要求。

    “我要在大剧院看。”薇拉皱起眉头,“我要和正常人一样看!”

    “和正常人一样坐在包厢里看。”库修斯补充道。但这也意味着他答应了。

    “你想看什么?”男人问。

    “我要看曾经自由城的女城主亲自谱的戏剧。”薇拉略带嘲讽的开口,“也是我当年在学校演过的戏剧。。”

    这部剧关于背叛,报复和永不放弃的反抗。库修斯眼神暗了暗,最后说了一句,好。

    第137章第一百二十二章弑母

    “你是一定要死的。”兰克走入深牢,对曾经的同僚下定了最后的判决。

    莱米勒被卸下了甲胄,曾经如阳光耀的金发如今脏污缕缕,一缕阳光照进他的手心。如同他在黑暗中握着一柄亮色的短剑。

    但他手中没有剑,他手中什么也没有。在这里他插翅难逃。

    “蠢货。”他在黑暗中唾骂自己。

    莱米勒为自己的愚蠢付出了代价。他看见阴影中仿佛浮现出许多人的眼和脸。他看见自己的母亲多年前就给了他答案:“失去权利的贵族就像剪了利爪的狼,只不过是噱头。而没有见过血和绝境的骑士永远无法从童年长大。”

    “我的孩子。”妈妈一遍遍强调,而孩子输给了成年人。在纷扰的血与火组成的世界里,他吐着浑浊黑暗的气息。

    他想着薇拉意味深长的双眼,克制不住地想她在阳光明媚地办公室里注视着他,她那双漆黑湿润的双眼如同港湾。她和他都一样,一样的身份高贵,一样的危如累卵,怎么会落到这一步?他身陷囹圄,而她去处不明。

    她害他暴露了翻盘的绝技,而他让她独自承担王的怒火。

    我对不起你,他想,如果可以,我真想再见你一面。

    兰克还在对他进行最后的临终关怀:“在行刑前,你有想见的人吗”

    想见的人?我想见薇拉,他想。可他最后沉吟了许久才抬起头,用沙哑的声音轻笑了一声:“我想见我妈妈。”

    这下连兰克都有些意外了。他略显不解,但没有多说,眼神中既有怜惜又有轻蔑。莱米勒捕捉到了,他这几日在伤痛和阴暗里的反思使得他变得敏锐,人的情绪居然能够如此好懂。

    “我会请她过来。”兰克说。

    兰克说到做到,雷厉风行。

    阿加夫人掩面走进监狱,狱卒被远远屏退了。兰克给昔日同僚一点面子,给了他们空间。

    “找我来做什么?”阿加夫人站得很远,用全然陌生的语气开口,有种被打扰到的不悦。仿佛不是来见儿子最后一面一样。

    “想和您最后说说话。”莱米勒开口。

    “……那你就快些说吧。”阿加夫人很是绝情。

    “我难道不是您亲生的儿子吗?”莱米勒注视着阿加夫人,索性直言:“您宁愿一遍遍与虎谋皮,宁愿和外人中伤唯一爱您的我,也不愿意信任帮助我。事到如今,我也不想指责您什么。我不过是想知道真相。我想知道为什么?”

    阿加夫人用扇掩面,沉吟一会儿,突然状似癫狂地笑起来:“我没有回头路可走了。”然后她盯着自己的儿子,苍白的脸挂着一丝嘲讽地笑:“你不觉得不公平吗?为什么这世界上有些生物就可以青春永驻,能爱能恨?而我要为爱所苦,为青春逝去而苦?”

    “他明明说过,爱我美貌,也爱我为他生了孩子。”阿加夫人垂眸,眼带悲伤,“可当我老去,他就不再爱我,我生了你,他也不在乎。当女儿失踪,他就再不见我。我想尽办法留住青春,我甚至和恶魔,和女巫做交易,献祭了儿子的天赋。但是,但是……他却死了。”

    阿加夫人抬起眼看着莱米勒,此时的眼神居然不像是在看着自己的儿子,而是透过他看另一个男人:“女巫说,能让他借血亲的身体归来,我本以为没有希望了。可大魔导士找上我说,可以帮我一尝夙愿。等你死了,你的灵魂解脱,你的肉身归我。到那个时候,我们一家三口就可以永远在一起了。”

    “这样啊……”莱米勒分明听到的是令人胆寒的故事,然而他却只感到疲惫,疲惫之余还有一丝释然。原来在母亲眼里他既不是儿子也不是家人,不过是她丈夫复活的容器。

    “您从来没有爱过我?”莱米勒轻声询问。

    “那太辛苦了……”阿加夫人略显惊恐,仿佛莱米勒提了一个多么无礼的条件。

    “即使这样,还是抱抱我吧。”莱米勒张开双臂,阿加夫人犹豫半晌,兴许是想到男孩将死,多年宿怨也终结。她面上的表情半是喜悦半是哀伤,呈现出怪异的扭曲。

    阿加夫人走上前,抱住了在阴影中的儿子。

    这是他们难得的,仅有的几次拥抱。莱米勒闻到了腐尸一般的气息,他一时居然分不清这气味来自何方,他抽了抽嘴角,将母亲揽在怀抱里,眼中却一丝的温情和脆弱都没有。

    “再见,儿子。”阿加夫人进行最后的告别,她唇角提起一抹哀伤的笑。

    “再见,妈妈。”莱米勒也笑了一声。那笑容在黑暗里回荡,阿加夫人的身体早就被无法承受和兼容的魔法侵染了,各种魔法在她体内保持着微妙而脆弱的平衡,维持着她的生命和青春。

    而她的肉身,薄如纸屑。

    莱米勒感受着那些混乱的魔力,轻轻勾手,那些魔力就被他一点点剥离了。

    阿加夫人正陷入某种不知名的感动中,等她终于发现自己一向乖顺的儿子,因为一点点爱就会满足,情绪藏不住的儿子让她走进了一个陷阱时,已经为时已晚。

    阿加夫人感受到某种窒息,像缺氧。她张大嘴瞪大眼,难以置信地看着莱米勒,莱米勒却面色平静,甚至勾起了一个安抚地笑容,轻柔的摸了摸母亲的头发:“很快的,没事的。”

    “你可以去和父亲在地狱团聚。”莱米勒一丝一丝抽取母亲身体里的魔力,看着她迈向死亡,身体像瓷器一样出现了裂痕,“你们可以一起听大地上即将掀起的风暴之声。”

    阿加夫人想喊人,但她在儿子的臂弯里无法挣脱,只能无助地迈向死亡。她的身体最后一点点碎成了粉末,仿佛不是血肉之躯一般,从莱米勒的怀中漏下去,散乱在地上。

    莱米勒轻轻叹了一口气,重新做回了地上,这次他的表情既没有特别悲伤也没有十分愉悦,仿佛刚才不过是一个插曲。

    “你都看见了?”他望向黑暗深处。

    黑木悄然走出,行了个礼:“是的,主人。”他深深弯下腰,比往常每一次都更加真心实意而尊敬,“为您送一封信。”

    “信?”莱米勒困惑道,他接过信,然后打开它。寄信人意料之外但在情理之中,并无注标,但一看就出自神殿之手。中心思想言简意赅,他们可以合作,神殿会弄他出去。显而易见,黑木也是他们藏的。

    看罢了信,莱米勒沉思不过几秒,就抬起头。

    “你说有多少人忠于我?”莱米勒说。

    “有一千二百人,其中战士有三百多人。虽然不多,但个个忠心耿耿。”黑木恭恭敬敬。

    “有多忠心?”莱米勒问。

    “万死不辞。”黑木无比诚挚。

    莱米勒稍一沉吟:“叫他们去扬的领地,装成当地乱军袭击库修斯早就派去驻兵的诺拉,挑拨他们,如果顺利,掀起的会引开库修斯。”

    “如果不顺利呢?”黑木问。

    “神殿不会允许不顺利的。”他垂下眼。谁又不是与虎谋皮,然而鹿死谁手,不到最后一刻实在难出答案。

    ……

    卡蜜将白纸置于烈焰之上,火星飞溅打出一行黑色空洞的字,一闪而逝,下一秒就仿佛一个普通的烧洞:“计划照旧,看见大雨就施展传送咒语。”

    “时间呢?”

    “下个周末。”卡蜜毫不犹豫。她才不信临时修改的剧目半点猫腻都没有,无论怎么占卜,她都相信自己现在的抉择是合乎薇拉心意的。

    “但愿我没有猜错吧……”卡蜜心有戚然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