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箱子里的大明 第534节

    挖煤人后面站出一个一眼就能看出来是工头的人,身上穿的衣服略微比较干净,看气质也像是读过几天书,识得几个字的那种小商人,扯开嗓子大吼道:“代州佬,上次把你们揍得还不够舒服?这次又来找死?”

    轩辕珂大声道:“大同蠢货,休得无礼,你瞪大狗眼看看,这次来的是谁。”

    对面的人定睛一看,看到了陈元波身上的官服,顿时吓了一大跳,暗叫不妙:糟糕,知州来了!这下代州这边只怕也难立足了。

    第896章 走着瞧吧

    矿主的名字,叫做胡滕,大同人。

    算不上什么良善人家,只是一个小小的投机商人。

    祖上一直以挖矿卖矿维生。

    但是,大明朝一直以来都是严禁私人采矿的,想要合法挖矿的话,就必须打通官场人脉,花钱养着官儿们。这样一来,利润就会被压得很低,别说他赚不到多少钱,连矿工都吃不饱。

    胡滕便不搞官场那一套了,一直以来偷偷挖私矿,反正这年头山高皇帝远,只要我不被抓到,就没有犯法。

    本来他的矿工队伍比较小,也就几十百来号人,偷偷挖点矿也闹不出什么大事儿,赚几个小钱,地方官也睁之眼闭之眼。

    但是去年建奴入关,一阵乱杀。

    大量的良民被逼得离开了村庄,逃进山林,聚到了他的矿坑附近。

    胡滕一来是想利用这些人多挖点矿赚点钱,二来也是受不了这么多人向他求助乞命,便将这些人收留下来。

    结果这么一搞,他的矿工队伍迅速膨胀到了上千人。

    这个人数,就引来官府的注意了。

    大规模非法采矿,可是大罪。

    胡滕不想束手就擒,只好组织矿工拿起武器自保。

    这么一搞,又从非法挖矿变成了乱党。

    罪名越来越大,从最初的罚款就能了事,变成了后来的充军流放才能了事,到现在已经是杀头之罪,离谋反九族消消乐只差一步之遥了。

    新任的三边总督杨嗣昌刚刚上任,就立即开始准备收拾他,派出边军,进山剿匪。

    胡滕带着一群矿工哪里敌得过边军?除了逃跑就只能逃跑。好在他们对山脉的地形比官兵熟悉,在山林里阵乱跑,甩掉官兵,跑到了山脉南坡,在这里找了一个瓦窑沟,继续挖矿维生。

    看着出现在自己面前的代州知州陈元波,胡滕心里咯噔一声响,暗叫不妙:完了,代州也混不下去了!一旦惊动了知州这个级别的官员,我又得搬了。

    就在这时候,陈元波开口了:“喂,对面的矿主,本官问你一个问题,你如实回答。你是只想搞点钱的商人,还是铁了心要捣乱搞事的流寇?”

    胡滕:“这还用问?我就只是想搞点钱而已!”

    陈元波:“只想搞点钱就简单了,本官给你一个搞钱的机会。”

    胡滕面露疑惑之色。

    陈元波:“本官想开一个官办的煤矿,但是本官没有足够的人手,也没有在山脉里开采矿煤的经验,所以……本官需要一个官员,来代本官管理开矿事宜。你愿意来做本官麾下的矿管官员吗?”

    他这就是言谈的艺术了,如果他说自己要开个煤矿厂,需要一个厂长,开工资的那种。

    那野惯了的私矿主多半不会答应。

    但是,换个角度说:我需要一个官员!

    这性质一下子就变了。

    我天朝上国,自古以来,谁不想当官?

    哪怕是没有正经的品阶,只是无品之官,那也是官,无数人梦寐以求,削尖了脑袋都想去做。

    胡滕一听这话,就砰然心动。

    不过,还是不太相信官府啊,有点担心这知州是骗自己出去,然后将自己击杀掉。

    陈元波:“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我陈元波可以当众立誓,赦免你以前私自开矿,组织乱党的罪名,既往不咎。”

    胡滕大喜。

    这年头立誓还是有用的,不像现代立誓没半点屁用。

    陈元波以知州身份说出当众立誓,那就没有什么好担心的了,胡滕:“兄弟们,放下武器!咱们出去!”

    矿工们心中也松了口气:若是能光明正大的恢复白身,谁愿意做乱党啊?官府既然给了台阶,那大家就下呗。

    所有人都放下武器,走出了谷来。

    于是,陈元波自创了一个官职,叫做“矿管”,任命胡滕为山脉矿管,专门为代州管理矿山开采工作。

    胡滕一开始还想用他那老一套来管理,但跟了陈元波一混,才发现,自己以前那套真是太小家子气了。

    陈元波立即提高矿工工资,引进先进机器设备,派来知识份子给矿工们上思想政治课,还教他们唱歌“咱们工人有力量”……并且发动代州老百姓,修筑从代州一直到瓦窑沟的道路。

    一瞬间,这些原本被当成“乱党”的矿工,就摇身一变,成了光荣的煤矿工人。

    不过……

    瓦窑沟刚刚治理好没几天!

    陈元波正想抽身去搞别的事,就听到胡滕来报:“知州大人,大事不好了。大同那边又过来了一伙矿工,占据了柴树林,在那里挖了一个铁矿出来……”

    陈元波笑:“这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记得本官是怎么说服你的吗?你去接触一下新来的矿工们,招对方的首领过来做你的副矿管即可。”

    胡滕大喜:“属下有这个权力?”

    “当然有!”陈元波:“去吧。”

    胡滕:“不过……算上我和新来的,已经过来了两批矿工了,大同那边的杨嗣昌只要继续不停的剿匪,还会有许多私矿主和矿工跑到代州这边来,还会闹出乱子,此事还请知州大人知晓。”

    陈元波点了点头:“这倒也是,看来这事,我得和杨总督聊聊了。”

    陈元波提起笔,开始写信,痛陈了一波私矿主与流寇的不同之处,对流寇和私矿主应用不同的方法,而自己这一边已经用招抚的方法取得了不错的成果云云,希望杨总督能放弃剿灭,改用招抚的方案……

    写好之后,派人快马加鞭,送去了大同。

    两天之后,信件摆在了杨嗣昌的桌子上。

    杨嗣昌很认真的将信件看完,摇了摇头,缓缓地将信件摆开到了一边,然后也提起笔来回信:“陈知州,虽然你现阶段采用招抚政策已经取得了一定的成功,但这都是假相,这些矿工一定会再次作乱的,他们必不可能乖乖的替官府挖矿,等你麻痹大意之后,他们又会聚众闹事,糜烂乡里。最终变得尾大不掉,当年我爹就是这样被革的职。不信的话,你就走着瞧吧。”

    第897章 杨嗣昌剿匪记

    杨嗣昌的老爹杨鹤现在还在袁州充军!

    这就是招抚流寇付出的惨重代价。

    他绝不可能轻易听劝,必须继续对乱党用兵。

    “报!”一名家丁跑进来:“总督大人,大事不好。张将军率军剿灭一支乱党部队,在山脉中遭遇山体滑坡,损失很大,张将军本人也受了伤。”

    杨嗣昌“咦”了一声:“立即派人接应张将军回来,妥善处理伤亡士兵的善后。”

    张将军这边的事刚刚处理好,一转头家丁又来了:“报!李将军在孙家窑遭遇乱党两千人的拼死抵抗,李将军虽然打赢了,但损失了五十余名士兵,需要一笔丧葬费用。”

    杨嗣昌大笔一挥:“批了!”

    “报!陈将军在寺院梁遭到乱党伏击,乱党从山上扔下来大量铁矿石,将陈将军砸伤了,士兵们也受伤不少。”

    杨嗣昌:“堂堂边军,居然以一群乱党伏击?兵法是怎么学的?”

    家丁尴尬地道:“山脉势复杂,边军进去的也抓瞎呀,只有常年混在山中的矿工们才熟悉地形。”

    杨嗣昌皱起了眉头。

    “报!被建奴抢光了家财,聚众起义的乱党也闹起来了,他们在火石岭集结了超过五千人……”

    杨嗣昌怒:“派钱将军过去收拾他们。”

    “报!我们的军队一天到晚疲于奔命,军粮消耗巨大,箭矢也有点不够了。剩下的军粮仅够半月,箭矢也只够打两场了,得等物资补给……”

    杨嗣昌听得一个脑袋两个大,有一种拔剑四顾心茫然的感觉。

    所谓不在其位,不谋其政。

    他没坐到现在这个位置的时候,就不知道“剿”这个字有多么的困难,现在谋其政了,才终于明白了当年父亲的苦……

    “报!”

    家丁又跑进来了,杨嗣昌不等他说话就大怒:“又要报什么?报报报,一天到晚就是报。”

    家丁吓了一大跳,但还是报告道:“晋商铁鸟飞来了,给我们送来了大量的物资。”

    杨嗣昌大喜:“铁员外来了吗?哈哈哈!好好好,快快请进来。”

    很快,铁鸟飞进来了。

    杨嗣昌一看到铁鸟飞就开心。

    他虽然才上任宣大总督不久,就已经开始为边军的物资感到头痛了。

    朝廷现在动不动就摆烂,对边军的支持力量很小,不是缺粮就是缺饷。又要马儿跑,又不给马儿吃草。

    杨嗣昌常常为物资而头疼。

    幸亏还有铁鸟飞!

    铁鸟飞现在已经是宣大边军的后勤依靠,每一次北上,都会给他们带来大量的粮食、布匹、兵器……边军们只要一饿肚子,现在就会趴在城墙上面,向着南方眺望,祈祷着“铁员外快来吧”。

    这次也不例外。

    铁鸟飞一进大厅,就对着杨嗣昌笑道:“总督大人,别来无恙,在下幸不辱命,又运来了足够两个月食用的军粮。”

    杨嗣昌大喜:“先生来得真是太是时候了,本督的军粮已经只够半个月。”

    铁鸟飞假装露出了迷惑脸:“只够半个月了?奇了!在下上一次运来的粮不少,应该至少还能撑一个半月啊。”

    杨嗣昌露出尴尬表情:“咳!因为最近这些天,本督正在大力剿灭乱党,手下士兵到处征战,于山林间与贼人厮杀,所以粮食的损耗比平时要大得多。”

    “啊?原来如此啊。”铁鸟飞:“在下在来此地的路上,经过代州,也听到有人在说此事。据说是因为建奴入侵,使得大同的乱党一下子多了起来。其中有许多是因为建奴抢劫失去了家园的老百姓,还有一些私矿主……代州人还说,这些乱党已经翻过了山脉,闹到代州去了。”

    杨嗣昌点头:“是的!这些乱民闹得欢腾,大同府四处开花,边军疲于奔命。代州那边现在也很乱么?铁员外北上之时需要穿过代州,不知道是否被乱党阻挠过?”

    铁鸟飞心中暗笑,表面上却装出一幅迷惑表情:“这事说来也就奇了,在下虽然听代州人说那边也闹过乱党,但是却并没有看到有乱党的影子,而且代州人说起乱党时,语气轻松,嘴角带笑,显然乱党没把他们怎么样,根本不成威胁。”

    杨嗣昌:“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