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叁拾肆

    

叁拾肆



    *本章涉及架空历史,历史人物都是作者瞎扯淡的产物,请勿考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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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幕降临,王逍遥跟张老师一家吃完饭道别。

    出了饭店左转步行五百米,右转接着遛跶一公里,前边就是地铁站。她瞄一眼人行道上排得整整齐齐的共享单车们,心说还是遛跶吧,遛跶着消食。

    走这么短短一公里的道儿是难得容许自己脑子胡思乱想的清净时候,耳机里   pink   floyd   隔着几十年光阴朝她哼出光怪陆离五光十色的调儿,跟城市里远近繁烁的车流灯光交织在一起,娘的,迷幻。

    她又想起刚才饭桌上的事儿。

    张老师父母刚去世,因此整个人一下子憔悴下来。王逍遥是真把张老师当亲人看的,瞧见他这样心里也不是个滋味,今天是想叫老师出来吃饭使他分分心,没想到老师说让两个孩子也见见她。说是孩子,其实都跟她年纪差不多大。她挺乐意的,老师人这么正,教出来的孩子肯定差不了。等真见了面也确实是那么回事儿,兄妹俩好教养,好素质,还都是好模样。

    你说人打娘胎里生下来就是不平等的吧,怎么就有人天生鼻子是鼻子、眼是眼的。张老师那小女儿叫霈霈来着脸上表情不多,冷不丁露出点儿笑模样,哎呦,真是让人又嫉妒又喜欢。据老师说张霈小时候挺活泼的,越长大越懂事儿,脸上笑模样就越少,张老师曾经这么说:还是想让霈霈没心没肺的,那时候虽然还没长大,但是天天都快活。

    王逍遥想想张霈那张仿佛有点厌世的脸,挺难想象张老师说的无忧无虑的快乐小姑娘是什么样儿。

    并且听说,兄妹俩老吵架,从小吵到大。王逍遥有个弟弟,当然知道兄弟俩不可能时时刻刻都亲热,可过不多时就又没事儿了毕竟是亲人,还真能动气不成?

    可这兄妹俩,心里准有事儿。

    王逍遥过地铁安检,安检员耷着眼皮半死不活拿检测仪晃一下,人就算安检过了。

    为什么说这俩人准有事儿呢,刚开始光是她跟张老师说话,兄妹俩谁都不搭言;后来张文生引着张泽说话,张泽嘴贫了两句,这时候张霈才真正往她哥那边看了一眼这一眼,王逍遥猜不出是什么意思:要说是讨厌、是恨,不像。因为眼里没什么恶意。可那神情实在是说不上欢快,并且就那样看了一两秒,然后很迅速地收回目光。就像有人将手伸到水里去,没留神被蝎子蛰了,于是很快惊着痛着收回手指一样得吵多大的一架才能让当妹妹的朝哥哥看这么一眼呢?

    王逍遥刷卡进站,立在电梯上下行去乘车。

    那个当哥的心里也准藏着事儿。整顿饭,他就没朝妹妹那边看过一眼,即便张文生调侃起两个人总是吵架这回事,他也只是附和着笑一笑,嘴里跑火车似的撂贫,一到跟妹妹有关的事儿就收声。睫毛垂下去,眼睛低下去,嘴角平下去,手指慢慢摩挲半个巴掌大的白瓷杯子,一下,又一下,而后潋滟桃花眼一抬,又带上漫不经心的笑,仿佛什么事儿都没发生似的。

    地铁进站了,车门开了,王逍遥上车了。人不算多,但没空座了。

    王逍遥看着车窗上自己的倒影,混在人群里多么平平无奇,捡都捡不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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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久不见,霈霈。

    张霈接到了于程飞的电话。

    于程飞好些日子不联系,今天没头没尾地打来电话,她确实有点惊讶。

    于哥,有什么事?

    于程飞在那头笑起来:没事就不能找我们霈霈了?万一是想你了呢?

    张霈一个哆嗦:于哥你正常点,你要是能喜欢上人类那可真是太可怕了。

    于程飞哈哈大笑,背景里很安静,只有偶尔的衣物摩擦声。

    张霈隔着电话,不知怎么心里就奇异地安定下来,就跟淋了好久的冷雨才寻得一处庇护所似的,于是眼前不知不觉模糊起来,她隔着电话轻轻说:于哥,爷爷奶奶死了。

    是么,请节哀。于程飞的声调仍是柔和且平静的,甚至仍带着微微戏谑:万物一府,死生同状,所有人最后都得埋进土里,不过是早晚问题。

    张霈默默地掉泪,她没说话。

    于程飞说:想不想听故事?听个故事或许能开心点儿。

    张霈嗯一声,于程飞问道:知不知道庄文帝?历史上有名的明君。

    现在孩子们学的历史教材盛赞庄文帝开创肃景之治,这位皇帝确实有功,将x朝经营到一种极其强盛的地步,成功统一中土,万国来朝。他的死因直到今天也一直被传为爱情佳话皇帝英年染疾不忍令皇后一睹惨状,将后事置妥遂自刎坠崖,留与后书曰【天下无至乐,死生无以鸣,唯愿尔顺遂长生】。

    张霈说:我知道他。

    于程飞说:可惜,这是假的。

    假的?

    是。现在同一条街都不定有多少流言;这事儿距今已经千把年,史书又经过层层撰改,你觉得有几分真呢?

    那真相是什么

    真相是皇后动了手。史书是怎么评价这位皇后的?

    贤淑惠静,礼佛纳文。

    也是假的。这位皇后,是被庄文帝囚在龙床上的公主。

    公主?

    就是早该因荒yin无度而被车裂了的永安公主。于程飞笑起来:霈霈,历史是历史,事实是事实。

    为什么

    想继续听么?

    想

    永安公主是先皇第十六个女儿,十分受宠。这位庄文帝,是曾经的九殿下,也就是在有名的九王夺嫡事件中坐上皇位的那个。当然,永安没什么政治野心,并且她一向与九殿下交好,九哥即位于她有利无害,她也果然顺顺当当做了长公主的位子。并且,面首流水似的进,九哥一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权当哄她开心。

    听到这儿你兴许明白了:这位皇帝是爱着自己的妹妹的,但一国之君,他不能败德。而在永安十六岁那年,出了一件事。

    永安十二岁开始混在美色面首里头,红花绿叶一并拂去,地位又极尊贵,半点不留情。可十六岁那年,她爱上了一名男伎。

    是男伎,且是淮南名伎。她本是传唤美人来一睹容姿,没想到见到人就丢了魂,为其赐名【妙兰君】,日夜缠绵榻侧,终日闻丝竹管弦。那位妙兰君善琵琶,公主寝殿日日传出琵琶妙音,其他面首皆被遣散,妙兰君受独宠。

    这位妙兰君长她五岁,进宫之前极受辱,但一见公主误了终身,且日渐神魂颠倒,二人在公主府终日yin欢作乐,此等风气自然引得众臣不满,大批奏折递到皇帝跟前,皇帝下令,说贱民庶男子秽乱宫闱,有损皇威,该杀,于是斩了妙兰君。

    皇帝这么做,无非是死个贱民于堵住众臣之口,皇室的人,还是他心爱的人,他当然舍不得杀。

    可是呢,其实还有更重要的原因:这位永安公主,不是永安公主。

    永安被一个南蛮贱坯子勾得魂不守舍,皇帝自然要查清那男子的来历;而就在顺藤摸瓜的过程中,他知道了当年真公主夭折,惠妃为立稳脚跟不得不从宫外抱来一个假公主顶替的事儿。这个假公主,好巧不巧就是永安。

    而再查下去,永安是从一户饿得快死的人家买来的,本该养大再倒卖,却走了运,因眉毛与真公主相似,被惠妃相中,辗转进了宫。后来永安大病一场,得了失魂症,先前的事儿全忘了。

    而那个妙兰君,少年即入风月场,被牙人领进院子时,不到十岁。那牙人也找到了,磕着头一桩一桩交代清楚,皇帝越听越心惊,当场将牙人灭了口。

    妙兰君,与永安是同一对夫妻所生,也就是说,永安与妙兰君是血亲。

    皇帝容得下假公主,却容不下妙兰君,于是皇恩浩荡,给妙兰君留与全尸。

    而假公主被皇帝赐了死,此后再无永安公主。

    之后呢?

    之后,皇帝就立了后,皇后体弱不常见人,但与皇帝极恩爱至少史书是这么记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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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霈梦到自己变成了一个什么人。

    是个女人,身披绸纱,满头坠得叮当首饰。她拎着裙摆一路跑,撞进一个什么屋子,月光清泠泠打进来,一个男人立在屏风后。

    良大人!她声音急促地:良大人,皇兄要杀妙兰,您一定拦阻他!

    男人温和且平静地开口道:回公主,圣上金口玉言,臣阻不得。

    为何阻不得?你能令他尝苦胆自勉,却不能令他慈悲放过一条人命?

    公主,恕臣无能。

    良大人,妙兰君于我如唇与齿,唇亡齿寒。

    公主,万物皆化而无有象乎,无为即无所不为。

    求你救他

    臣无能为力。男人慢慢从屏风后走出来,温润的眼透着怜悯。他递给她一封信:今日替公主探望妙兰君,妙兰君托臣转交此书。

    张霈慢慢地、慢慢地打开信,上头写道:【天下无至乐,死生无以鸣,唯愿尔顺遂长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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