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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去也好……” 傅成璧问:“怎讲?” 两个人又相对沉默了一会儿,段崇别开目光,很是认真却又有些艰涩,说:“我和娴夫人男女有别,理应避讳。” “哦……”傅成璧尾声拖得缓长,“大人和娴夫人不是旧相识么?” 段崇语气有些急迫,“素不相识。” 傅成璧低着头,很好地将笑意抿住,语气却酝酿出十足十的疑惑,“可华英说娴夫人在入王府前,可是与段大人有过一段露水姻缘的,怎到大人口中就成素不相识了?” “……我当真不认识她。” 段崇背脊腾升出麻麻的热意,从未哪一刻能如现在这般,令他无措至百口莫辩之地。 方才进入宝楼后,宜娴向他言明身份,段崇这才晓得华英口中的娴夫人是何等模样。他一时根本记不起之前与宜娴有甚么交集,满脑子里都是坐在廊檐下的傅成璧,唯恐她再误会甚么。 傅成璧站在台阶上,能越过他的肩膀看见立在宝楼门口的宜娴,一直望着她这个方向。她想了片刻,提裙从台阶上走下来,轻盈盈地落到段崇面前。 段崇身材颀长高大,身影能将她完完全全的拢住。她踩在他的影子当中,甚么也看不见,仿佛此地只有他们两个人。 “段大人以前从不会将别人的任何揣度放在心上,如今为甚么要同我解释这些?” 段崇没想到她会问这样的问题,舌根发僵,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 傅成璧往前靠了一步,右手拢了又松,松了又拢,掌心中也不禁浸出些许热汗。她能听见自己怦怦的心跳声,撞得心腔一片酥麻。 终于,她用小指轻轻勾住段崇的手指,抬起眼睛,认认真真地望向他。 “我现在跟娴夫人进去看画儿,等出来以后,你要好好地回答我。” 她脸上绯红一片,说罢就松开手,将段崇腰间一小包香囊解下来握在掌心,继而径直走向宜娴。 段崇立在原处,教傅成璧勾过的手指轻轻拢住剑柄,凉意透过指尖,都不足以抚平他沸腾至颤抖的热血。 师父曾经告诉过他,一个剑客一旦有了七情六欲,总会有拿不住剑的时候。 他多年来以此为规诫,恪守剑道,遇事不悲不喜、不嗔不怒、不贪不痴,却没想到,一生中当真是有这样的时刻,让他连剑都拿不起来了。 …… 傅成璧笑吟吟地走到宜娴面前,点头作礼:“有劳夫人带路。” 宜娴见当真换了傅成璧进去,面色如覆冷霜,先行在前。进了宝楼,墨香四溢,中通天井式的楼阁中悬着数幅字画,周围墙壁上更有数不胜数的名作,一一展列。 李元钧收藏的字画对于她来说算不得新鲜,故而没有多大的兴致。宜娴请她在一处等待,自己则上了楼去取。 趁着这个空档,傅成璧将小香囊打开,里面装有不少的细白的粉末,她将其尽数涂在掌心当中。 之前傅成璧曾问,如果中途当真被偷了去,该如何才能寻回。 而关于这一点,杨、裴二人早已留了后手。 杨世忠则兴致勃勃地跟她解释一番,说是江湖上有一种药,名为“鹧鸪春”,以蝴蝶翅膀上的鳞粉为主药,能够吸引蝶群,是江湖上惯用的追踪伎俩。 只要在验画的时候,将“鹧鸪春”涂抹上去,就算是到天涯海角,也能将此画追回来。 宜娴捧着一个方形长盒一步一步走下楼,傅成璧张开手将长盒接过来,轻缓地打开,见一横画轴静静地躺在其中。 傅成璧将其展开,沾满鹧鸪春的手指一寸一寸掠过画幅。 这幅文山居士所作的描绘得是前朝后宫中栖息在千鲤湖水岸边上的丹顶鹤。 鹤鸟被当做皇帝的寿礼进贡入宫,供以皇室赏玩。因丹顶鹤乃仙骨所成,不甘沦为凡物,入宫不久便绝食明志,日日引颈长啸,鹤唳凄鸣。 而当时被宣召入宫为天子贺寿的文山居士,有幸看到此情此景,不禁思及自己虽自恃孤傲,却还不得不趋炎附势,在天子面前几近阿谀谄媚,与这千鲤湖畔的丹顶鹤又是何等相像。 万千愁肠和惜恨诉诸于笔端,狼毫似比吴钩锋利,一挥就成一幅传世的。 其上丹顶鹤体态优雅,翙翙其羽,身白冠红,仙姿天成。落笔着墨一向有文山居士的风格,流畅简明,几笔就将鹤形勾勒得栩栩如生,若呼之欲出,盘桓于天。 傅成璧正赏得痴迷,一时爱不释手。宜娴在旁,目不转睛地看着她,静默半晌,终是说道:“有一句话,妾身不知该讲不该讲……” 傅成璧挑起眉,将轻卷入手中,说:“娴夫人既然为难,那就不要讲了。” 宜娴噎了一下,却不在意,声音尽量清淡:“妾身看得出,郡主是喜欢段大人的。” “娴夫人看错了。”傅成璧笑了笑,将画重新放到长盒中,“是段大人喜欢本郡主。” 除却一丝丝的低落,宜娴的脸色没有她预想中那般难堪。她语气不急不缓,说道:“妾身曾受过段大人的恩情,有些话不得不说。妾身知道郡主与大人的交情不浅,只愿郡主千万不要害他。” 傅成璧将画交还给宜娴,笑道:“本郡主与段大人无冤无仇,何以要害他?” 宜娴的手指紧紧握住木盒,指节泛白,连声音都有些微微颤抖,“他是江湖中人,应当自由自在,不该受缚于郡主……你若真为他好,就应当离他远一些。” 傅成璧抬起眉,落在她身上的视线有些轻飘飘的。 宜娴咬了咬牙,一下跪在她的面前,“您的兄长手握重兵,这对于段大人来说如若鸩毒。他该娶一个平凡的女子,才能好好地活下去,而不是像郡主这般的金枝玉叶。……郡主聪慧,您一定能明白妾身的意思。” “我不明白,”傅成璧淡淡地回道,“这些话,娴夫人与我说做甚么?要是段崇非得喜欢我,我也没办法是不是?” 她扬起矜傲的笑容,伸手将宜娴虚扶起来,再道:“你应当去跟他说。” 宜娴握紧手掌,半晌没有再说出一句话。 “画已经鉴过了,没有问题。” 傅成璧辞别,转过身的一瞬间脸上的笑意全然消褪下去。她不禁拢紧了手指,掌心捏出细细的冷汗,只要一阖上眼就是前世段崇身死的场景。 她明白,即使宜娴不说,她比任何人都要明白这其中的利害。 傅成璧的背脊都凉透了,宝楼外暖洋洋的清风灌进衣袖都不足以给她一丁点儿温暖。 而段崇就沐在春风当中,灿灿艳阳落在他的官袍上,将胸前的麒麟照得熠熠流彩。他俊朗的面容上难得带着笑,耳朵很红很红…… 生性赤忱,不拘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