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恋的心理准备。 相比宋小武的坦然接受,李天骐的暗恋要令人辗转反侧得多,哪怕对方至少是个女人。 经历过少管所的日子,监狱的生活几乎显得简单安宁起来,更何况李天骐一直表现得很规矩安分,也没有人会来为难他。 他只是沉默,沉默地接自来水喝,沉默地不分寒暑都只能洗冷水澡,沉默地和其他人轮流打扫浴室厕所,沉默地缝制一副副劳动手套。在无望的真空里,人想要做点什么的念头都会被一并抽掉。 真正的考验反而是在铁门打开的那一刻。车水马龙、光怪陆离的现实世界又重新将你淹没,而你沉浮其中,却什么也不能握在手里。 他穿着五年前失去自由那一天的衣服,在一条繁华的步行街上举了一整天的广告牌,用赚来的四十块买了一块白面饼和一张通往邻市的车票。 但是下车之后他就找不到家了。房子还在那里,但家人不在了。他昨晚在车站的候车厅坐了一夜都没有感到累,而此刻他开始看到太阳在天空上摇晃,然后猛然下坠。 本来就短了一截的衣服因为摔倒的姿势而暴露出更多的皮肤——很结实的,但是死气沉沉。他什么念头也没有,在路人的纷纷侧目中站起身来,缓慢然而目标明确地朝一个方向走去。 他踏上台阶,走进门,找到摆着厨房用具的货架,拨开碍事的价目牌,拿出菜刀,扯开包装,握住刀柄,然后走回收银台。 “钱。”他简短地命令道,嗓音因为长时间的寡言少语而显得低哑。 收银台后的人颤抖着,一手去拉开抽屉,一手却始终护着自己的小腹,声音细弱可怜:“都、都在这里,你不要生气,不要生气...” 钱全部都被摆到台面上来了,有理成一叠的五十、一百,也有散放着的零钞。他用另一只手将它们乱七八糟地塞进自己的口袋里,然后把目光移到了那人的小腹上,那里圆润微凸,是不可能藏着什么值钱的东西的。 他这才注意到,这是一个女人,怀着身孕。手里那把刀的刃口方向不自觉地移位了一分,他又将其重新对准,抢到了钱,然后又怎样呢? 门外有摩托车的声音传来,在车水马龙的街道上并不引人格外注意,然而女人却立即听出这是她丈夫的摩托车声,她连忙对面前的年轻男人央求道:“钱你都拿去吧,把刀收起来好不好...我不会报警的...”她担心自己的丈夫会和这个男人起冲突,男人手里的刀会伤到自己的丈夫,哪怕她并非不知道自己的丈夫在外人面前只会唯唯诺诺,是个“老实巴交”的样子。 李天骐没有理会她的话,而是一面看着那男人停好摩托车沉着脸走进来,一面继续用没有拿刀的左手把收银台上的钱随便装进自己的口袋里,男人发现他的动作,迟疑了起来:“你、你是...”他本想质问对方是干什么的,却在意识到对方满身戾气、手里还拿着刀的时候立刻噤了声。 他被迫与李天骐僵持了片刻,女人再次试图圆场:“他是、是蒋晓梅的弟弟,你不认识的...之前说好来找我借钱的,现在来了...” “哦,是这样、”男人不由自主地抬手抹了抹额头上并不存在的汗水,含含糊糊地嗫嚅着,“是这样...”李天骐没搭理他,自顾自地装好了钱,抬腿走了出去。 现在他身上的钱甚至足够在一个略有档次的餐厅里好好吃一顿饭,然而李天骐却未作任何停留地原路返回了车站,重新买了开往京城的车票,那个留给他的全部印象只有四面高墙的城市,如今却成为他唯一能够想到的流徙之地——他也不知道要用何种缘由解释。 再次见到超市里那个女人是在一家医院的食堂里。李天骐没认出她来,他的目光掠过与自己擦身而过的人们,并不停留在任何一张面孔上,直到听见女人情不自禁的一声低呼,李天骐这才低下头,以为自己撞到了人。 女人和他对视上,不觉后退了一步,笑容僵硬勉强:“对不起。” 李天骐没问她为何要道歉,端着刚买来的清粥继续往外走。 他在这家医院当护工已经有段日子了。最初的起因颇有些可笑:他是刚刚从“里头”出来的角色的事儿不知怎么被本地一群小混混知道了,又打听到了他从前的事迹,这伙人便跑来找他撑场面,然后他们就可以憧憬着大展宏图,称霸一方——自然,会有这种“抱负”的小混混们都是些十七八岁的小子,间或一两个才十三四的,才会以为攀上他这个因为故意伤人坐过几年牢的靠山就是了不起的事儿了。 李天骐当然没答应。他开始觉得成天喊打喊杀是件没有意义的事情,幻想靠着拳头砍刀就能把一切的人和事都踩在脚下更是幼稚得可怜,但是什么才是有意义的,他还不知道。 他只是冷淡地拒绝了对方的提议便打算下逐客令,然而被拂了面子的少年恼他敬酒不吃吃罚酒,当即踢翻了脚边一个半朽的矮凳,一窝蜂围上来动起了手。 李天骐叹了口气。他没有闲心教育这群少年,也不至于教训他们什么,赶走这些气焰足够嚣张实际却只有三脚猫水平的人没有费太长的时间,除却一个瘦鸡样的小个子临了还不甘心,仗着手里有把砍刀,挥舞着在李天骐胳膊和小腿留了两道口。 腿上的伤半晌也止不住血,李天骐渐渐感到伤口周围有点麻,有点冷,知道自己解决不了了,这才起身出门,离开这片三不管地界里违章搭出来的一间“房子”,找到了路程最近的一家社区医院。 从食堂出来,电梯面前已经围了里三层外三层的人,李天骐看了一眼,便拐向了楼梯间。普外一科在八楼,不算高,李天骐把粥送进病房时,还不到八点。 这次他照顾的病人是个直肠造瘘术后的,护理起来比较麻烦,李天骐原本不想接这份活,哪怕工资也相应地高许多——他对金钱没有多少渴望,只要够他生存下去就行,而生存下去之后又要过什么样的生活,他没有去想。 病人的儿子只守到手术结束后就不得不离开了,女儿大概再过几天才能赶回来。李天骐把主治医师来查房时又一次交代过的注意事项都写下来,等着病人女儿来时做交接。 而后两个护士进来给隔壁的病床铺床单,床头标号下塞进新的护理卡。李天骐原本没有注意,直到他再次看见在食堂里遇到过的那个女人,不觉皱起了眉头:这次他完全想起她是谁了。 倪燕得的是乳腺脓肿,因为拖得时间有点久,情况比较复杂。原本她该住在普外三科,因为那边已经没有床位了,才搬到楼下来,等着上面的医生每天下午过来换药观察。 见到李天骐时她仍旧有些害怕,除去李天骐来店里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