痛

    03.

    白洛依其实不是不喜欢上课，但是近代史老师在讲台上喋喋不休地念PPT实在是太催眠了，她身边的同学都已经三三两两地玩起了手机。白洛依托着腮，在作业本上画起了坂田银时。她画银桑已经画的很顺手了，几笔就能勾勒出一个天然卷的轮廓。

    同学，身边有人小声叫她，你是在画银魂吗？

    白洛依一惊，下意识地把画盖住，一转头就看到了一张俊朗的笑脸。

    不好意思啊，吓到你了。男生有点不好意思地笑，我看到你画的很好，就上来搭话了。

    白洛依摇头：没事。

    那男生点了点她的画，你也喜欢看银魂吗？

    白洛依朋友并不算很多，她的性格过于内敛，很多时候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上了大学又被叶琛拉出去住，到现在认识的同学都不算很多。难得有一个愿意上来搭话的朋友，白洛依努力把触角伸开，希望交到志同道合的朋友。

    男生叫做程路，是大二的学长，建筑系的，同时也是动漫社的社长。

    在下课铃打响的前一刻，他向白洛依抛出了橄榄枝。

    怎么样白同学？他问，要不要加入我们的动漫社？

    白洛依拿着动漫社的传单，每五分钟就要拿出来看一眼。

    好想去！但是如果去了的话就要和很多人聊天，要费心社交，还要每周参加活动，可能还会被叶琛说但是还是很想去

    白洛依。老师在台上点了她的名字，你上讲台来画一下这道题的收益率曲线。

    白洛依一惊。

    身边的同学小声说：第二十三页第二题。

    白洛依感激地朝她看了一眼，那是一个很漂亮的女孩，戴着浅棕色的美瞳，齐腰的长发柔软地披在背上，眼尾细长，带着一点晕红，像是山间的狐狸成了精。

    白洛依回到座位上，冲女孩子笑了一下。

    谢谢你。

    不用谢。女孩子偏过头，浅棕色的眼眸在阳光下带上了点点金色，我叫谢钰，上个学期你借了我一把伞，还记得吗？

    白洛依懵懵地看她。

    和现在不一样，谢钰摇头，当时我浑身湿透，蹲在雨里，像一只被抛弃的流浪狗一样狼狈，就在教学楼的前面。

    白洛依想起来了，那天确实下了很大的雨，她下课出来，就看见一个女孩蹲在教学楼前面，好像在捡什么东西一样。她的短发被水淋湿，衣服也全湿透了，黏在身上。

    白洛依想，这肯定会感冒的。

    于是她走过去，把外套披给她，然后给了她一把黑色的伞。

    拿把伞本来打算给叶琛的，后来她只好和叶琛挤一把粉红色的小伞，两人的衣服都半湿了，还被叶琛狠狠说了一通。

    是你呀。白洛依笑了起来，你长头发也很漂亮。

    谢谢。谢钰目光灼灼地看着她，她有一双很漂亮的眼睛，笑起来显得很妩媚。你也你也很漂亮。

    白洛依只觉得是客套话，她长得显小，看起来白白瘦瘦一团，总是显得过分幼齿，怎么也称不上漂亮二字。

    谢钰看出她不以为然，有点急了，强调说：真的很漂亮！

    好的。白洛依也严肃点头，我知道了！

    下课之后，白洛依在平板上画下了她新漫画的一画。

    穿着盔甲的女骑士在路上碰见了会施魔法的男魔法师，还有长头发的漂亮女精灵，他们一起走过漫长的山谷，打倒了巨大的黑蝎子，走到了下一个城镇。

    她的漫画刚发出去，就有了一个点赞的消息。

    一个头像是一片叶子，名字叫做夜入白水的人给她点了个赞。

    网名就叫白水的白洛依：

    哈哈，现在的网友真是大胆又豪放。

    白洛依回到家的时候，叶琛已经在了，他正在客厅用平板办公，开一个视频会议，听到门响，他给了白洛依一个意味不明的眼神。

    白洛依单方面把这个眼神理解为敢出声你就死定了。

    她乖巧地坐在离叶琛一臂远的地毯上，边玩手机边等他开完会。她消消乐才打了一半，就感觉叶琛凑了过来，亲她的脸颊。

    白洛依躲他，视线还停在手机屏幕上。

    叶琛伸手去摸她的裙底。

    白洛依在他的骚扰下坚持了五分钟，长叹一口气，关掉了手机。

    晚上吃什么？白洛依抓着他的手。

    你去做饭。叶琛说，我想吃你做的饭。

    这是叶琛的奇怪癖好之一，他特别喜欢吃白洛依做的饭。白洛依做饭不行，水平忽上忽下，好吃的时候也就能够入口，难吃的时候简直堪比生化武器。但是叶琛哪怕是一边吃一边磕胃药也要坚持吃掉白洛依做的饭，闻者伤心见者落泪。简直让白洛依怀疑叶大少爷是不是吃米其林餐厅吃坏了脑子。

    于是白洛依洗手做了一碗西红柿鸡蛋面，这是她比较擅长的一道菜。只要用汤把面煮好，再炒一份西红柿炒鸡蛋，盖在上面就行了。

    出锅之后，白洛依怀着抽卡一样忐忑的心情尝了一口，觉得味道还不错，只是略微有点咸了

    她盛出面条，给叶琛那碗多加了点汤，然后打开了电视。

    木瓜台正在放一部仙侠片，讲的是徒弟和师尊之间的悖德爱情，正好演到徒弟跳崖，师傅痛不欲生的经典桥段。女演员白洛依看着眼熟，她演技很好，长相也甜美，白洛依正看得过瘾，面前的画面突然变成了新闻联播。

    白洛依回头，看到叶琛不高兴的脸。

    吃你的饭去。叶琛说，看看看，有那么好看吗？饭还吃不吃了？

    白洛依在心里叹了一口气，沉默地低下头吃面。吃着吃着，她突然想起来为什么女演员看着眼熟了。

    是钟鸣心。

    钟家的大小姐，高中上的音乐学院，是有名的音乐才子，后来有一天突然决定要闯荡娱乐片，现在已经是最年轻的影后了。

    所以叶琛是不想让她看到钟鸣心啊。白洛依想。

    白洛依突然觉得有一点难受，于是她转头去想今晚更新的新番，她有几部很感兴趣的番，可以在今晚把同人图画出来。

    她感觉好受一些了。

    晚上她收到了程路的短信，邀请她明天放学到动漫社一起活动，可以一起看博人传新出的一集，体验一下再决定要不要加入。白洛依思考了一下，同意了。

    叶琛坐在她旁边，看她回完信息之后，突然把她抱到了腿上。白洛依小小地惊呼了一下。

    你干嘛呀？她问。

    叶琛瞥了一眼她的手机，看到微信上明晃晃的备注学长，语气不好地说：你弟，最近针对我。

    白洛依一头问号。

    他的公司抢了我好几个项目，还挖了我一个技术人员过去。叶琛说，我很不高兴，想挤兑他的公司。

    哦白洛依慢慢地说，那你去吧。

    叶琛掐她的腰，她的腰上软软的，有手感细腻的肉。

    什么叫那你去吧？

    商场如战场，白洛依说，我是学金融的，我懂的，你们去战吧。

    叶琛嗤笑一声，用嘴唇去轻吻她的侧颈，她没用香水，身上的味道很淡也很好闻：你个傻子。

    要不是那是她的弟弟，白斯文哪里有资格和他站在同一片战场。

    白洛依晚上泡澡的时候，看见一个好友申请，头像是一片湖，名字是一个单字玉。她通过了好友申请，发了一个长草团子迷惑的神情。

    对面发了一个：你好，我是谢钰。

    白洛依又发了一个长草团子你好的表情。

    对面又发了一个熊熊的抱抱的表情。

    两人莫名其妙地开始斗图，聊天记录刷了一长串，最后在谢钰发了一个兔斯基戴帽子的晚安过来的时候完结。

    白洛依也给她回了一个晚安，把手机关上了。

    她发了晚安之后，在床上开始画画，她在画漫画最终boss的人设图。人设是巨大的恶龙，长着一张叶琛的脸，有长长的弯曲的角和巨大的翅膀。恶龙脾气很暴躁，经常在家里喷火，所以烤出来的曲奇饼干总是糊的。

    她想象着叶琛大喊恶龙咆哮的样子，不禁笑出了声。

    叶琛一进来就看到她躺在床上笑眯眯的样子，习惯性地摸了一下她的脚，觉得有些太凉了，又惩罚性的捏了一下，看到小姑娘回过头，露出一个迷惑的神情。她刚洗过澡，长发披着，眼里含着一汪水，看上去软得不像话。

    把被子盖好，他把她抱到被子里，骂她，怎么那么蠢，那么大的人了连被子都不会盖。

    白洛依蔫了，她缩在被子里，偷偷用笔把恶龙的头顶涂成绿色的。

    让钟鸣心去喜欢别人好了，叶琛这种人，才不配有那么漂亮的老婆呢。

    白洛依做了一个梦，在梦中她回到了高中，带着一盒子草莓玛芬走到叶琛大学班级的门口，还没开门就听见有人高声调笑着喊她的名字。

    白洛依不是也挺好的吗？乖乖巧巧的。

    哪好了？叶琛声音如玉帛撞击一样鲜明地响起，那个笨丫头，学什么都慢，就是个呆瓜。你要是娶回家，谁知道你是娶老婆还是娶女儿，看着跟恋童一样，恶不恶心啊？

    白洛依站在门口，突然觉得有点难过。

    她平时所有感情都淡淡的，连现在的难过都淡淡的。她不自觉地对比，觉得有点像她看最后一集鲁路修的时候看见鲁路修死的感觉，又有点像她看萤火之森最后银死时候的感觉。

    但又与他们都不一样。

    更像是一种尘埃落定之后的隐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