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书屋 - 都市小说 - 独占病因在线阅读 - 第56章

第56章

    紧接着,安池站起了身。

    木子苑心脏狂跳起来,肾上腺素和即将崩溃的理智思维在体内打架。

    他荒唐地想道:“他这就要走了?一个手机,和一顿饭,没有一句道歉和表态,就要走了?”

    失望像棉花一样堵在木子苑心口,要把人憋死了。

    下一秒,安池的手轻轻抹去他脸上的眼泪。

    木子苑猛地睁开眼睛,望进一双似水温柔的眼睛里。

    原来安池方才没有离开,他是轻轻绕过床尾,来到木子苑面前:“我听到你哭了。”

    木子苑方才失望的心神一下子散了,眼泪更是扑簌簌地往下掉,顺着鼻梁流进另一只眼睛里,然后“啪”地砸在枕头上,像是枕头上的狭小空间里下了一场局部暴雨。

    木子苑不再装睡,往后躲着,拒绝安池的触碰。

    安池没生气,手指贴了上来,擦着木子苑没有停过的眼泪。

    “小苑,别生我的气了,我从刚才就一直在担心你。”安池的声音很近,在木子苑耳边弥漫,听起来有点委屈。

    木子苑哭得很伤心,他还是忍不住说:“我实在想不明白……被标记的人不是你,有可能生病的人也不是你,你到底在委屈什么。安老师,你要是想道歉,可以直接说对不起。”

    可安池没有说对不起,蹬鼻子上脸地趴在床上,往木子苑身边凑:“起来吃点东西好吗?然后我们去医院好好检查一下,刚才在车上,我确实……有点冲动了。”

    安池的态度太软,木子苑甚至找不到生气发脾气的出口。

    他委屈极了,坐起身来,茫茫然看了安池一眼,把脸埋在手掌里哭,眼泪顺着他的指缝垂下来,像宝石。

    和安池相处的时间越久,木子苑心里的凉意就越多,再多的爱也没法弥补安池的冷漠:“可是,可是你不应该是这样的啊。”

    安池一时没听懂,只以为木子苑被临时标记刺-激到,已经开始语无伦次了。

    他看着木子苑,仿若看着一只可怜的小狗,伸手把他拉进自己怀里,轻轻摸着小狗的脑袋。

    只有木子苑自己知道,他很清楚自己在说什么。

    他在说和安池初见的那天。

    不是今年的跨年夜,而是很多很多年以前,在一个东北的冬天。

    ***

    木子苑小时候不叫木子苑。

    因为长得好看,福利院的阿姨叫他小花,但是同龄的孩子叫他小狗,原因是他瘦瘦小小,阿姨说什么都听,总像小狗一样听话顺从。

    木子苑那时候不懂,明明自己什么也没做,为什么总是被同龄人讨厌。

    后来他知道了,爱本就是世上最难得的东西,放在他们这群从没拥有过爱的小孩中间,比饿了三天的流浪狗群之中突然降临一根骨头还要珍贵。

    如果所有的小孩平分这根骨头还好,大家都烂得不相上下。

    可若是有一个人多分了一丁点儿,那他就是打破规则的魔鬼,是全民的公敌。

    小孩子的恶是大人都难以想象的程度。

    他们会拉帮结派地在私下里欺负木子苑,往他的饭碗里抓土和泥巴,在他的被子里放他最怕的虫子和蜘蛛,还会在晚上趁着阿姨睡着了,塞住木子苑的嘴,在宿舍里扒光他的衣服和裤子。

    可是每当木子苑跟阿姨告状,那些坏孩子又都装出一副很无辜的样子,声称自己从没做过坏事。

    久而久之,阿姨忙着照顾更小的孩子,也就无瑕顾及木子苑了。

    他变得越来越孤僻,不爱和人接触,总躲在角落里哭。

    后来,福利院来了几对夫妇来领养小孩,木子苑一开始都因长相被看中,但到真的做决定时,他们都选择了看起来更阳光的小孩。

    那天也是,一个教师家庭来了,开始就看中了木子苑,可他太胆小了,连问话也不敢回答,所以他们选了别人。

    木子苑又被放弃了。

    他趁所有人不注意偷偷溜了出去,躲在滑梯中间的钻洞里哭。

    那里面空间不大,对他来说刚合适,很能带来安全感。

    只是天气太冷了,冷风从洞里灌进来,吹得他边哭边打嗝。

    东北的冬天,零下十几度是有的,木子苑犹豫着,不确定自己是不是该在这时候回去。

    可从门口传来一阵欢笑,木子苑屏住呼吸,竖起耳朵,听他们的对话。

    听起来那对教师夫妇决定了收养对象,就要心满意足地离开了。

    而他们要收养的人……竟然是欺负木子苑最凶的大坏蛋。

    听到这儿,木子苑哭得更凶了。

    “你躲这儿干嘛呢?”

    木子苑正用双臂抱着膝盖,埋在自己的怀抱里哭,突然听到有人搭话,不禁被吓了一跳,他以为是福利院的孩子发现了自己,却意识到这道声音是陌生的。

    那声音经过滑梯内部的反射,似是有冰冷的回音,但是很好听,比福利院所有人的声音加在一起都要好听。

    木子苑缓缓扭过头时见到了又高又瘦的男生。

    安池还是个少年,头发短比现在短一些,眼睛还一样的亮,语气中夹杂着一点不易察觉的好奇。

    木子苑抬头的时候还没来得及擦眼泪,鼻涕也险些流下来,实在狼狈:“我,我……”

    “哎呦,是个小孩,这脸哭的,你男的女的啊?”安池仿佛被他丑退了半个身位,却还是没忍心把他一个人扔在这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