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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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服。 瞿钢走到家门前,没看到小乙出来,心中咯噔一下。 不是拜托他在家照顾瞿安吗? 随即他就看到家门前围满的人。 瞿钢心里猛地一抽紧。 上一次家门口围满人,他一进门就看到家里被砸得稀烂,满地狼藉,哥哥躺在血泊里,双腿全断了。 这一回家门前又是围得水泄不通,出了什么事?! 他顿时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几步冲上前拨开人群。 只见屋里,一盏豆灯下。 床榻前坐着一个人。 这一看之下,瞿钢刚才还火烧火燎的心,顿时像沉入了冰湖里。 那人白衣如云,仪容清雅,气度高华,只是端坐在那里,便自有一种霜天月洗的空旷玄远之气。 屋子外的街坊邻里们,显然都是来围观这位下凡的谪仙的。 瞿钢恭恭敬敬上前,问道,“请问先生是?” 那人道,“晋阳谢映之。” 他的声音浅淡,在瞿钢听来却如同心底震响一个炸雷。 瞿钢赶紧下拜道,“求先生救我兄长!” 谢映之浅浅虚扶道,“我自会尽力,你且起身。” 说着他便抬手从案头的药匣中拾起一片轻薄的小刀,切开化脓的伤口,刮去腐肉。 夜风微微吹拂起他的衣袖,满室脓臭中,隐隐生出一丝淡雅清玄的香气。 *** *** *** 华毓楼下面已经围满了清察司的兵士。小乙当然不会直接往下跳去自投罗网。 他跃出窗外后,就地一滚,就攀上了屋脊。 “追!”萧暥下令。 楼下的清察司官兵随即跟上。 虽然已是夜阑时分,但今天是沐兰会,街上依旧人流涌动,清察司的官兵在人群中费劲地穿梭,行动远远没有在屋檐上飞奔的小乙来的快。 但他们人多,每条街上都有巡逻队,信号焰火一放,就开始四面八方合围起来。 一时间,楼下灯火涌动,观热闹的人群纷纷避开到街道两边,翘首观看。 百姓还以为是什么新增的节日戏码,望着屋檐上飞奔纵跃的身影,和街上涌动的灯笼和追兵,津津乐道地谈论着。 萧暥对陈英道,“清察司只要跟上人就行,放信号,调云越过来。抓人交给他。” 清察司的署兵战力和锐士营不能相比,现在小乙夺路而逃,催逼太甚,反倒会有死伤。 就在这时,魏瑄趁他一个不注意,翻身跃出了窗户。 萧暥追到窗前,就见他脚尖一点,跃上房檐。急追小乙而去。 萧暥脑壳疼啊。 这熊孩子怎么这么不听话! *** 再过几天就是中元节,一轮圆月照着屋檐上一片清霜。 夜风一吹,魏瑄的头脑顿时清醒了不少。 他问苍青,“小乙去哪里了?” 苍青道,“现在清乐坊,正往川阳街方向去。” “好。” 魏瑄身形轻捷,脚下如风,抄近道直扑川阳街。 街上围观的人群见了,发出一阵阵喝彩!今晚这节目够劲!一个比一个厉害。 清察司的士兵在人群间穿梭,渐渐地就落下了距离。 这小乙是梁上君子出身,对屋檐上的大梁城,比下面的熟悉多了。他在屋檐上,闭着眼睛就能脚步如飞。 魏瑄毕竟很少爬人家屋檐,最多也就翻过几次将军府的院墙,加上药力作用,视线恍惚,颇为吃紧。 每一步跃出,脚下都似是深渊,但也就他这一股冲劲,不顾一切追了上去。 连他也不清楚他是要追上小乙,还是要逃避某个人。 他心绪不宁,等到他赶到川阳街,小乙早就没了踪影。 “他去了千家坊。”苍青道。 远处一个信号焰火升起。 萧暥一看那方向,不妙,百眼窟千家坊! 上次为了救出云越,提兵查抄过千家坊,这地方就是白天去也是盘头路,错综复杂,一进去就找不着方向。更别说是夜里。 *** *** *** 药炉里微微传来沸声。 瞿钢刚想去查看。 “不用管,再熬一刻。”谢映之正在给瞿安敷伤药。 瞿钢实在是佩服这位谢先生,屋子闷热得很,还有一股化脓腐烂的气味,连大夫都瞧一眼就掩着鼻子出去了。 别说他人,就是他自己待久了,都憋的满头大汗。这位谢先生却神情自若,容色悠冷,自是清凉无汗。 瞿钢不得不暗暗佩服,果然是谪仙吗? 腐肉刮去,伤口也清洗了,屋子里弥漫了几天的腐臭味稍稍散去了。 谢映之站起身道,“后日我再来换药,且让你兄长好生休息。” 瞿钢深深一拜道,“先生之恩,无以为报。我……” “不必。”谢映之似知道他要说什么,淡淡道,“我只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不必谢我。” 瞿钢不由佩服,谢先生果真玄门高士,风骨品性,让人心折。 就在这时,街上传来一阵喧嚷声。 谢映之走到窗前看去,微微蹙眉,“云副将?” 只见云越正率兵向这边过来。 瞿钢一看着阵仗就知道出事了。 他赶紧一道,“先生,兄长拜托你了,我去帮忙!” 片刻后, 云越挑眉看他,“瞿钢,你已经除名,还来做甚?” 瞿钢道,“将军,我就是一大梁百姓,但那一带我熟,可以带路。” 云越目光冷冷地掠过他,不予理睬。回首招呼其他人,“走!” 瞿钢迅速跟上。 *** *** *** 比起外面街上的灯火通明,人群熙攘。这千家坊里阴暗潮湿,道路很逼窘,满地腌臜泥泞,污水横流。 魏瑄跟着苍青的指示才跟了片刻,就到了一片废弃的屋宇前。 月光下,黑压压一片死寂,不见半点灯烛,就像到了一片墓地。 这是当年张缉等人临撤走前,纵火烧了的,火势蔓延烧毁一大片棚屋,还烧死了不少人。千家坊的这一片地方就彻底废弃了。 黑暗中,苍青道,“魏瑄,不好,小乙不见了。” “什么?” 苍青道,“我刚才忽然摔下来,掉在你脚边上。” 魏瑄一低头,手在黑暗中一摸索,捡起了一枚三生石。 难道是小乙在奔跑途中掉落了? 虽然失去了线索,但都到了这里,小乙应该在附近,他继续循着巷子往里走。 巷子里漆黑一片死寂,弥漫着一股酸腐的臭味,在药力作用下,魏瑄的头脑浑浑噩噩,硬是强撑着往里走去。 他穿过几个黑黢黢的门洞。 黑暗中,隐隐约约听见前方传来嘎吱一声,让人牙酸的门轴转动声。 小乙?! 他刚要上前探看。 就在这时,黑暗中忽然被人拽了一把,紧接着嘴就被捂住了。 月光下那是一只有力的手,手指修长秀劲,骨节分明。 魏瑄想要挣开,忽然就撞到了那人匀实的胸膛,随即就听萧暥的声音在黑暗中传来,“殿下,是我。” 刹那间,他脑子里紧绷了好几个时辰的弦骤然断了。 他中了药,本来就对萧暥避之不及,现在偏偏要跟他紧贴在一起,心中叫苦不迭。 就在这时,窄巷里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那脚步声很沉重,看起来应该是几个壮汉。 跟着那脚步声,还有车轮碾压过嶙峋地面的声音。 一个男人沙哑着嗓门道,“今天运气好啊,没想到这小子还敢来这里,胆儿够肥的,正好,顺便一块儿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