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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时光就此停住,再也不要往前走了。 她一生中全部的爱慕,都融化在这最初也最後的,告别的一吻里了。 蜻蜓点水的触碰, 却比曾经激烈狂乱的深吻,来得更加惊心动魄。 原来所有以为微不足道的东西,当知道那是最後一次,都会变得格外珍贵。 好像只有一秒,又仿佛过了一个世纪那麽久,秦绵终於抬起头来。她小心地放下陆阳的手,转而抚上陆阳的脸,比方才摩挲自己的,何止百倍千倍的温柔。 大颗大颗的泪珠从她那妩媚多情的杏眼里不断涌出,但盈盈泪光的深处,却洋溢著少女般迷恋的微笑。 她哭著,笑著,哽咽著,低低地,喃喃道: “你知道吗陆阳,女人最怕老了,尤其是漂亮的女人,可我现在真希望能像书里写的那样,时间停住,一夕忽老,这样你就永远……永远,是我的了。” 她怕时间太快,不够将他看仔细。她怕时间太慢,日夜担心失去他。恨不得一夜之间白头,永不分离。 “哪怕只有一瞬间。” 如果你能在陪我身旁一秒,这一秒就是永恒。 大滴的泪珠不断落在男人的脸庞,炽热滚烫。有一颗啪嗒滴在眼角,不堪重负的重量,顺著那瘦得凹陷的青白脸颊慢慢往下滑落,蜿蜒出一道道纵横交错的湿润轨迹,触目惊心,好像他也终於,为她哭了一场。 走到一生的尽头,他总算为她有过一次泪流。 “知道吗陆阳,耗了这麽多年,其实有的时候,我已经分不清我到底是真的太爱你,还是只是一种执念了。” 她不是因为他不爱她所以才爱上她。但却不能否认,是因为此,她才坚持地爱了他,这漫长的一生。 “你知道我很要强的,从来没有我得不到的东西,而你……你是这世上唯一一个,即使我努力了,也得不到的人。我为你付出了这麽多,这麽多……一辈子,整整一辈子啊,如果最後不得到你,连我自己,都觉得对不起我自己。” 她做到了她来过,爱过,亦努力过的付出,却做不到得之是幸,不得是命的认命。 可年少时的秦绵,怎麽会相信自己,竟然会有得不到的宿命。 直到今天,她终於承认了,她注定,就是得不到他。 没有程雅,他不喜欢她。程雅死了,他也没有时间了。 他们都没有时间了。 每一次她以为自己扼住了命运的咽喉,其实命运早已对准了她的心脏。 秦绵闭上眼睛,美得惊人的卷曲长睫姿态绝望地垂下,晶莹的末梢摇坠著一朵闪闪发光的泪花。 “告诉我,陆阳,告诉我,如果没有程雅,你会不会……会不会……” 拼命压抑著颤抖的声音里,有著恍惚如梦的痴迷。此时此刻,她仿佛一夕间回到过去,不再是高高在上的女王,而只是一个情窦初开的少女,明明羞怯不已却还强自镇定地问著那个让她满心爱慕的少年,喂,你── “喜不喜欢我啊。” 这才是她一生中所有说过的,最低声下气的话。 陆阳沈默地看了秦绵许久。 他看见那张,连时光都舍不得留下太多痕迹,依旧美丽得和初见时那一天一样,让人一不小心就忘记了挪眼的精致脸庞上,那对自己多年如一毫不遮掩的迷恋;也看见在那点点滴滴的迷恋背後,她为他放下的,这许多年来,堆积如山的骄傲。 “阿绵──” 然後,他轻声唤她的名。临终的话语化作一句弱不可闻的叹息,一缕若有若无的轻烟,扶摇直上四分五裂,终於消散在一阵似曾相识的微微暖风里。 “我们不能在一起。” “……” 秦绵全身剧颤,刷地睁开眼睛,泪光里写满难以置信的震惊。 这世上他留给她的最後一句话,不是我爱你,不是我恨你,不是对不起,甚至不是一句人之将死其言也善的谎话──哪怕只为哄她开心。 他看著她缓缓地张嘴。 那看起来总是薄情,而吻起来也总是冰凉的,她最爱的男人的嘴唇,终於吐出了它在这世上最薄情,最冰冷的一句话── 阿绵,我们不能在一起。 一刹那天旋地转的眩晕。秦绵惨笑著心想,果然,她注定,就是得不到他。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陆阳,你够狠,够狠!” 猛然间狂飙的泪水浸染了失声放纵的大笑,那从身体深处磨砺著挤压发出的,痛到极致的低吼,充斥著歇斯底里的疯狂,和撕心裂肺的绝望。 肩头一抽一抽地抖动,半晌,她忽然含著泪偏过头,用她的侧脸温柔贴上了陆阳的,亲昵地蹭了蹭,红唇微启,附在他耳旁,低声喃语。 “可是没有关系。” “陪在她生命最後的是你,陪在你生命最後的,是我。” “这是我自己争取来的,更是老天爷赐给我的,陆阳,你服气吗?” 最後的尾音微微上扬,音色沙哑低沈,混著浓浓的鼻音,带著股不可言说的撩人。而女人眼角横斜,眸底波光婉转,风情万种的眉目间竟有一种青春年少的活泼俏皮,更显出格外的生动娇媚,灵气逼人,像极了他们很多年前的一次打赌,她赢了他,也是带著这样猫一般看似高贵冷豔实则讨好卖乖的迷人笑意,骄傲而矜持地问他:喂,你认输吗? 於是嘴角缓缓上扬,陆阳微笑地看著身旁这个从未变过,当年撂下狠话豪言壮语说会一辈子都缠著他,而最终也果然缠了他整整一辈子的美丽女人,很多很多的情绪在他已经不那麽的,最後,都只化作了一个幅度极小,微不可察的点头。 我服气,阿绵。 固执,要强,倔强,高傲──这才是,我认识的你。 我早就想告诉你,你这麽好,又这麽骄傲,实在不应该去执著一个,不爱你的男人。 这一生,两个女人爱他,一个是水,一个是火,一个是天使,一个是魔鬼,一个因他失去生命,一个因他葬送一生,纵使他从不自卑,也委实不愿受这齐人之福的折磨。 魔鬼问,如果没有天使,他会喜欢她吗。 陆阳不能告诉魔鬼── 即使有了天使,撒旦也总是人类逃脱不了的原罪。 男人都是狠心的动物,如果真的对一个女人没有一丁点的感情,他不会容忍她,他怎会容忍她,这样胡搅蛮缠的一生。 他更不能告诉她,有了晴晴的那一夜,虽然她给他下了药,可是,他很清醒。 他知道他抱的是她。他知道掌心下柔润如脂的肌肤是她,他知道指尖下滚烫炽热的温度是她,他知道耳畔间缠绵销魂的吐息是她,他知道── 那一夜他所拥有的,那一具足以让全世界男人为之疯狂著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