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书屋 - 言情小说 - 海怪与少女在线阅读 - 分卷阅读11

分卷阅读11

    还开始东想西想。

    “唉,爆炸,没提会带医生来救救我的老残腿的事,估计有更多更严重的情况吧……78,79,还好我不在船舱里,80,81,82……也没跑到船顶上去,不然现在估计已经在海里躺着了……等等,我刚数到哪了来着?……81,82,83……怎么越来越冷啊……回去一定要把徐任之摁着打一顿,让她给我当牛做马。”

    “94,我想回家,95……我好冷啊。”

    视线已经模糊了的林舒眼睛慢慢地合了起来。

    在她看不到的地方,船下沉的速度越来越快,活像是被庞大的深海怪物抓住向下狂拽。浓雾弥漫的夜晚的海面,尖叫声和哭喊声更加多了,只有船的这个角落还是静悄悄的——之前不情愿地消失的触须们又出现了,它们重新带来了久违的热和光。在艳紫色和冰蓝色交替的浅淡光晕中,林舒安心地陷入了更深的昏迷中。

    在船倾斜到30度即将断裂沉没前,怪物来到了林舒身边,温柔又胆怯地注视着她。

    他想让她留下,可是人类是无法在海中生存的。

    我想再度听见你的歌声。

    我不想让你这么死去。

    更多强有力,同时也更加粗壮的触手从海水中悄无声息地冒了出来,借着夜色和雾气遮蔽地全数爬上了船,极其克制地卷住了林舒和她的琴。假如此时此地真的有旁观者在,一定会诧异地发现这冷冰冰、遍布毒液又畸形可怖的类人型海怪,仿佛小心怀抱着他的珍宝般拥着怀里的少女——对于手臂是软鳍模样的怪物来说,这是他这生中的第一个拥抱。

    可能也会是这生中唯一的拥抱。

    其他仍浸在海水中的触须及时地推着救生筏出现了,怪物长久地凝望着少女的面庞,到头来还是舍不得放手。于是这艘本来位于船头沉浸海水中的救生筏中坐上了一位少女,一只怪物。

    “……我的……琴……”被怪物密不透风地抱在怀里的女孩子在梦中发出了难过的梦呓,正帮她打理头发上凝结血块的几百根透明触须唰得一下收了回去,怪物轻轻伸出手,牵起林舒的手,引导着她覆盖上比她的掌心冰凉不了多少的指板。

    “在这。”怪物用他冰冷的嗓音说。

    林舒眉头骤然一松,表情重新变得平静起来。在怪物猝不及防地的时候,空茫地睁开眼睛看了一眼。

    怪物第一反应是逃跑、逃回海里去,可是此时他正抱着林舒,两个人没有半点缝隙地紧密依偎在一起,船已经彻底沉了下去,小船要靠他的触须们划水才能继续平稳地向前驶去——理由有很多,可他就是找不到任何一条让自己松开对方的理由。所幸林舒似乎并没有恢复意识,眼睛没有焦距地向声源处望一眼已经是目前她能够做到的全部回应了。她闭上眼睛,昏昏沉沉地又睡了过去。

    看不见星也看不见月,一切都被大雾遮蔽的海面上,海浪有节奏地响着,怪物拥着他浸入梦海的那支歌,居然明白了人类口中的永恒。

    雾气渐渐消散了,人世的声音还是传了进来。在听到最后和女孩子在一起的那个人歇斯底里的呼喊声后,怪物用戴上了绣球花戒指的长触须拉了拉林舒的手,他模仿那个人轻轻地在林舒眉间吻了吻,犹豫了片刻,又在她柔软的嘴唇上碰了碰。

    “……你的琴弓放在我这,你再来找我好不好?”

    怪物轻声在林舒耳边呢喃,直到等到救生筏即将驶出这团藏身的雾气,林舒也没有给他回应,可这不妨碍他将两根拧亮了的荧光棒摆到她的身旁。一个庞然大物站了起来,轻柔、没有溅起半点水浪地沉入了海中,橙黄色的筏子短暂地晃了晃,不再停歇地笔直漂向其他人类所在的地方。

    心急如焚的Parics和Joan爬上林舒所在的救生筏时都快疯了,她们一个紧紧地搂住林舒,用自己的体温给她取暖,另一个却半天不敢去摸林舒的脉搏。

    “……好……”

    听到林舒喃语,确定对方还活着的Joan崩溃地大哭出声。而差点以为自己把林舒留在原地害死了她的Parics也痛哭起来。

    没有人管为什么林舒和她的大提琴一同出现在这艘救生艇上,也没有在意林舒脖子上挂着她和他父母合影的项链坠旁是什么时候多出了那么一大块蛋白石。

    在漆黑无光的海面上,在无数闪烁着的救生艇和直升机的灯光下,在敞亮的月光和粼粼水光中,蛋白石散发着冷清却又非常温柔的光晕。

    如同沉寂在海下的那个怪物的心。

    而他的爱,却将如同附着在少女脸颊上的那颗露水般,在被她察觉前,于天明时分蒸发殆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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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流光

    第4章 (一)维瓦尔蒂双大提琴协奏曲

    “等等——我说等等!!”

    当徐任之几分钟前从酒吧被据称是克莱伊韦特家的保镖们打断了表演然后架出来的时候,她整个人都懵了。她没在意身后被隔在门里的观众和乐队队友的大喊大叫,也没注意自己是以既没形象也没尊严的近乎绑架的姿势被一路拖出来的。她崩溃地顺手抓住了右边保镖的袖子,厉声质问道:“什么叫林舒正被送回纽约准备抢救?可就在不到十个小时前她还打电话告诉我她登船了啊?!”

    没有人回答她,几个人看她的眼神仿佛在看一个必须到场的摆设——摆设既不需要问问题也不需要说话,只要低人一等地安静听话就好。这让原本脾气就算不上好、和林舒合住以后性情才被古典音乐陶冶得温顺了些的徐任之终于火大了,爆发出了属于一个专业架子鼓手应当有的力量,以及常年酒吧混夜场的打架素养——她一脚踹上左边那个保镖的腿窝,直接把对方踹得跪在了地上。随后她挣脱出自己的左手,两手用力一错,干脆地把右边这个保镖也放倒在地。当她的伙伴们扛着吉他贝斯话筒架空酒瓶子紧跟着冲出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徐任之提着领头保镖队长的衣服领子,声嘶力竭地在吼那个瘫软在地上的受害者。

    “你说什么??什么叫做游轮失事了、沉在大西洋上了??”

    徐任之实在是没法克制自己的音量,听到答案的瞬间她甚至以为明年的愚人节提前来了。她又晃了晃提溜在手上的那个倒霉鬼:“哥们,现在是二十一世纪了啊!你他妈真以为我会相信这群有钱人集资在那玩真人泰坦尼克号吗!!!”

    “……等等,Xu,先松开手,别晃了。”乐队主唱胆战心惊地从不会被徐任之背摔的角度拍拍她的肩膀,又小心翼翼地把自己的手机伸到了徐任之鼻子下面:“他说的没准是真的……你看,刚刚的新闻推送。”

    徐任之松开被自己快拧成腌菜的衬衫领,接过手机一看,一条加粗加大的重大突发新闻:阿弗洛狄忒号于纽约时间7月7日0:28沉没,海上搜救队和海岸警卫队已赶到失事现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