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头汗簌的就下来了,抿了抿嘴唇。 “我现在回去给你拿,”老徐又转向夏梓童,神情严肃,“我很快,你一个人,不要走到那边去。” 老徐下巴指了指禾木茶馆那桃木牌匾底下,夏梓童明白他的意思,心想老徐家到东市走街串巷应当不远,于是说道:“放心,我就站这儿不动。” 老徐点点头,又没好气的瞅了眼刘亮平,灰溜溜的走了,身影在人潮中忽隐忽现,斜阳映在他敦实的背上,望着有些孤寂。 夏梓童抬眼看了看这位大家公子,问道:“他为什么这么怕你?” 刘亮平这才注意到了一旁的红衣小姑娘,不动声色的挑了挑眉。 “他怕的其实不是我,” 刘亮平转而看向金光闪闪的湖面,叹了口气,“五年前他做了件不大见得了人的事,又恰巧被我撞见了。” “你刚是在威胁他?” “嗯,其实不该的。不过说老实话,这事打死我也不会说出去,谁没做过点后悔的事。” 是啊,谁没做过点后悔的事。 刘亮平看向她:“你叫什么名字,之前没见过?” “夏梓童,不是城里人。” “认识老徐?” “不认识。” 刘亮平没有再往下问。 不知什么时候,半边青天已经染上夕晖,戏台子上已经没有了五花八门的技艺表演,台下座无虚席,有的等看一两出就回家吃饭,有的已经早早吃完了过来等戏。后台帘幕拉了起来,各角各色已经画好了妆,最后检查脸谱道具,待红霞一出,嗐头吹起,大鬼便上了台。 *** 手轻轻的搭上了门把,竟然向下一沉,吱呷一声,日光从罅隙喷涌进晦暝的长廊。 林芙儿心口一抖,门开了,屋内无人。 她悄声走到桌前,三眼貔貅青釉罐子早就不在了,只有一根寸长的头发,显得桌面更为空空荡荡。 林芙儿看那头发不舒服便撵了起来,在指尖转了转,脑海中浮现出林小鸢如瀑布一般挂下的黑色长发。 ——什么坊主不坊主的,你永远是我的姐姐。 ——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她转身靠在了桌上,盯着这根寸长的短发,有些怅然若失。 ——你们坊里,有没有银色头发的人? ——没有。 林芙儿抬起头,凉意袭遍全身,她吓得向后一抽,腰臀猛地撞在桌上,桌子撞墙发出窟窿一声。 正对面的卧榻上竟盖着一团青发,乍看过去,像是一位长发飘飘的女子匍匐榻上。 她脑袋嗡鸣,面色土灰,半捂着嘴的手打着颤。 这不是林小鸢的头发,这不是……可若不是林小鸢的头发,又能是谁的? 林芙儿几乎是趔趄着出了林小鸢的房间,待她重新回到长廊,竟有一种莫名的心安。 而那间令她惶恐不安的房里,住着她最亲的人。 如果林小鸢当上了坊主,结交的该都是达官贵人吧,那时候的林小鸢,还会叫自己一声姐姐吗?毕竟一个天一个地呢——可林芙儿,你究竟在想什么?如果对调身份,继任坊主的是自己而非林小鸢,难道会因为身居高位而漠视对方吗?答案是肯定不会。所以林芙儿,你是不信任她,你根本就不信任任何人! 可是万一呢?如果有一天,林小鸢真的不认识自己了怎么办?没了林小鸢,自己还有谁? 蹄哥?虽然他一直把自己当亲妹妹,但蹄哥家不在蓝城,总有一天要告老还乡,娶妻生子。阿禾?蓝城最有名的茶馆馆主,要银子有银子,要地位有地位,只一面之缘,他们根本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林芙儿有一步没一步的踱着,脚步声散在空落落的廊道里,迟缓,伶仃。 突然,身后的木门嘭的关上,黑暗瞬间将她吞没。 林芙儿猛一回头,是谁?谁在那? 她张开嘴,却喊不出声,整个人像是被卡在了原地,廊道深处,看不见的地方,似乎有一双眼睛,直勾勾的看着自己。 林芙儿颤巍巍的退了几步,随即调转头,发了疯似的朝外头奔去。 她要去找那个不同世界的人,因为再不努力,她的世界就真的只剩她一个人了。 她是风中飘零的孑孑草籽,她要奋力的飞往苍山,只有在那,草籽才能落地,生根,发芽。 飞吧,飞吧,去那自由的远方,去寻找那真正属于你的梓乡。 长廊深处,冥夜的芥草无声的祈祷。待草籽离去,她眼中那最后一丝生的渴望,终于泯灭。 *** 第一出戏还未开唱,老徐就火燎火燎的赶回来了,手里捧着个约莫六七寸的黄铜铃,铃铛上倒插着一根袖珍的三叉杖。 “虚无自然大罗三清三境三宝天尊,久仰久仰。” 刘亮平接过铃铛,在手里翻了翻,老徐紧张的说:“你可不能乱摇。” 刘亮平掐着那顶端的“山”形剑柄,一脸新奇:“这玩意儿真能捉妖?” 老徐见刘亮平没答应,又严肃的重复了一遍:“三清铃不能大张旗鼓的摇出声音来,我可不是在唬你,万一出了什么事……” “嗨,能出什么事儿,难道还能把蓝城雪鬼摇出来不成?”刘亮平露出狡黠的笑。 “你……”老徐脸都涨红了。 “说的没错,今天是中元节,最好小心点,”夏梓童突然淡淡的来了一句,随之转向老徐,“不过你也不用太担心,这邪祟最怕的就是铃铛声,大不了把鬼魅吓出原形,可害人就算了,它们是万万不敢接近的。” “借用一晚,打明儿就还给你!” 刘亮平揣着铃铛走了,老徐拍着胸脯给自己顺了顺气:“这娃怎么就长不大呢?” 夏梓童看刘亮平的背影,先前急冲冲的奔来,拿到想要的东西又兴冲冲的离去,她笑了笑:“这不挺好?单纯。” “他人倒是真的不坏,应该说,特心善,但就太仍性了,主要是从小到大没除了父亲过世以外,就没遭过什么事儿了,不过也不打紧,人总是会长大的,” 老徐说着说着停住了,指了指戏台子,“要开始了。” 话音刚落,嗐头声响起:嘟,嘟,嘟—— 只见吹嗐头的人站在戏台子角落里,身着白褂,头顶一纸糊白高帽,眉毛鼻头颧骨都糊上了白粉,两脸却因大力鼓气涨得通红。 夏梓童噗嗤一笑:“这白无常扮得倒是像。” 老徐瞟了她一眼没说话。 嗐头声落下,转眼间,大鬼已经上了台,唇赤眉墨,啊吓一声,台下唰的就静了。 老徐忽然道:“你便是那长桑君身旁的夏氏吧。” 大鬼打起了板子—— 阎君命我作鬼头,作鬼头,十鬼见了九鬼愁。行善的金桥走,作恶的打不休来骂不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