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真身与皮囊
第二章 真身与皮囊
在我起身的瞬间,我的周身突然燃起了一丛丛荆棘般的火焰,看上去就像许多个火红色的王冠,一股不知名的凶猛力量将我猛然推倒,我别无选择地朝后仰去,却没有像想象中那般跌倒在沙发上。我下意识地闭上眼等待撞击后的疼痛,却突然感到火焰的热度骤然褪去,而我的身体正被某种力量托浮于半空中。 我睁开眼,原本红色的火焰已变为银蓝色的幽幽鬼火,散发着诡异而冰冷的光芒,如同一条银蛇般缠绕着我,而我们现在周遭的环境是我原来在另一个世界的办公室?!是的,叠满了文件、零食和绿植的办公桌,一排排的显示屏,刺眼的白炽灯,这的确是我原先工作了两年的地方。 现在的场景非常诡异,我在熟悉却空无一人的写字楼办公室内漂浮在半空中,而那个自称是我的弟弟的人则双手插着口袋,好整以暇地站在我面前,身上的衣服不知从何时已变成了灰色的衬衫与长裤,将他的身形勾勒得修长。 你的潜意识幻界就是这个地方?他无语地扫了一眼四周。 我尴尬地清了清嗓子。 越看越像个冒牌货他喃喃自语了一句,这个推测传进我耳中,让我心中一惊,还想开口狡辩几句之时,原本被牢牢禁锢住的身体却突然一松。 啊! 银蓝色的鬼火散去,我重重摔在地上,没想到这个所谓的幻界居然还挺实打实的,这一下摔得可是真的痛,我刚惊呼了一声,下一秒男子坚硬的身体却突然压上了我的身体,这个发展是我万万没想到的。 我承认,我慌了! 你要干嘛?我要喊了!我喊了!啊啊啊啊啊! 自从来到这个世界后,我大喊大叫的次数大概比一年来加起来得都多。 虽然你喊也没有用,但,吵死了。男子用大手捂住我的嘴,又调整了一下姿势,用他的膝盖压着我的腿,力气大得吓人。而后,他侧过脸去,毫不留情地在我脖子上咬了下去。 在这个瞬间,我突然想我永远不会忘记这份感觉。他的身体与薄唇皆是冰凉的,在触碰到我时让我不禁打了个寒颤,但那对獠牙刺破脖上细腻的皮肤后,温热的血液却很快盖过了冰冷。就像打针一样,第一下的刺痛总是让人害怕并难以忍受的,随后就会被麻木逐渐取代,只有在他偶尔吮吸和吞咽时,才会牵扯出一些余留的阵痛。 意识开始飘散,血液的流失已不允许我的身体再进行挣扎,他已经松开了捂着我的嘴,我却早无喊叫的力气,只能发出呜咽的呻吟,何况事到如今我也认清了我们根本不在现实世界的事实。 不知过了多久,他终于放开了我,却仍然半趴在我的身上压制着我。在这么近的距离下,我终于得以看清他的脸。不管这个人是不是我的弟弟,他都确实是一个与我年龄相仿的少年无疑,但或许是那双象征着嗜血的红色眸子的缘故,在独属于少年的清俊气质中,他身上却混杂了一丝丝邪气。 确实是她的血没有错,他平静地看着我说,但是,你究竟是谁? 我是佐然我喘着气说完,便任由自己的意识滑入沉沉的黑暗中,只是脖间咬痕上那种疼痛的燃烧感,似乎挥之不去。 对了,我差点还忘记了,自从来到这个世界后,我晕倒的次数也比这辈子加起来得都多。 清晨的阳光折射在洗手间的白色瓷砖上,映照出镜中穿着条纹病号衫的少女。我忍不住抚摸起这张陌生又疏离的面孔。作为一款游戏的女主角,原本的我确实长得非常漂亮,当然五官的精致只是其次,更独特的是其身上那种柔弱清丽又带有一丝坚强的气质。只是这种气质被安在经历不同的我身上,多少带着一些别扭的感觉。 脖间又传来一阵伤口愈合时期特有的瘙痒感,我皱着眉抬手抚了抚那两个小红点上的结痂。距离那一天的奇特遭遇已经过去了两天,犹记得那天我再醒来时,已经是当日晚上了,我衣着整齐地躺在自己的病房里。从周遭人的反应看来,似乎没有人注意到任何不对劲的地方。要不是有咬痕的存在,我还以为是自己做了个荒唐的梦,不过也正因此,我不得不开始小心遮掩这个痕迹。潜意识告诉我,但凡牵涉到血族和我自己身份的线索,都最好不要轻易透露出去。 什么吸血鬼啊血族的,真是太讨厌了!我叹了口气,在心中暗骂。 因为害怕随时有人进来,我不敢多在医院的公共洗手间多逗留,便快速洗漱完,小心把毛巾在自己的脖间围好,抱着脸盆跑回了自己的单人病房。我跳回床上,从枕头下抽出了自己的笔记本。 我又努力把当时玩游戏的过程回忆了一遍,非常确信在我玩到的部分并没有提到女主角有什么弟弟,事实上,女主角的设定貌似是除了母亲外没有任何亲属。何况警察之前与我沟通时,也没有提到有关我还有家人的事。不过原本世界中,我的确没有将游戏玩下去,也未能解锁太多新的角色,因此后面有大量我所不知道的展开也说不定,毕竟有个失散多年的兄弟姐妹也算是很多游戏的标配设定了吧。 但是,如果那个少年真的是我的弟弟,又好像发现了我是个冒牌货的事实,那我不是很危险吗?! 在我对着没写上几行字的笔记本正独自狂躁之时,一直负责照顾我的护士推着餐车敲门进来了。闻声,我赶紧缩起脖子,把病号服的领子竖起来。 早呀佐然,护士将早餐放下,莫名其妙地看了姿态奇特的我一眼,你先吃早饭吧,大概半小时后警察署那边会有人过来找你。 我愣了一下,点了点头,好的那个,护士姐姐,你知道他们是有什么事吗? 具体的我也不清楚,不过护士突然压低了声音,我觉得你应该是要走了,昨天院长就批了你的出院证明呢,不过我也不是百分之百确定哎呀,你等会就知道了,别胡思乱想啦。你吃早餐哈,我先走了。 我咬了咬下唇道:嗯好,谢谢。 虽然一开始时,我还乐观地想这种不需要担心房租和花销的生活好像也不错,但一旦出院后,我i就必须开始面对这具身体自己的生活了,出院后要到哪里去?应该如何去和身边的人相处?我还是未成年,不会被扔到什么孤儿院之类的地方去吧?! 这么一想,原本自己的生活简直算是新手难度了。 糟糕的心情加上连吃了一个多星期的白粥、酸瓜和鸡蛋,我实在提不起太大的胃口,草草吃完东西后就把餐盘推到了一边,手又鬼使神差地摸上了脖间的咬痕。 从我之前玩的第一关的剧情以及到这里后的观察来看,这个世界的人们是清楚知道血族的存在的,也知道他们会在特定情况下攻击人类,只是这样的案例非常少,血族又极少在人类社会中暴露自己的身份,因此人类对于血族的看法类似于大山里的猛兽一样,大致就是不会尝试赶尽杀绝,但一般情况下也是敬而远之。至于更具体的内容,例如如果血族犯下罪行会受到什么样的处罚之类的,我就不知道了。 一阵敲门声传来,我赶紧伸手捞来一条浴巾,把自己的脖子围得严严实实,又钻进被子里坐着,然后才清了清嗓子道:咳咳请进。 门开了,我与进来的那人都同时愣住。我愣住的原因是因为这并不是之前那位负责处理我的案件的警官,而是一位更年轻和英俊的男人,看上去不过25岁上下,结实的身材与小麦肤色让他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一种硬朗的气质。他并没有穿着警服,而是身着干练的便装和夹克。 至于他为什么要愣嘛我看了一下自己脖子上的浴巾没事,只要我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 短暂的呆愣后,那人恢复了礼貌平和的神情,将身后的门轻轻带上,走到病床前。 同学你好,我叫谭启思,是二级警探,说着他朝我亮了一下他的警探徽章,你之前可能没有见过我,但其实我一直在协助刘警官调查你和你母亲的案件。刘警官今天有另一个案件需要侦办,因此由我代他过来,有些突兀,不好意思了。 我连忙摆手,没事没事,谭警探你好,请坐。 谭启思道了声谢,在病床旁的椅子上直直坐下。短暂的尴尬沉默后,像是终于忍不住了一般,他问道:同学,你不热吗? 我干笑了两声,哈哈,哈哈,我怕冷。 呃好的,那么谭启思清了清嗓子,其实我这次来是和你讨论有关你出院的事情,我们昨日已经和院长还有负责你的主治医生与心理医生沟通过了,他们一致同意你目前的身体和精神状态已经可以顺利出院了。 听到心理医生这四个字,我的眼皮子跳了一下。不过,因为事先大致有了心理准备,这个消息本身并没有让我很意外,相反,我决定趁机追问出一些信息:那请问关于我妈妈的事情,有任何新的消息或者进展吗? 这件事,我们正在持续调查中,你不用太担心。考虑到你目前还是未成年,之后案件的进展我们会直接传达给你的监护人。 监护人? 噢,不好意思,这是另一件需要告知你的消息:你的舅母今天会来接你出院。 舅舅母?!我差点从床上摔下来。怎么又是一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认亲的?!而且还怎么越认越远了?! 是的,你可能有些惊讶,她也和我们说了你们多年没有见面和交集,事实上,她是今天刚从美国飞回来的。经我们确认,你已经没有其他在世的近亲属了,你的舅母目前就是你唯一的亲人。根据相关法律,你在成年之前的监护权将自动被转移给她。所以,谭启思站了起来,对着我风云变幻的脸说,接下来就给你们一些独处的时间,然后她会带你办好出院的手续的。 不是啊谭警探!等一下!你说什么独处?! 这段对话的信息量也太大了所以我还有个舅母?我其实没有弟弟?那么那天那个人真的就不是我弟弟?但这个舅母是哪里蹦出来的啊!这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啊! 病房的门就在这时咔嚓一下又开了,从外走进一个身着五彩丝绸长裙的富态贵妇。她先是摇曳生姿地走了几步,而后仿佛才突然间注意到了病床上的我,哭喊着跑到病床前一把把我从被子里拖出来看着我。我们间的距离骤然缩短,她长长的假睫毛直接刮到了我的脸上。 啊,我苦命的佐佐,你可想死舅母了!哎呀,你这傻孩子,大热天围这么厚的毛巾干什么? 不顾我张牙舞爪的反抗,她把我脖上围的浴巾一把扯下扔掉,然后将我的头压在她丰满的胸前,夸张地抽泣起来。浓重的麝香味香水混合着化妆品的各色香味蹿进我的鼻孔里,让我忍不住咳嗽起来,恍惚间,我好像也瞄到谭启思的眉头跳了跳。 对啊!这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