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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广州是个神奇的地界,在广州,所有的三教九流一概分明。 咱不地域炮,就按广州这个地儿,在灰色产业上,咱公平客观的分析一下:新疆人心最齐,有事儿,一个电话,三四十人抱团儿对抗外敌;江西人也不差,因此江西帮在全国各地都有名;河南闽南骗子最多;浙江专出生意人;广州人哪个行当都混;云贵川,盛产小姐;东北人,除了混混这个职业,还有个副业,鸡头。 鸡头顾名思义,就是妓的头头。 东北男人以豪爽彪悍的糙汉形象著称,这些糙汉手下少则有一个小姐,多则四五个,每天的工作就是把她们送去各个KTV和洗浴足浴店,强迫或者说服姑娘们卖身卖艺,赚钱最多四六开,不卖就揍。 金酒十就曾见到一个辽宁大汉抡拳头把个姑娘揍吐血,姑娘满血复活后仍旧边卖身,边跟这位大汉谈情说爱,不知这大汉使了什么迷魂记,金酒十佩服不已。 要说在东北,管你什么新疆人什么江西帮,没一个外来户能在东北站得住脚,白道靠脑子,黑道靠拳头,东北的黑道完全由东北人的拳头说了算。岂不知到了外省,怎么东北人就这么不是东西,心也不齐,专门坑骗老乡,还他妈欺软怕硬,走歪门邪道都是上不得台面。 所以金酒十从不跟老乡混在一起,混不出头啊,没出息。他专门跟那些弯弯绕的南方人打交道,学人家的处事方式,学人家的脑子,夏乘凉这个浙江人就很信任他,好吃好喝供着他,宁肯自己少吃也不委屈他,并且肯交心。 他被抢了八万多货款,金酒十就在站前街蹲点儿,纵使那位飞车党仁兄裹成狗熊,他也一眼就认出。穿上雨披,戴上帽子,拎上砍刀,在那位仁兄飞车而来时,砍刀快准狠唰的一刀,街头顿时血花四溅,那位仁兄刚抢来的大包还没来得及捂热,便连包带胳膊被他一刀斩落。 飞车兄的嚎叫和路人的惊呼形成蔚为壮观的声网,金酒十拎起大包,在人群里狼奔豕突,几个起落就没了影踪。 他把大包扔到夏乘凉脚边,夏乘凉对他这心狠手黑的做派痛心疾首,“金子,你……你……你太狠了!做人不留余地,人家也不会给你留余地,你这样要吃大亏!” “你哪儿来那么多废话,”十八岁的金酒十天不怕地不怕,踹了脚地上的包,“看看够不够,不够我再去要。” “你这哪里是要?你这分明是……” “行了行了,我就明抢了怎么着?他们这不是抢来的?都是抢,谁抢到算谁本事高。快看看,够不够?” 夏乘凉拉开拉链,翻出一堆衣服,骤然瞪大眼,大包底层十几沓红艳艳的人民币。 “这……这……这得有近二十万吧!” “这么多?”金酒十眉开眼笑,挺得意,“把你那八万多刨出来,剩下的咱俩平分怎么样?” 夏乘凉呆坐在地,半饷摇摇头,“这不知是谁的棺材本,估计全家的家当都在这里了,这被抢了,这得多难受,想死的心可能都有了。” 金酒十不屑地嗤笑,蹲在地上翻着里面的东西,翻出一张车票,递给夏乘凉,“哝,又是你们浙江的,你说你们浙江人是不是傻?十几万,存卡里到这边现用现提多好,十几万揣包里,在广州,这不是活该被抢么!” “你不懂!”夏乘凉凄惨的哀叹,“跨省取钱到这边,一万块就要一百块手续费,十几万,就要两千,两千,两千诶!可以进多少货,这都是血汗钱!这不是傻,这上面,都是血啊!” “贪小便宜吃大亏,老祖宗说的话,这才是真正的真理!”金酒十数出八万块钱丢到一边,“剩下的咱俩分了,有这钱,你那活儿也让我入个股呗?” 夏乘凉难以置信地盯着他,片刻后握住了他数钱的手, “金子,咱把这钱还回去吧?” 金酒十冷笑,“还给谁?给我砍了手的哥们儿?给这被抢的倒霉鬼?还是给警察?”他把一沓钞票甩的哗啦响,“给警察,这钱就被贪了;给断手的哥们儿,人家拿了钱立马来砍断咱俩的手你信不?给原主儿,你上哪儿找去?老夏啊,广州这种事儿,一天不说上百件,也有几十桩,别说钱,就是命,你丢在广州,有人管吗?能激得起一点儿风浪吗?” “不是我,你现在早他妈投海自尽了,我就不信你被抢的时候没恨不得把那人剁了喂狗?我现在砍了他一条胳膊你说我心狠,你怎么不想想我这是为民除害呢?现在钱回来了,你有功夫在这儿当正义使者了?血汗钱怎么了?你有本事揣这血汗钱来广州,你有本事别被抢啊!这是什么社会啊?这就是弱肉强食,被抢了说明你活该!都他妈可怜这个可怜那个,你可怜得过来嘛!你先可怜可怜你自己吧!这钱你爱要要,不要我自己花更高兴。” 后来,夏乘凉还是留下了八万块,金酒十那十多万,一半拿来入了老夏的股,一半入股了一家洗浴店,看到那些姑娘在自己的店里来来往往,他突然明白了,不是东北人不是东西专走歪门邪道,而是人心太贪,大家都打着“弱肉强食”的幌子,义正辞严的欺负这个欺负那个,欺负人就能来钱,这钱赚得多容易啊!给谁谁不干?你不干?说明你是真英雄。 他金酒十自认只是真坏蛋,因为在这个社会保持良知完全不被贪欲沾染,太难啦! 飞车党没放过金酒十,他在广州大大小小遭遇了十几场对殴,在那时,他被老罗看中挖到身边当保镖。 据他所知,夏乘凉曾拎着钱在广州站前等过,后来发家再去广州,也曾帮助过几个被抢的倒霉蛋,而他自己,现在想来,其实也后悔。 年龄越大,越知道生活的艰辛。他可以在广州站寻找失主,可以只还回几万块,几万块也可能是救命钱;他可以不砍掉那人的胳膊,不管那人是不是罪有应得,断了一条胳膊,有时比死更难受。 二十八岁的金酒十站在飞机场,头顶时常划过飞机破空而入的呼啸声,想起往事,想起广州,那都是一个残酷的所在。而他迎接的人,徐老扒,正是从广州来的。 广州,多难混的地方,多少黑心行当,这个徐老扒能在这种地方混得风生水起,其狡诈程度可想而知——想弄死他,恐怕不容易。 不多时,金酒十便瞅见一个戴蛤蟆镜的胖子带着一个模样清秀的小年轻从到达大厅出来。混江湖混得久的,都知道低调是保命的首要准则。徐老扒就很低调,花衬衫大裤衩外加皮拖,头发灰白交错,肥脸上笑容可掬,看着像从三亚旅游回来的土老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