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惑心
第四十章 惑心
章仁直接被这一巴掌扇懵了。 可是众人面前,他一个州府司马,怎么好跟一个撒泼哭闹的女人较劲。这要是传出去,毁的也是他的名声。 故而章仁只是捂住自己火辣辣的侧脸,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然而打人的女子却丝毫不觉得自己方才的行为有什么不妥。她美目怒瞪,提起裙子便朝着章仁冲来。 你说说你究竟安的是什么心思?!她不依不饶,手脚并用,我和我家郎君恩爱碍着你什么事了?!你怎么就这么绞尽脑汁地向往他身边送人?你说!你是不是居心叵测!! 我我章仁被这一系列的抓挠踢踹弄得晕头转向,只能抱着头往苏陌忆身后躲去。 苏陌忆这厢看着是在劝架,可每次他的手甫一触及林晚卿,就被猛然推开,整个人还趔趄着往后倒去,完全是一派弱不禁风,如不胜衣的模样。 然而更奇葩的是,苏陌忆眼见抱不住林晚卿,竟然干脆转身抱住了章仁,美其名曰替他挡挡。 这一抱的结果当然是失去反抗能力的章大人,被挠得更惨了。 最后,还是侍卫们将他救了出来。 因为他们觉着自己要是再不插手,章大人可能就会被这悍妇给挠死了。 一顿鸡飞狗跳之后,雅间里又恢复了平静。 章仁顶着半张脸的抓痕和满嘴的鼻血重新坐到了苏陌忆对面,还分外憋屈地安排下人在苏陌忆旁边,给林晚卿添了个座。 林晚卿面上依然是一副怒气未消的模样。 然而她甫一坐下,就在广袖之下偷偷去寻苏陌忆的手又湿又冷,想必方才,他一定经历了十分难捱的场面。 她不动声色地摊开他的掌心,用力握了握。 苏陌忆当即抓住她的手,在她的掌心快速写下一个走字。 林晚卿没有理他。 既然已经来了,她就没有想过要自己一个人走。 而对座的章仁被这么一打断,倒是先卸下了方才那股咄咄逼人的劲。他眉眼含笑地朝伺候的人使了个眼色,让那些面面相觑的乐师和歌姬都回到了原先的位置。 歌乐再起,又是一派声色犬马的光景。 他自然不会就这么放弃。章仁重新安排人装了一壶酒,放到苏陌忆的案几上。 林晚卿目光随之而动,落到案几上那只还残留着酒液的空杯,再看看身边已然面色泛白的苏大人,她当即明白,章仁这是想灌醉他。 一角薄纱擦过她的鬓边,身后的花娘托起酒壶,要再给苏陌忆斟酒。 等等。 一只皓腕搭上了花娘拿着酒壶的手,林晚卿一脸的不悦。 她看向章仁,语气嗔怪道:让她们都出去,不许在我家郎君面前晃。 对座的人闻言虽然抖了抖,却并不动作,只端着酒杯,和缓地笑着问到,她们都走了,谁来给周大人斟酒呀? 林晚卿的眼神落到花娘手里那壶酒上。 纤指一拎,酒壶到了她的手里。她随即起身,裙纱轻摆,在众人眼前划出一个张扬的弧度。 她就这样骑坐在了苏陌忆腿上。 苏陌忆当即明白了她要做什么,赶紧一手扶着她的腰,一手藏在案几之后,快速地在她腿上写下惑心二字。 林晚卿好似没有感觉到。 她往后仰了仰头,下一刻,叮咚酒响,美人朱唇微启,玉手微扬,澄黄的酒液便潺潺流入檀口。 然后,她俯身朝着苏陌忆吻了下去。 朱唇轻启的那一瞬,苏陌忆往她口中探去。 女人的幽香夹杂着微甜的酒液,在唇齿间辗转。如瀑青丝洒落,搔得他脸颊和脖子酥痒。 然而他只探到一点点酒液的味道,因为在两人相触的一刹那,酒液就被她吞入了腹中。 可这是惑心。 他用了香囊都只能硬撑五杯,林晚卿酒量再好,也撑不过几杯。 苏陌忆觉得心里有一把火烧起来,又气又急。 他不懂这个女人为什么总是这样不分场合,不知轻重,什么事情都凭着一股莽劲横冲直撞,完全不顾及可能会给自己招致的危险。 他泄愤似地紧紧摁住林晚卿的腰,唇舌交战,想要从她口中的津液里找寻到惑心残留的影子。 林晚卿没有推拒。 她完完全全地把这个带着怒意的争夺,当成一个抵死缠绵的热吻。 她很配合地张开嘴,用舌头去回应他的舔舐。贝齿轻咬嘴唇,或者勾着他的舌,或者在他的上颚轻轻一刮,激起酥麻的痒意。 长发遮挡了所有人的视线,她将手抵在苏陌忆的胸口,食指轻移,悄悄写下无碍二字。 然后她抬了抬苏陌忆的下颌,唇齿分离,她看见苏陌忆的喉结往下落了落,假装吞咽。 在场之人果然被她的放荡行为震惊,就连一旁的歌姬和花娘都忍不住看得面红耳赤。 章仁见到如此场景,也忘了方才她那副河东狮吼的凶相,看得出了神。 林晚卿趁机换了个姿势,侧坐在了苏陌忆的腿上。 他揽着她的腰,张嘴咬了咬她的耳珠,柔声问道:就这么想我? 林晚卿依旧是一副醋意未消的样子,将头埋进他的肩窝,软软地撒娇道:郎君答应过妾身不会再碰其他女人,说到就要做到。 神智清醒,做戏张口就来。 她看起来除了面染驼红,有微醺之态以外,好像完全没有受到惑心的影响。 苏陌忆总算是安了一点心,想去牵她的手,却被林晚卿躲开了。 她凑过去,双手攀住他的脖子,俯在他耳边轻声道:我知道怎么应付惑心,你只管装醉。 苏陌忆不放心的打量她,可是事到如今也别无办法,他只能妥协。 两人又这样嘴对嘴地喂了几杯酒下去。 月上中天的时候,烛火渐暗,乐声渐歇。 苏陌忆双目微阖,靠着案几昏睡了过去。 章仁见状以遣派大夫为他醒酒为借口,命人将苏陌忆架到了另一间屋子。 林晚卿想跟进去,被人拦在了门外。 夜风沁凉,月色清冷。 院子的树影花木被月光投射到地上,留下一片张牙舞抓的黑影,如同鬼魅。 周遭黑洞洞的,只有她身后的那扇窗户中有火光溢出。 她扶墙站了一会儿,终于听到身后有人开门的声音。 小夫人,唤她的是章仁的手下,他侧身一让,林晚卿看见他身后被两个小厮架着的苏陌忆。 周大人喝醉了,大夫看过并无大碍,还请小夫人将大人带回府上好生照顾。 林晚卿扶着苏陌忆上了马。 随着车夫一声鞭响,马车辘辘而动。 车幔摇晃之间,那个方才靠坐在车壁上,醉得不省人事的男人清醒过来。 大人,林晚卿凑近了一点,眼神中带着焦急道:怎么样?没事吧? 苏陌忆沉默地看着她,目光深邃。 林晚卿被他这一言不发的样子吓到,伸出左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啪! 黑暗狭小的空间里发出一声响动,手腕一紧,她的手被苏陌忆握住了。 他静静地看她,高挺的鼻尖几乎要触到她的。腕子上的力气很大,像是要把她掰揉捏碎。 大、大人? 林晚卿怔忡,一时哽住了声音。 苏陌忆只是看她,月色下,他眉宇冷肃,而目光却是说不出的柔和。 半晌,他才缓缓开口道:下一次,你再这么自作主张,我就送你回去盛京。 林晚卿闻言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这么说,章仁打消疑虑了? 苏陌忆放开她的手,坐得远了些,剑眉微蹙,一脸的不悦道:算是吧。 紧绷的神经一旦松懈下来,林晚卿只觉得眼前发白,头脑发晕,她嘴上无意识地嗫嚅了一句,身上的劲一松,整个人就像被抽走架子的衣裳,轰然往苏陌忆身上靠去。 苏陌忆赶紧伸手搂住了她。 然而他的手指却触到一片湿腻,用指尖抚开的时候,能闻到一股淡淡的血腥气。 片刻愣神之后,他才借着月光看清楚。 林晚卿右手的广袖之中,已经是血湿一片。 他牵起她的手,林晚卿想躲,但到底敌不过他的力气。 一枚亮闪闪的琉璃耳钉,月色之下泛着七彩疏华。然而那光却像千万根冷刺,一针一针都扎得他心口颤痛。 怪不得方才他想去牵她的手,却被她躲开了。 她说的应对惑心的方法,原来是这样。 因为惑心是要在无意识的状态下才能发挥作用,故而她为了让自己保持清醒,竟然不知什么时候取下了耳铛,用银针的那一端直直扎进了自己的指甲盖下。 从伤口的严重程度来看,她应该是在自己快要支持不住的时候,又生生地搅动过几次。 十指连心。 苏陌忆光是看着,都觉得心口一阵抽痛,更别说她这么生生地受了将近一个时辰。 林晚卿他眼眶发热,圈住她的手不自觉再紧了紧。 马车停在章府门口,距离两人的厢房还有一段路程。 幸而夜已深沉,下人们已经歇下,苏陌忆没有唤人来伺候。 虽然一路上他还是踉跄着装醉,但也只是虚虚靠在林晚卿身上,反倒是一直将人揽在怀里。 吱哟一声,门扉轻合。 苏陌忆将人放在榻上,转身点燃烛火。 因为害怕过多的响动将下人引来,故而他只取来了一盏孤灯。 林晚卿并没有晕过去,只是昏昏沉沉地斜靠在坐榻的软垫上,眉眼间皆是醉酒后的微醺和驼红。 她至始至终都只远远地看着苏陌忆忙碌的背影,也不知想到了什么,轻轻叹息一声,靠着榻上的案几就趴了下去。 正在行李中寻找伤药的苏陌忆听到她这一声状似解脱的轻叹,吓得赶紧回来看她。 仅有的一盏烛台光线昏暗,放在案几上,投下一个飘摇的黑影。 案几上女人向着苏陌忆伸出手去,哼哼唧唧地道了声,疼。 软绵绵的哭腔,是他从未听过的林晚卿。 火光下,美人眸中含泪,头枕在臂上,抬眼低低的觑他,自然就带上了一股怯意。 苏陌忆觉得心口一软,意外之余又想起来,这是惑心的功劳。 平日里的那些防备、铠甲和伪装,大约都会在这一刻被卸下。故而她会这么委屈地哭着叫疼,倒真的是一点都不奇怪。 想不到平日里怼天怼地的林晚卿也会有今天。 苏陌忆这么想着,忽然觉得她这哭唧唧的样子好笑,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嘶 烛火一晃,林晚卿的一声惨叫吓得他手里一哆嗦,苏陌忆险些将案几上的灯盏打翻了。 他强势的将她的手腕再钳紧了一些,神色凛冽道:不想这只手废掉的话就别乱动。 冷硬威胁的语气,像是在审问犯人。 握在手里的那只纤细的腕子抖了抖,继而不再乱动。 林晚卿头一次没有反抗,而是吸着鼻子看他,不满道:那你要轻点。 嗯,苏陌忆应她,没有抬头。 他本想再威胁点什么,可是刚张了嘴,就听到女人胆怯又委屈的声音。 她抽抽嗒嗒地抱怨道:你这人看起来温润如玉,私下里却最不懂得怜香惜玉,每次都把我弄得很疼。方才擒着我手的时候是,之前在案宗室架着我腿的时候也是。 苏陌忆: 苏大人:老婆你在瞎说什么大实话 卿卿喝了真话剂,你们觉得她会撩死苏大人,还是气死苏大人呢? 哈哈哈哈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