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3-夏天
C3-夏天
到了中午,中转站停两个多小时,蒲雨夏才下了飞机。手机上有好几个未接电话,是个没见过的座机号码。 她拨过去,对面一个女声:你好,有什么事?一个中年女人,听了蒲雨夏的话,说,好,我看看突然语气一沉,夏天女士是吧? 夏天?也许是在叫她。她含混应了声,对面的女人就炮轰过来:你这个人怎么回事?你老公出事了,你连电话也不接,人啊找不到!哦,不相干的人电话都打得通,就你一直没接,你知道我们联系了你多久啊?啊? 她上午只勉强眯了十几分钟,一通话过来,让她整个脑袋都锈住了:我听懂了又好像没听懂。她放弃解释,只连忙问,他人找到了吗? 你在那里动嘴皮,问找不找得到,我们怎么知道!女人没好气地回。冲了几句,才缓下来,上午,第四支救援队已经下来了。只找到了他的手机和几节相机电池,推测可能是他专门留下的。后面的救援队已经按照那条路线继续往前推了顿了顿,时间不算特别久,可能还有生还的希望。 可能 不管怎么样,女人语气重,还是希望您能尽快过来一趟。 她浑身发软,卸力窝在椅子里。只觉得浑身轻飘,眼前白茫茫一片。 她其实对他的工作不太了解。只知道是户外拍摄,会天南海北地跑,国内国外各处都去。 他最初是会报备的:去什么地方,什么时候回来。事无巨细地讲他们的规划,有什么准备;得意洋洋地带回来成品,捧出他的作品和购买的纪念物,装出一副不在意评价的懒洋洋的样子,听到好话就会一个人背过身偷笑。他喜欢看她把展品放在显眼的位置,跟她讲它们的故事,再让她为它们取名。 工作途中,休息了也会打电话,跟她说眼前的风景,奇异的动植物,刺激的体验。聊到兴奋的时候,还会大叫:下次带你过来!这地方,太他妈牛逼了。 但他们不一样。度假时间,他去潜水、冲浪,她只能抱着救生圈在沙滩边看。他拉她学游泳,她只能不断扑腾不断沉,不断呛水,到再也不想学。她会摇头,说:你去吧,我在这里等你。 这句话像一个诅咒。 他在失望。那些让他充满征服欲的高峰,只能让她心生退意。安全。她需要安全。他享受辽阔的天地,自由驰骋,又不太确定地问:你不喜欢?人群让她焦虑,山海让她眩晕,她想紧紧跟在他后面,又怎么也跟不上,笑得勉强:还好。 她好像只能践行那句话:你去吧,我在这里等你。 谁会陪在他身边?那些旅途的故事,他不再分享给她,又会分享给谁?那些猜测让她神经紧绷,坐立不安。她不想失去他,不能失去他。 可惜她努力到头,竟是缘木求鱼,事与愿反。 那天,接到他的电话,他临时说他不回来。她想,他大概是很厌倦。 她也很累了。她开始怀疑,也许自己从没有爱他,只是想要占有。如同他并不爱自己,只是一种责任。她想,确实该分开吧。 但她绝不想看见他出任何意外。 一个电话打进来,她失神地接起:喂? 是宋子真。他的声音听起来急切:你在哪里? 蒲雨夏这才想起,昨晚的短信忘记发过去了。她说:不好意思,我下午不去练琴了突然一顿。一点怪异让她警醒:练琴的时间从下午两点半开始,现在还远远没到她出门的时候。他为什么会知道自己不在家?但她没精力解谜,回答了自己要去的地方,就挂了电话。 赶到的时候,已经黄昏。李宝相迎上来。他下午才小睡一会,也是刚醒:你来了。他抹了把脸,神情憔悴,暂时他深呼吸,暂时还没找到。他们顺着预测的路线前推,只发现了那个女的。神情沉重,找到的时候,已经去世有一段时间了。 冷风刮得她脸色苍白:怎么回事? 李宝相欲言又止:你先跟我进来吧。泡了杯热水给她,这件事,说来也是我的错。他坐在那回忆,我新接了一个单。那时候老风离得也不远,我就让他过来帮忙了。他叹气,他本来都打算回去了,被我拖住了。 她静默一刻:后来呢? 他思量会,还是打算把之前那个插曲忘了,只挑重点的:昨天中午我们就拍摄完毕打算下来了。队里有个人走的快点,看见有个女的一直往边缘地方爬,赶紧回来了,问我们要不要联系救援队。他说,那个女的装备带的都不太对,力量很弱,好像完全没受过训练,还一直往危险地方去,猜是要寻死。 他不会是猜测浮上她的心头,去救人了吧? 思想状态的蒲雨夏有点发懵。她回忆她认识的那个蒲风春从头到脚都不像是个愿意为了帮助别人搭上自己的好心人。但她要更放松点,既然那个家伙还能好端端地跟她对话,这会一定没死。 可是剧情都已经推进了这么久了,她连破局的影都找不到。这次连个提示也没有,谁知道钥匙会在哪?这件事让她更头疼。还有那个宋子真到底什么来头? 一无所知,让她觉得自己就是个棒槌。 李宝相苦笑:我们都没想到。你也知道他含蓄地说,他平常不是那个个性。没想到就去了。我们叫他没叫回来,他让我们去山腰等他,他很快就到。 他做事一直挺冷静的,李宝相有气无力地说,很靠谱,我也就信了,带人下去等他。有几个先走去联系救援队。结果我们这头等了快一个小时,根本联系不上,才发现出问题了。到了下午风大,回去找了一遍,支撑不住,只好都先下来了,剩救援队还在那里搜寻。 她实在坐不住了,在屋子里打转:我她抱着手里的杯子,努力压制情绪,我想上去,有没有什么办法? 诶,祖宗,李宝相更慌张了,叫你来可不是做这个的。你这要上去了,这可 她捂住脸,蹲到地上。她没用,上去了也是添乱。 李宝相干巴巴地安慰:那、那个亲人之间,可能有什么心灵感应之类的。你感觉一下,他可能 拖得越久越没希望。也许真有那类神奇的现象,但她丝毫感觉不到。 看她浑身发抖,他拿了件大衣披过去。走近了,喉咙一涩:你她眼泪顺着指缝涌出来,已经打湿了袖口,只是不出声。他说不出叫她别哭的话,只能重复,没事的,都会没事的 夜里十一点,最后一批救援队已经下来了。今夜大风雪,彻底封山。 李宝相劝:小夏,我带你去休息吧。在这等着也 一个人冲了进来:雨夏!气喘吁吁,满身寒意,一眼扫过看见她,立刻飞奔到她面前。想要抱,又怕冻着她,只在两尺外站着,你、你还好吧? 她抬起头。双眼浮肿,精神不济,抬了抬嘴角:宋子真。 这还是她第一次叫他名字。宋子真蹲下来,神情焦急:出什么事了? 旁边的李宝相怔忡,左右看看他们。 蒲雨夏勉强应付:你怎么过来了?她只说了个大概的地方,没想到他居然直接找过来了。 我很担心你。宋子真说,走的这么匆忙,还到这么远他说,电话里声音又很疲惫。我实在是放心不下。 蒲雨夏沉默,李宝相便连忙问了句:你是? 她说:我朋友。 宋子真点头,和他握手:你好,这到底是? 麻烦你过来了。蒲雨夏起身。这样千里迢迢赶过来,不可能让他回去,我她寻找措辞。 宋子真看她神情,兀自猜:是平安夜那个人?接到分手电话的那次,出事了? 蒲雨夏点头。 李宝相看看那个意料之外的男人,叹口气,还是建议:我还是先带你们去休息吧?又看向蒲雨夏,好好睡一晚,明天上午我跟着他们一起上去。你如果想的话,他忧虑地权衡,也可以跟我一起。 她有了点精神,立刻应:麻烦你了。 定的旅馆就在附近。一进去,一行人聚在大厅,正是蒲风春的其中几个队友。五个男人,一个女人。 宝哥,里头一个络腮胡的年轻男人紧张站起来,怎么样? 李宝相摇摇头。 络腮胡男人浓眉虬结:怎么会这样看到旁边陌生的一男一女,这两个是? 小夏和她朋友。 几个队友的目光都集结到她身上,古怪转了圈,又瞥看了看宋子真,一时沉默得窒息。 络腮胡男人语气一样的怪异:你就是夏天?似乎是刻意打量了眼宋子真,够快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