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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略微看过一眼,就觉得乏味,张元安递来的消息不算太好,虞山城一代盘踞的匪徒愈加的张狂,他们训练有素,显然成了一群当地的土霸王,只是碍于这几年南方水涝瘟疫不停,实在拨不出银子,才任由他们逍遥了这么些年。 一想到近期南坪乡的洪水,顾子期就头疼,他果然不适合做个帝王,天下太大了,越走肩膀就越沉重,凭借着一人的脊梁背负起万民苍生,对任何人而言,都需要源源不绝的勇气。 他按着额头缓缓起身,锦安见状忙跟了过去,伺候在身后。 殿门推开,风灌入宽大的袖袍。 有时候,顾子期也在想,他到底为何非要夺了这千万里的江山,他只知道自小开始,便有人不断地告诉他,要复仇,要拿审家人的鲜血祭奠给安国侯府,让他误以为这是自己生命的真谛。 恨意难平。这四个字贯穿了顾管家的一生,也贯穿了他的一生,可当一切尘埃落定,他发觉自己似乎也没那么恨,不然也不会允许审喆霸占着他原配的发妻的身份活下来,他被许多东西推着走,然后走到了现在,然后,便累了倦了。 如果他的家族还在,顾子期觉得,自己多半会成为闲散的王公贵族,闲时策马打花,最多考取个功名,娶个门当户对的世家小姐,然后一生平顺的活在祖先的庇佑之下。 不知怎么,人就走到了软语斋,明晃晃的三个大字舞在朱红色的牌匾上,这是他亲手提上去的,就在他把元容从姜府接出来的前一晚。 何处娇魂瘦影,向来软语柔情。有时醉里唤卿卿,却被旁人笑问。 在应阳的那几年,是他这一生中最快活的几年。晴朗疏阔的富家少爷,软语灵秀的高门小姐,如果他的身份真的这般单纯,他和元容之间或许就不一样了吧。 这个想法刚冒出来,就又被现实狠狠的打了回去,他若真是商贾之子,姜承畴哪里看得上他,他又哪里有机会和元容当这么些年的青梅竹马。 走不通的,无论什么身份,他和元容都是走不通的。 他看着元容在泥沼中挣扎求生,变得越来越不像她,那个兔子般纯粹的小姑娘不知什么时候,就走丢在了半道上。当年在山林里,把元容拉出嶙峋山沟的是他,如今,把她带入深渊的还是他。明知道她会疼、会伤心、会难过,经历着一次又一次的扒皮挫骨,可他还是不愿意放手,人生那么黑暗,他死死的攥住了她的胳膊,堕落也好,毁灭也罢,他只想拉着她一起。 哪怕永坠地狱。 “我想一辈子和子期哥哥在一起。”那年邙山下桃花开得正好,她笑着与他打勾。 对啊,他们说了一辈子在一起的。 “陛下怎么不进去?”顾子期到软语斋的消息已经递进来许久,元容左等右等也不见他进来,最后只好亲自出来迎他,谁料就见他背手立在烈日下望着殿门之上的牌匾发呆,元容好奇地顺着他的视线打量了两眼,实在察觉不出有何不同,只得作罢。 青翠的纱裙被风吹得飘起,荡出好看的弧度,顾子期一回神,就见到元容拎着裙摆迈着碎步含笑向他行来。 脚下停了许久的步子忽然迈开,电光火石间,所有人都未曾反应过来,就见他当着众人的面,把眼前的女子拥入了怀中。 “容儿,你说过要跟我一辈子在一起的。” 莫名其妙的一句话,没头没脑。 元容皱眉望向锦安,就见他低垂头看着脚下的一亩三分地,眼观鼻鼻观心。 真是个圆滑的老狐狸,她抬手环住顾子期的腰身,在他怀里点点头,“嗯。” 两人就这么拥抱着,元容觉得,这个盛夏的午后,真热啊。 作者有话要说: 小顾真的是个很自私的人…… 然后,本宝宝从HK回来啦,话说出去玩这件事真的不能告诉任何人,这几天俨然活成了自己是代购的错觉~~之后,就要开始乖巧的更文生活惹~~乖巧微笑脸.jpg【感觉自己的作者有话说和正文永远不在一个画风上……】 ☆、浴火凤凰 这两年的夏,一年比着一年热,元容摇着宫扇,上面题了一首小词,是顾子期的手笔,她觉得甚是好看,便模着绣到了绢布上,平日里拿出来,在一片红红绿绿中到显得格外扎眼。 曜儿乖巧的坐在书案前写着先生布置下来的功课,脸上的稚气开始褪却,时光如梭,也不知什么时候,他就由襁褓里的婴儿渐渐长成了粉雕玉琢的金贵公子哥,勺儿立在身后,轻轻地给他扇着风,元容眯眼看着眼前的一切,内心深处无比的平和。 这些年来,元容早已不在逆来顺受,偶尔回忆起往事,才发觉当年的自己简直单纯的可怕,若是让她重新活一把,以现在的性子手腕,哪里轮得到这么些人把她踩在脚下。 二哥递来的书信还放茶盏旁边,信里说霈曦的风寒已经好了许多,总算熬过了这次,只可惜神智越发的不清,依旧疯疯癫癫,有时候连自家人都认不得了。元容读了一遍又一遍,唯有叹息,记忆中的两位堂姊妹还十分鲜活,她们一起游湖采荷的时光历历在目,只羡当时年岁小,还不懂命运的残酷,一心盼着嫁给心悦的男子,那时候,她们处在一个偶然谈到未来相公纳妾,都要忧心好一会的年纪,今个回过头来再想想,连烦恼都那么的纯粹。 或许当初的自己怎么也不会相信,有朝一日,莫说顾子期纳妾,就是子女成群,她也不会忧伤,而是得体的送上一份厚礼祝贺。也对,在别人看来,她何尝不也是妾,而顾子期那个明媒正娶的夫人,现在正把自己困在鸾歌殿,封印在走不出的泥潭。 元容又想到了羸弱的太子,多少人夸赞他天资卓越,可惜却拼不过那副病怏怏的身子骨,每逢换季都要大病一场,因而性子有些古怪。而罪魁祸首,自然是昌乐殿里高高在上的帝王。太子身上流着审家的血,就注定他未来的路要比其他人难走千倍百倍,专研苦读,反倒越优秀越可悲。而他的母亲,从玉佩的事件发生以后,就开始了长时间的沉寂,不在张扬跋扈,活的如同波澜不惊的一潭死水,元容觉得,审喆是真的被顾子期伤透了心。 心心念念的良人,到头来却算计的她一无所有。 元容有时也会觉得那个骄纵的女子十分可怜,但转念一想,自己都是这副样子,被抽干了血液,置换了心肠,还有什么资格去怜悯别人。 顾子期不在乎审喆,也不在乎他那个儿子。他的心,狠起来,比原野上漆黑的夜都可怕。 子嗣而已,他有太多,没有那个是无可替代的。 每逢此时,元容都要庆幸那日做的决定,那个孩子的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