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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来,然后从椅上站起,走出花廊。 翠芬立刻撑起一把洋伞,紧随大小姐身后遮日头。 顾唯妍背着手,绕着白衣歌女走了一圈,然后上上下下打量着这个比自己高半头有余的高挑女子。 白蝶菲抬起眼皮,和她四目相对。顾唯妍扬起下巴,毫不畏惧地迎向她的目光,笑着问:“看这一身白,难不成真姓白?白蝶菲是你真名吗?” 顾大小姐此时说话,倒有几分客气。 白蝶菲如实回答:“非真名。家道中落,化名为歌女,不得已而为之。” “你真名叫什么?能否告之?”顾唯妍好奇询问。 白蝶菲垂目道:“真名不愿提及,不愿辱没先人。” “做这一行,自然辱没先人,你不说别人也明白这个道理。你在大世界做歌女?你家人知道吗?你父母在世吗?”顾唯妍继续追问。 白蝶菲看她一眼,不作答。 顾唯妍讪笑道:“不在世还好一些。生个女儿卖笑为生,你父母倘若有知,只怕活着都没脸见人了。想必你父母生前做过什么亏心事,才至于生女为娼!” 四周鸦雀无声。 白蝶菲盯着面前这个“口没遮拦”的顾大小姐。 远处,顾维崧和林晨枫并肩走进大门,恰恰都听到顾唯妍刚刚那句。 背对着顾林二人的顾唯妍,只当女伴丢给自己的眼色是单纯想制止自己说话太过“口没遮拦”,反而冲“好管闲事”的女伴翻个大白眼。 站大小姐身后撑伞的翠芬,遥望大少爷和林少爷的脸色,略一犹豫,还是唤一声:“大小姐……” “怎么?本大小姐在这里说话,有你这个丫头插嘴的份儿?你还懂不懂规矩了?” 顾唯妍瞪一眼“不懂规矩”的丫头,丫头果然低下头,不言语了。 几乎所有人都看到了从远处走来的两位衣冠楚楚美少爷,除了背对二人的顾唯妍。面对顾大小姐的“气势”,再没一个人作声。 面对盯着自己的白蝶菲,顾唯妍只是把目光移开,不再看她,下巴一扬,哼一声,嗤之以鼻道:“看你这一身白,连头绳都是白的,就差披一块麻布,就是给全家披麻戴孝了。看样子,自然是你全家人都死光了,所以跑到别人家都要穿这么一身重孝!真是晦气!” 说这话时,她有意走开几步,离歌女远一些。 身后就是撑伞女佣,郑叔和几个公馆下人也在旁边,歌女身后是对自己惟命是从的几个女伴。 此情此景,她堂堂顾大小姐再怎么“口没遮拦”,下贱歌女也只有站一旁“洗耳恭听”的份儿。 身在顾公馆,区区一个下贱歌女,她敢怎么样?她敢?! 念及此处,顾唯妍又笑起来,得意洋洋地看着白蝶菲,笑道:“叫你来,让你进公馆大门,不过是本大小姐一时好奇,想看看你的长相。实话跟你说罢,那天我哥哥不过是喝醉了酒,酒喝多了,一时失态,仅此而已。人来之前,我还当是怎样一个绝色美人;人来了之后,嘿嘿,也不过如此嘛。像哥哥说的,不过比普通姑娘略强些而已。果然哥哥那天是喝多了酒!另外,哥哥喝醉了酒后,扔出的外套,被你一个下贱女人穿过了,自然是脏了臭了,已经被我爱干净的哥哥叫人扔掉了。你一个区区中等相貌的大世界下贱女人,再敢有什么痴心枉想,小心遭天打雷劈!如今本大小姐已经看清你的长相,知道你不过如此模样。你现在就可以走出这个大门了。仔细在这里站久了,站脏了顾家的地儿!” 白蝶菲漆黑的眸子,不再盯着她,(已然将顾唯妍身后远远走来的两位少爷脸上神色看得分明),当下垂下眼皮,脸上的怒色亦被恭谨神色所代替。 低眉垂目的白蝶菲,态度恭谨道:“大小姐教训起人来,真正出口成章,定非一朝一日习成!想必是家学渊源、家教非俗,且又自小得遇名师指点,才能这般……话一出口,即见章法!” 四周鸦雀无声。 顾唯妍哼一声,笑道:“你这个歌女倒也还有点眼力,我们顾家给本大小姐重金聘来的名师,不是前清的探花就是举人,岂是你这等区区寒门小户所能及?” 圆盘脸面的女伴,突然哈一声笑出了声,又立刻止住了笑。 其他几个女伴,虽然没有笑出声,可都是想笑不敢笑,个个憋得脸皮紫涨。 歌女仍然低眉垂目;翠芬仍然屏气凝神地为大小姐撑伞。 顾唯妍一呆,终于思量过来,当下恼羞成怒脸皮紫涨,扬手就往歌女的脸上重重掴去。 手臂却停在半空中,被另一只手攥住。 顾唯妍回头,见是哥哥顾维崧,看向自己的目光中,明显有责备之意。 当着许多人的面,顾维崧并不想让妹妹再难堪,只是低声道:“千金大小姐,要有千金大小姐的体统。顾忌自己的身份,不必和这些人一般见识。” “可是……”顾唯妍又羞又恼,话说一半,又吞了回去。 她看到哥哥身后竟然站着林晨枫!林晨枫两手插兜站在原地,还是平日里玉树临风的样子,与自己目光相交,客气地笑笑,神色如常,看上去和平常没什么两样。 顾唯妍脸色都变了! 自小娇生惯养的顾大小姐,说话得罪人是家常便饭。但自从晨枫哥哥出现,只要是晨枫哥哥在面前,她顾唯妍说话一向是极端小心在意,绝不轻易让自己失了礼数的“过分”言行被晨枫哥哥看到。更不用说今天,如今丢人的一面! 可如今……今天为了教训这个“痴心妄想”的下贱歌女,她顾唯妍说话,有意比平时更过分了些……且又当众大大地丢了回脸,怎么就偏偏被晨枫哥哥看到听到! 晨枫哥哥是什么时候出现在自己身后的?他故意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其实心中不定怎么嘲笑自己! 丫头翠芬,和那几个贪小便宜的寒微人家小姐,竟然没一个提醒自己! 顾唯妍瞪眼看所有人,然后目光落在了白衣歌女身上。 这个下贱歌女,害自己当众、尤其是当着晨枫哥哥的面,丢脸如此,她……她总有一天,要付出代价! “先跟我回去,有事跟你说。”顾维崧将这个外表娇俏却又头脑空空的妹妹脸上神色看在眼里,着实担心她又有什么不妥言行再当众丢人,索性拉着她的手快步走向洋楼。 顾唯妍一时间着实想不出什么计策来教训“下贱歌女”,只有随哥哥向前走,又回头,见那个“下贱歌女”向前迈出一步,却险些摔倒。 林晨枫一个箭步冲上,堪堪将人抱住。 林晨枫抱着站立不稳的歌女,轻声道:“听说你脚上有伤,应该还没有痊愈。你不方便行走,我送你走。” “不,不必。”歌女在他怀里挣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