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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鹿野的母亲从前也千叮咛万嘱咐过她不能碰曲阳的男人,却没解释过原因,不过山高皇帝远,鹿野从来没把那些事放在心上。 何况鹿野本身就擅长熬药制毒,也自然清楚男女之间的这些上不了台面的勾当,可她不屑如此,只是因为不想同那些看她外表娇弱,便妄图糟蹋她身子的臭男人为伍。 她才舍不得为了个男人的清白身子就折损自己的尊严。 她打趣道:依依姐姐就是这么对付周掌柜的? 依依一晒:他?苍蝇不叮无缝蛋,对付他我勾勾手指就成了。 鹿野提醒道:姐姐忌讳这个,你不要触她霉头的好。 鹿野是鹿鸣的亲生女儿,鹿鸣跟那位国公爷隐世后,把阁主的位子留给了她。鹿野虽是阁主,却是个闲云野鹤的性子,心里只有功法,她们这一派的日常运转全靠大师姐鹿室撑着。 鹿室虽是鹿鸣的养女,跟鹿野之间的姐妹情却不是假的,鹿鸣不会照顾孩子,鹿野多亏有鹿室才能好好长大,这母女三人真算起来,鹿鸣倒像鹿野的师父,鹿室才像是她亲娘。 但比起武功,鹿室更喜欢敛财,她为人谨慎,御下赏罚分明,依依没敢瞒她,一早就报备过,不过鹿室诸事繁忙,恐怕听了也没放在心上。 她道:我晓得的,倒是小阁主赶紧找个相好,阴阳相济,早日功成,也弄个武林盟主做做,号令群雄不比隐于街市痛快? 鹿鸣当初怀着女儿从曲阳派出走,躲进了呦呦阁的前身天仙阁,后来天仙阁的阁主管妈妈发现了她,逼着她接客,鹿鸣便杀了管妈妈的一众手下,逼着管妈妈签了契约,随后自己当了阁主。 然而鹿鸣不会赚钱,更不会开青楼,她本着侠义精神,将那些女人的身契还给了她们,让她们自寻出路。有些人走了也活得不错便从此销声匿迹,但更多的是找不到容身之所又回来求鹿鸣收留的。 鹿室当初才十四岁,爹妈病死后,被赌鬼叔叔卖了进来,她无处可去,死活不走,鹿鸣这才收养了她,对别人鹿鸣却是无能为力的。人越聚越多后,鹿室便建议鹿鸣学着曲阳派那样也建立个门 派,他们既然只收男弟子,她们便专为收留这些孤寡女人,也招些女弟子。 鹿鸣有了地方和依仗继续练功,给天仙阁改了招牌,管妈妈便也留在了呦呦阁继续开青楼,这群女人便在齐水峰下安了家。只是她们这一派却始终没能在江湖上出名,鹿野几年前负气离家后,也是直到最近才以叛雪主人的身份在江湖上闯出了些恶名。 鹿野对那些好名声没兴趣,但是号令群雄这四个字倒说到了她的心坎里,江湖四大派背上都有皇恩,她们这种名不见经传,又靠青楼发家的小派自然是上不了台面的。哪怕鹿野自认武功不比曲阳派那群男人差,在江湖上也不得不按他们的规矩来。 什么替天行道,快意恩仇,都是考不上功名男人做梦放的屁,可这些莽夫却信了,甚至以此为念。 门派的生存发展要钱要人更要权,而修炼上乘武功只得专心致志,心无杂念,黎明苍生的生计是朝廷衙门的责任,不是侠客的义务。 他们不过是给自己无处发泄的施暴欲起了个好听的名字,算不上侠。鹿野要定自己的规矩,所以她才渴望武林盟主的位置。 成为天下第一,本就是鹿野从小被灌输的信念。鹿鸣没能完成的遗憾,只能由她来完成。 鹿野道:依依姐姐最会揣测人心,所以才没有您收不到的账。 依依谄媚道:我跟小阁主一条心,不用揣测,小阁主若喜欢我这颗心,那要是师姐哪日瞧我不顺眼要罚我,您就帮着说两句好话,就不枉我为您忠心耿耿一场了。 鹿野跟依依是从小到大的朋友,自然不用她说也会帮她,她转而问道:适才摸我腰的那个流氓你认识? 依依道:不用阁主吩咐,我已经嘱咐了周雪安,要他下次见着那人一定通知我,对付那人,不劳您动手。 鹿野道:好啊,一边做人情一边打着我的名号跟情郎幽会,依依姐姐如今这算盘打得比姐姐还精明 鹿野脏了裙子,没再耽误,说罢便消失得无影无踪了。依依羡慕地叹了口气,她的天赋比不上妹妹霏霏和鹿野,也不如她努力,所以功夫学得一般,好在有些歪门邪道的本事,日子过得倒比每天练功的鹿野轻松。 鹿野回到了母亲跟继父之前的宅子,继父姓陆,所以门上挂的依然是陆府。陆孝卿调任曲阳知府后认识了鹿鸣,为了娶她连国公爷都不做了,鹿鸣考虑了几年才同意,两人婚后便抛家弃子,逍遥自在去了。 鹿野在外偶然得知母亲携伴隐世,这才回了曲阳。这宅子算是陆孝卿的聘礼,她便也欣然接下了。 这宅子太大,就住了她一个,平时也用不着人伺候,只有两个小丫头和一个厨娘在,许多地方已经荒败了,这才开春,花草还没完全复苏,依然是满目的萧索。院中的梧桐和芭蕉都是陆孝卿的迁客骚情,鹿野说不上喜欢,却也不觉得碍眼。 鹿野走路没声,直到廊下收了伞,陆晏才打了帘子迎出来。鹿野十年前初次见他的时候,陆晏还是个皮肤白嫩的小胖子,一笑眼角弯弯,还有两个酒窝,很是讨人喜欢。这几年瘦了下来,更有些翩翩公子的味道。 他着天青色绫袍,头戴玉冠,不似一般贵公子清冷,却有一股富贵乡里滚出来的温柔,而那温柔不似凡尘俗物的风流,他身上总有一股女子的矜持。陆晏是陆孝卿与原配的独子,陆孝卿走后,他便袭了爵,如今已有二十二了。 鹿野瞧见他,雨天的烦闷也一扫而光了,笑道:国公爷这厢可好啊? 陆晏小时候做过一段时间鹿野的跟班,但是他不会武功,是个百无一用的书生,拍马也追不上她的轻功,后来便放弃了。姐弟二人亲密如旧,陆晏看她跌脏了裙子,瞧着步伐没受影响,想是没伤到,便道:托福,好得很。 鹿野请他随意坐,自己去了里间找练功的衣服,又道:来曲阳怎么不去呦呦阁找乐子,跑我这里有什么意思? 陆晏可不敢去呦呦阁给那群女人采阳补阴,他将婚礼的请柬递了过去,笑道:想姐姐了,顺便给您送请帖。 鹿野接过随手放在了茶几上,陆晏再好,陆家人却并非都像他这么好,鹿野有自知之明,她是江湖儿女,跟朱门绣户格格不入,所以根本不会去给陆家人上眼药,恭喜恭喜,是哪家小姐? 陆晏本也不打算让她去,看她如此,便道:说了姐姐也不认识。 鹿野道:想必是个与你门当户对的世家闺秀,祝你们早生贵子,白头偕老,我一定让大姐给你包个大红包。 他才不稀罕她的红包,转而问道:姐姐可寻到如意郎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