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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尧西写题到一半,感觉耳机里没有了声音,她往屏幕上看,沈未晴依然精神百倍地坐在桌前翻书。 你都不会困的吗?她问。 安静的房间忽然出现人声,还带着麦克风的噪音,沈未晴抬头,发现对面的人往前趴了许多,屏幕快装不下她的脸。沈未晴笑出来:凑那么近干什么,又不是看不清。我下午没听课,睡过觉了,现在还不算太困。 想起她已经是不受束缚的签约生,秦尧西回一声羡艳的哦,紧张感乍起,支起来继续做题。时间已经指向将近两点,刻苦这么久,按理说该休息了,沈未晴起来倒一杯水。入冬之后她不再喝清凉的柠檬薄荷,改为普通的白开水,最近喜欢上用咖啡机冲热可可。其实和普通的可可粉兑水没有什么区别,只是省去烧开水的步骤。 听到对面的机械运作声,秦尧西好奇,明知镜头不会跟随她的移动转向,却忍不住探头的习惯动作:你在弄什么? 热巧。沈未晴拍给她咖啡机的出水口,浓郁的饮料正注入杯中。 咖啡在普通家庭的普及程度并不算高,更不用说咖啡机,秦尧西自然感叹一句:你还买这种东西,就你一个人用吗? 邻居送的。沈未晴解释。 这得多少钱啊? 不知道。沈未晴也没去网上搜过价格。 秦尧西却像个好奇宝宝:是你之前说的那个马上就要搬家的邻居吗? 听她连这些鸡毛蒜皮的事都能侃得津津有味,沈未晴猜秦尧西多半是写题写到烦躁,进入疲劳模式,做点任何其他事都比再继续做题更吸引她。这样学下去,效率低不说,还没有效果,不如及时休息。沈未晴晃晃水杯,旁边的那款黄色波点马克杯已静置许久,除了定期清扫会被拿起来除灰,它的使用者已有些日子不来拜访。 也许该收进柜子里了。 嗯,他周六就搬走。沈未晴喝一口热可可,对秦尧西道,我有点困了,喝完这杯就去睡觉,你也早点睡吧。 其实今天的练习量早就超额,秦尧西有些想休息的打算,不过是看刚才沈未晴还那么精神,她有股不服软的劲头,才支撑到现在。她此刻一句,秦尧西可算是找到结束的理,从善如流:那我等你喝完也睡了。你邻居送你这么好的礼物,人家搬家你不去送送? 沈未晴放下杯子。 本来是打算去的,但是时间冲突了。 好吧,反正人家也不会跟你计较。沈未晴一直用生疏的邻居二字指代楼上,秦尧西从未考虑过对方的年纪,想当然地认为是与父母走得更近的长辈,故有此评价。只是听的人知情,想到这几日的对话,手指动了动。 正到此时,屏幕上方弹出一条消息提示。 沈未晴把手机拿到面前,用手点开。秦尧西见她忽然靠近的脸,从角度判断出,她应该是在用手机,问:怎么了? 许星辙发消息。沈未晴说。 虽然在秦尧西和杨孟面前承认过关系,但沈未晴仍未适应在她面前自然地提起许星辙,总怕她浮现出任何揶揄的神态。 初尝情爱的人总是如此,羞于坦诚表达,过分在意外界回馈。好在秦尧西听后面色如常,没给她带来任何尴尬。 自交往开始,许星辙便有向沈未晴道晚安的习惯。听她说晚上要陪秦尧西做题,他一直不来打搅,可是看时间流逝,已经临近两点,还是杳无音讯。许星辙等不动,发来询问。 还没睡吗? 正准备去。沈未晴回答,又端起水杯,你怎么不睡? 等你。 她喝水时昂起脑袋,自然也将手机举高到能看见的地方,缓缓放下后,屏幕中弹出这两个字。角落里的视频画面,秦尧西瞥到沈未晴的表情。作为过来人,她光看看都能猜出他们大致谈话的内容。见沈未晴忽然抿住嘴唇,也没能阻止笑意的扩散。 她出声调侃:聊什么呢,这么开心? 沈未晴才想起来通话那边还有个人,收敛道:没什么,他问我怎么还不睡。 嗯明明是普通得不行的一句话,秦尧西却好像从里面发现一些粉红泡泡。她竟有股姨母般的感动,不是每个人的初恋都能如此简单又纯粹的,有时匆匆忙忙、稀里糊涂地就开始和结束了,毫无怀念的价值。 困意席卷,秦尧西打一个巨大的哈欠,传染得沈未晴也隐隐有张口的趋势、她擦去眼角挤出的泪,说:行吧,我也不打扰你们,先去收拾收拾睡了,明天还得继续刷题呢,哪像你似的能随便补觉,拜拜。 恐怕她真是有些迫不及待,沈未晴的回应还没发出,她道完别,咻地一下挂断通话。 稍微有些人气的房间,又因为她的挂断而冷清下来。 沈未晴喝完饮料,去洗手间洗干净杯子,再用纸擦干。摆回桌上时,她看到旁边的空水杯,想一想拿起来,转身塞进书桌的收纳格。那格子里,还有几枚没用完的避孕套。她取出来,拿在手里端详片刻,以前都是江榆楷在买,她好像从没注意过这东西究竟长什么样。 她想把它们丢掉,手指刚刚攥紧,转念有别的想法,又放回去。 熄灭灯光,沈未晴躺在床上,准备和许星辙道安。 我准备睡了。刚发出这半句话,手机响起语音来电的音乐,许星辙的头像在屏幕中央摇晃。 沈未晴接通,听筒贴在耳边,夜里不敢大声:喂? 没什么事,只是想听你说句话。许星辙解释,他同样在黑暗的房间里躺入被窝,眼睛聚焦在天花板上几道从窗户透进来的光,映衬一双眼睛仍旧发亮,小雨,晚安。 声音穿越深沉夜色,送入她的耳蜗,像带有余震的击鼓。沈未晴吞咽了喉咙,她还年轻,会为细微处动情,低声回答:晚安。 做个好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