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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医救不了大汉(基建) 第223节

    董氏女也明白她的情况,娄家这态度实属正常,所以极为诚恳的奉养娄父娄母,什么事都亲力亲为,被公婆摆脸色和辱骂也没生怨气,和古代树立起来的贤妻模范没什么两样。

    娄家就娄行一个男丁,娄行给人建造房屋本就没法经常在家,因为不想看董氏女的脸,结婚后更是直接住在了外面,儿子指望不上的,儿媳全给补上了,除了样貌不行,其它打着灯笼都找不到,随着时间的推移,娄父娄母逐渐开始认可了她。

    但,娄行做不到。

    他好颜色,这样的容貌实在是他心头的一根刺,更糟糕的是做为成人,娄行有自己的社交圈子,有人知道他妻子长什么样子,编排了很多他为了钱才娶这么个无颜女的坏话,娄行走哪儿都能听到这样的议论,解释也没人听,气的人发疯。

    这么大的非议,换个人说不定就得冲着董氏女发泄,娄行人品还不错,自己忍下不回家就是了,可父母开始不同意,娶妻除了孝顺父母,更重要的就是传宗接代,没孩子怎么能行?

    父母之命难违,更何况这婚也离不了,那只能上床生孩子了。

    虽然对一部分男人来说,这种事情人丑人美关了灯都一样,但身为颜狗的娄行实在是承受不来,全是硬逼着自己,才有了两个孩子交差。

    只是这样生出来的孩子,娄行更没多少感情,好在古代养育阶段对父亲没啥要求,他便继续当甩手掌柜,只管往家里拿钱,而后能不在家就不在家,把所有精力都放在了提升能力和赚钱上。

    而比起来娄行的内耗,董氏女就舒坦多了,在娄家拿娄行的钱孝敬公婆抚育儿女,时间久了,周围人都称赞她是个好儿媳,也没有以前对自己容貌的嘲讽,回家父母哥嫂也和颜悦色起来,这让她整个人由内而外散发出平和的气质,甚至还胖了一点。

    显然,董氏女对现状非常满意。

    此刻的‘妻子’,对大多数人更像是一个工作岗位,只不过人身绑定比现代更加严重,本来以董氏女的容貌,她就拿不到好的工作岗位,只能去更穷或者图她带来的家产的家庭里去,那很肯定会受很多磋磨,搞不好,命都会丢掉。

    如今运气好,碰到一个正常的家庭,公婆虽然一开始脸色差,但随着她的努力,对她也正常起来,现在孩子也有了,丈夫不回家就不回家呗,他给家里拿钱,还拿的不少,那就足够了,更何况不回家正好,奉养老人就是她最重要的工作内容之一,有它,她才能继续留在娄家而不被辞退赶回家啊!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七八年,在忍耐边缘的娄行突然经历了两件大事。

    一个是建造房屋时,和他关系不错的工友,从屋顶摔下来,后脑袋撞到了碎石,当场毙命,紧接着,娄行被通知他缠绵病榻多年的父亲去世了。

    亲近之人生命的骤然离世,伴随着多年累积的痛苦终于爆发,娄行守孝期间满脑子就是一个念头,死亡来的快速又意外,难道他要继续这么压抑的过下去,临死都没有一天快活的日子,或者像父亲那样,老了、病了,身体不行还要挣扎的活着?

    那也太绝望了!

    于是,想开了的娄行彻底放飞了本性,喝酒赌戏和人比斗和漂亮寡妇勾搭什么都做了起来,好在他有底线,这么做不仅没有败家产,还因为娱乐结识了有钱人,接到新的建筑项目,后期甚至被人举荐到了山阳王府内。

    放飞自我,生活有意思起来后,娄行的心情也好了很多,就是董氏女为他奉养双亲,又生了孩子,母亲也满意,那婚更不能离了,可惜娄行每次回家看她,就忍不住想起来自己过去八年保受鄙夷嘲讽,堪称是暗无天日的时光。

    火不能冲着妻子这个无辜的人发,那只能找罪魁祸首,靠上山阳王后,娄行一直在动用关系找这个说婚人,偏偏直到山阳王倒台,他都没有找到对方。

    这下,韩盈算是明白娄行的恨意从那里来了。

    完全是和辛玉感同身受,将害自己说婚人的恨意,转移到了耿成身上了。

    不过,将娄行和妻子纠葛从脑海中整理一遍的韩盈,还发现了个很细思极恐的点。

    师父不认可娄叔的放荡,也觉着董氏女当时逼迫娄叔的行为着实有些下作,但他尽量以客观和理解的态度,来分析了两人的无奈选择,只是在最后,无论是他还是董氏女,都认为她现在的状态很好,而娄行则是忍受了很多委屈。

    韩盈不否认娄叔在这场婚姻中承担了很多,毕竟和不喜欢的人在一起真的很难受,而且他也承担了大量的恶意舆论,可董氏女数年如一日的奉养公婆,真的就一点都不累、不苦吗?

    那可是一个卧床多年的老人啊,韩盈太清楚照顾这样人需要付出多少心血了,甚至以师父的描述,当时娄行还未曾发家,家中肯定用不起多少仆人,这代表董氏女大量的事情要亲力亲为,此外还得操持家务、生养孩子,纺布做衣……

    这个恐怖的劳动量,牛都可能比不过。

    当然,韩盈不是要批判娄行没有给董氏女更好的待遇,现如今娄行这家人已经是非常厚道了,榨干劳动力再将人赶回去逼着人自杀,或者花光对方嫁妆将其虐待至死的也不是没有,甚至只挨打都是正常情况,董氏女算得上幸运,毕竟,娄行不喜欢但是给钱,发达了也没有休妻,婆婆认可,孩子也已经成年要熬出头,多好呀!

    可换个说法,这不就是某个35岁被优化的员工拼尽全力,才获得了一份月薪三千,但是需要996的工作,明摆着在被压榨剥削,但员工还发自内心高兴的说,老板对我是真的好啊,我还能有个工作,不至于落得个失业睡大街的下场!

    拥有权力的人,他稍微痛苦一点,旁人能便看得到,而一无所有的弱者,无论承受了多少苦难,只要稍微得到一点,旁人都会说她有多幸运……

    韩盈忍不住呢喃:“这可真让人脊背发凉啊……”

    “嗯?”尚傅有些不解的抬头:“你在说什么?”

    “没什么。”

    韩盈回过神来,社会结构压迫涉及的人太多了,除了女性,也如许昭这般,成为黑户后只能当奴隶的未来,以及师父有能力但是一生不能寸进,只能忍受山阳王迫害家人的现实,她个人在这种现状上其实很难做些什么,能影响一点身边人已经很不错了,倒是……

    “这骗婚之事,就这么普遍吗?”

    “看什么人吧。”

    因为以前家里人口简单的缘故,尚傅对这方面的事情接触不太多,好在活了这么久,见识还是要比韩盈多一些的,他想了想,道:

    “若是在乡下,那些黔首一辈子不出周围十里地的,周围人什么情况都清楚,不需要人说媒,就很少遇到骗婚,可倘若距离远一些,比如隔了一个乡,需要中间人说媒,那遇到骗婚的就很多了,诸如只吹嘘女子勤勉持家、男子老实肯干的都是厚道,最怕的是家里有什么事情故意隐瞒,等结了亲之后,想分都分不开了。”

    韩盈了然的点了点头。

    虽然汉代女性能够比较自由的改嫁,但相较于现代,结婚成本使得离婚成本高到两家很难承受得起,很多家庭其实还是捏着鼻子凑合着过,甚至就算不愿意也没什么办法,谁让这对夫妻年龄小,又没有谋生能力呢。

    “而一些有钱有权,又是新兴起来的人家,受骗的情况就更多了,他们又没有人脉,只能依靠中间人说媒,那全看着中人舌头怎么编排,不过如娄行这样骗了就跑的还是少数,大多只是隐瞒一些小毛病,忍忍也就过去了。”

    虽是这么说,但尚傅眼中对这些中人的厌恶一点儿都没少,尤其是提及隐瞒小毛病这点,可惜他面对这种情况能做的也很有限,只能叹了口气,道:

    “说起来,依靠中人的行当本就骗子极多,婚事被骗也不过是其中一种,倒是你觉着不好的姑舅婚这么多,除了亲上加亲,便是为了孩子着想,毕竟知根知底,能少忍很多,不至于像你娄叔那样,外人看着不要命,没什么,却只有在里面的人才知道何为有苦难言,可惜……罢了不说了,你还是赶紧去和母亲将事情说清楚吧。”

    听尚傅这么说,韩盈脑海中像是闪过什么,模模糊糊的,有些抓不住,她只能起身道:

    “那好,我这就去。”

    告别师父,出门之前,韩盈想了想,将许昭扯了过来,带着他和娄行一起回了家。

    韩盈到家时,家里只有陶鹊在。

    随着东河村产业的提升,以及韩盈地位的提高,韩家的经济状况堪称是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家务劳动已经全由仆人和雇工承担,陶鹊只需要将家务安排下去就好,更多的时间和精力,被她放在了布社。

    布社是一个以养蚕采麻,织布贩布结合起来的松散商业组织,如今才刚刚起步,主要是为了将妇人们团结在一起,统筹销售自家织出来的布。

    因为量大和品质稳定,以及有韩盈在的缘故,妇人们织出来的布不仅不用商人砍一刀,还能够往合理的高价卖,虽然需要交一些抽成,还得听安排,但扣除这些的收益还是比以往高,这使得本村和周边的妇人都想加入这布社。

    而陶鹊呢,也将这件事当成了自己的事业,她还会抽出时间教导一些布织的不好的妇人来保证品控,韩盈到的时候,家里的院落里摆着三架织机,年龄大和年龄小的妇人少女能有十多个,全围着她看怎么织布,待韩盈一进门,一致扭头望了过来。

    紧接着,妇人们中就传来了抽气的声音。

    许昭默默的把自己的帷帽又戴了回去。

    帷帽一戴,人群中不知道是谁又遗憾的叹息了声。

    这么大的动静,陶鹊想不注意到都难,她放下飞梭,扭头去看,待看清楚来的是韩盈,脸上立刻浮现出了惊喜,推来织机起身就迎了上来:

    “婴?你可算是回来了,阿母可想你了!”

    韩盈默默的打量着她。

    上次来的时候,陶鹊因为需要找养蚕的好手而不在家,两个人就没见上面,这次一看,几年的时光在她脸上没有留下任何痕迹,甚至因为这些年吃的好穿的好,人更显得更加年轻起来,这让她不由得笑道:

    “嫂嫂,你这越来越漂亮了啊,来,这是我给宁宁和小奕带的礼物。”

    陶鹊脸上多了些许不满:“回来就回来了,还带什么礼物?”

    韩盈没接这个话茬,她左右看了看,问道:“对了嫂嫂,阿母在哪儿呢,不会她这次也出去了吧?”

    “没,就在咱们村。”陶鹊摇了摇头:“医院旁边最近新建了个行舍,还搭了个亭子,有个看着穿的很贵气年轻男人,正请阿母吃饭呢。”

    嗯??!!

    穿着贵气的……年轻男人?

    韩盈下意识和娄行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出来了迟疑和担忧。

    应该不会是这个耿成吧?

    对方恐怕没那么年轻,而且迎亲队也来不了这么快,可要是其他人骑马先赶过来的话,也不是没有可能啊!

    韩盈站不住了:“不行,嫂嫂我还是先去看看再说。”

    “我也去!”娄行一边说,一边跟了上去。

    看韩盈和娄行都走了,许昭一个人哪敢在这里呆着?他看了眼那些妇人直勾勾打量的眼神,不由得后退了一步,赶紧转身快走跟上韩盈。

    韩盈一刻不停的走了十多分钟,途中还问了个路人,这才找到那新搭的草亭所在,一眼望去,和母亲吃饭的不止一个,还有两个大汉,不过为首的男人的确年轻,而且穿的还是价格昂贵的绸缎,对方和母亲看起来相谈甚欢,甚至有股子忘年交的感觉。

    这让韩盈脑海中警铃大作,她下意识挂上熟练的笑意,快步走上去问道:

    “阿母,你可算让我好找,怎么在这儿与人吃酒呢?”

    第224章 想不出名字了

    郑桑完全没想到女儿会在这个时候回来,她脸上浮现出几分惊讶,惊讶又很快变成了惊喜,她笑着抬手招呼着韩盈

    “快过来,我正和别人说着你呢”

    韩盈收敛自己的警惕走到郑桑身边,而后看向了主坐的青年,有些惊讶的问道

    “阿母,这位是”

    “这是桑弘羊,洛阳人士,游历来此。”郑桑不知对方的身份,也没察觉到女儿的警惕,只是热情的介绍道

    “见咱们宛安县与它县不同,便想四处看看,据说之前是想要去找你,可你不在县城里,便来了这里,对了,前些日子你不在县城去了什么地方”

    韩盈刚觉着桑弘羊这个名字有点熟悉,便被郑桑后面的话给问住,方丘县那么危险的事情说出来她分分钟要被念叨死,绝对不能说,到时桑弘羊这个名字,等等,他不是霍光时期问出盐铁三问的人吗

    如果没记错的话,此人是汉武帝时期的臣子,汉武帝各经济政策他都有参与,尤其是盐铁收归国有,属于古代少有的经济大佬,不过

    汉武帝可是在位半个世纪之久,要真是面前的这个人,那他未来岂不是活了七十多岁

    在古代,额,也不是不可能。

    霍光和汉武帝代表了两个时代,再加上汉武帝的超长待机,不免让韩盈生出了两个时代人怎么会产生交际的错乱感,她犹豫了一下,在遇上重名的人和对面真是历史上那个有名的桑弘羊之间,还是打算相信后者。

    毕竟她送上去的瓷器要是真被注意到了,那中央说不定真会派人来一下,指不定就派来了历史上的桑弘羊,但一个很有钱穿丝绸的人,不是出于商业和治病的目的来想要见自己,同时还正好的叫桑弘羊普通人,那几率可比前者小的多。

    心里念头百转千回,韩盈面上不显半分,她笑着回答母亲“常宜在方丘发现了治病效果极好的新药材,我就跑了一趟,和她交换了些药种,看看本县能不能种一些,所以才没在县城。”

    说完,韩盈将目光移向了桑弘羊,略带了些好奇的问道“不知阁下有何事要见我”

    被询问的桑弘羊也有些意外。

    他之前打算私底下观察韩盈的所作所为,一开始是顺着女医这条线往上走,还接触到了几个乡女吏。

    这些女子因为升任较短,见识和阅历都有所不足,虽然也知道有些事情要保密,但对于身在宫廷中成长出来的桑弘羊来说,那点保密的能力实在是不够,他用言语试探,不需要对方回答,只需要看反应,就能够得到自己所需的答案。

    所以,桑弘羊知道了更多关于女医的内部事情。

    女医们的能力,在他眼中算不上什么,汉帝国中央汇集了整个国度最优秀的人才,就连女子也是,比她们更擅长处理事物又精通算数的不在少数,真正让桑弘羊惊讶的,是药材运转和它的作用。

    其实药材流转的过程也算不上多么新奇,桑弘羊能找到大量的,其它制度的影子,就比如交易上,它和官营作坊很像,而女医们的上下层级制度,一看便取自于吏目,如果单看医属和它下设的这些女散吏,那着实算不上什么。

    可若是看这个机构创造的价值,桑弘羊就要为之感叹起来了。

    最直观的感受,便是这些女医们不仅能够给孕妇接生,还能为此县极为廉价,现有阶段最好的医治,出生人口增加,产妇死亡率下降,因病死亡的人数大幅度下滑,积少成多,宛安县的人口,恐怕将会有一个非常明显的提高。

    而对于封建王朝来说,治下人口数量才是最大的财富

    只要有人在,那国家就能从这个人身上收上来赋税、粮食、可以征男人打仗,女人转运,人越多,国家总资源就越多,如此一来,皇帝能做的决定也就越多,就像是汉武帝能打接近半个世纪的战争,最大的资本不是国库里的钱财和粮食,而是充足的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