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灼烧玫瑰 第11节

    “什么意外?”莫森抬起眼眸反问道。

    “拍卖会进行到中途的时候,有人私闯会场后方的办公区域。”监狱长的语气毫无起伏。

    没有第一时间做出解释,莫森轻描淡写地朝他撂下话问:“监狱长大人也去了那天的拍卖会?”

    察觉出自己反过来被他猜疑试探,餐桌对面的人表情略显阴沉,与他对视片刻后嗤声开口:“地下城的拍卖会,莫非就只有上校能去?”

    莫森没有接他的话茬,“从我入场到拍下手链离场,会场中没有出现任何异常。”

    对这样的答案并不满意,监狱长还欲继续冷声追问,却在余光扫过总督夫人的脸色时,面沉如水地止住了未说完的话。

    席上有关拍卖会的话题就此打止,侍从们鱼贯而入上菜的间隙里,总督与总督夫人无声无息地对视一眼。那天拍卖会上的监控画面传过来时,秘书长在看过视频后亲口告知两人,莫森的确在买下手链后就与时灼退场离开,而当时闯入后方办公区域偷东西的,是个身手不错的年轻女人。

    虽然办公区域的监控遭到破坏,视频画面中没有拍到那个女人的脸,但她的出现看上去似乎与莫森毫无关系。且说对方来偷东西也不完全正确,事后拍卖会的人清点过事发现场,办公室内没有丢失任何贵重物品与文件。

    对方逃跑的时候没有带走任何东西。

    而地下城中再次传来的消息显示,第二天莫森与时灼再次进入地下城时,去的是与拍卖会毫不相干的走私黑市。这让总督与总督夫人不由得怀疑,他们在莫森这件事上是不是太过敏感了。

    但事关他们多年来的巨额利益链,对这样的事情敏感多疑总是不会错的。

    一顿饭吃得风平浪静与相安无事,直到饭后总督将莫森留下商谈军务,而总督夫人主动邀请时灼参观后花园时,时灼就隐约察觉到了,还有“饭后甜点”在等着自己。

    他跟随总督夫人起身离开,朝宅邸中灯火明亮的后花园走去。

    后花园中铺满了大片的玫瑰花海,如鲜红的浪般在风里起伏涌动。花圃中间一条小路蜿蜒伸向前方,路的尽头是爬满枝叶藤蔓的吊椅秋千架。停在灯下的花海前欣赏片刻,总督夫人微笑着回过头来问:“小灼喜欢玫瑰吗?”

    不太习惯被对方这样叫,时灼不着痕迹地敛了敛眉,随即才佯作局促拘谨地回答:“喜欢。”

    “我就猜小灼会喜欢。”总督夫人的嗓音愈发温柔轻浅起来,指尖缓缓伸出碰向时灼落在身侧的手,“小灼如果不喜欢,又怎么会挑中这条手链?”

    时灼心中的怪异感逐渐变得浓烈,不动声色地避开她指尖将手腕抬起,露出戴在腕部的那条手链讷讷问:“夫人说的是这个吗?”

    总督夫人的指尖轻轻抚上他的手链,“玫瑰和荆棘很般配。”

    时灼眉眼困惑地望向她没说话。

    总督夫人却没有要解释的打算,而是握住他的手腕嗓音轻柔地问:“我听说上校最近常去你那里过夜。”

    忍住要将手腕抽出来的冲动,时灼神色间涌起几分茫然来,“是的夫人。”

    总督夫人的指尖按住他手腕捏了捏,“以上校冷淡的性子来看,他在床上不会太温柔,辛苦你多包容和忍耐了。”

    时灼心情微妙地沉默了片刻,回想起那晚在空中花园的宴厅里,总督夫人试探自己的那些话,索性就借着这个话题委婉暗示道:“……不会辛苦。”

    总督夫人闻言,果真面露几分讶异道:“哦?”

    时灼满脸为难地抿了抿嘴唇,半抬不抬的眼眸中满含欲言又止,最终还是在面前人安抚般的注视中,鼓起勇气抬起头来小声吐露道:“上校的腰似乎不太好。”

    莫森·诺因的腰不好?总督夫人眼底掠过一丝异样。她调查过对方来罗那城前的信息,换情人的速度好似换衣服,但跟过他的那些漂亮情人里,却没人提起过他在床上不行。

    既然不是来罗那城前腰有问题,那就是来这里以后才出问题,而问题极有可能就与入城前的袭击有关。掌握到了想要获取的信息,总督夫人满眼怜爱地松开他的手。

    察觉出她似乎还有别的话想要说,时灼抢先神情羞赧语气结巴地开口:“夫、夫人,我好像喝多了水,有点想上厕所。”

    话未落音,他自己就先羞愧不已地垂下了头。

    总督夫人不由得望着他轻笑出声,并未责怪他突如其来的失礼话语,转头吩咐守在远处的侍从过来,领时灼去宅子里的客用卫生间。

    跟随侍从转身离开的那个瞬间,时灼如变戏法般收起了脸上的羞赧。由侍从带领穿过长长的室内廊道,走到尽头白墙边拐角的位置时,墙边毫无预兆地伸出一只手来,横过时灼腰间将他拦抱在了怀里。

    熟悉的力道与气息自身后侵袭而来,时灼表情微愣地抬头对上莫森那张脸。后者垂下眼眸来扫了他一眼,就将目光投向前方侍从吩咐道:“你下去吧,我知道路。”

    侍从停下来朝两人躬了躬身,随即听从莫森吩咐转身离开。两人站的地方并非什么隐秘位置,身侧廊道时有其他下人来回走动,实在算不上是个谈话的好地方。

    为免被别人听见他们的对话,时灼只能借着被莫森搂抱的亲昵姿势,回身伸出双手环住男人宽阔的后背,仰脸将下巴压在他肩头凑近去低声问:“上校,你找我有事?”

    感知到落在脸边的温热吐息,莫森的语气略微顿了顿,“原本没有,但现在有。”

    “什么事?”时灼嗓音难掩诧异地问。

    “时灼。”横箍在他腰间的手臂骤然收紧,男人语义不明地叫他名字,黑眸轻眯冷声吐出话语来,“你跟别人说,我腰不行?”

    第17章 誓言

    “……”

    “上校,”他伏在莫森颈间干巴巴笑出声来,“你听我解释。”

    “你说,”后者一动不动地吐出话语,“我听着。”

    时灼一时间没有办法,只好将那晚总督夫人试探他的话,如实向莫森交代与告知。

    “所以,这就是你说我不行的理由?”莫森咬着重音,轻飘飘地在他耳旁撂下话。

    “……”

    “上校,如果没有别的事情,我现在要去上卫生间。”时灼选择了生硬地转移话题。

    莫森什么都没有说,拿开箍在他腰间的手臂,声线毫无波澜地吩咐道:“跟我来。”

    时灼收起眼底的心虚,乖乖迈开脚步跟了上去。

    对方将他带到客用卫生间外,就停在门外不再往里头走。时灼独自推门进去上厕所,待他洗完手从卫生间里出来,莫森仍旧站在门外的墙边等他。

    疑心对方还想为刚才的事算账,时灼小心谨慎地与莫森拉开安全距离。

    瞥见他停在几步外一动不动,莫森双手抱臂靠在墙前朝他扬起下巴,“过来。”

    时灼这才慢吞吞地抬脚朝他走过去。

    大约是嫌他走得太慢,莫森直接伸手将他拽过去,放低声线微微皱眉提醒道:“以后在私下场合里,和总督夫人保持距离。”

    未料他说的是正经事情,时灼面上神色微微一顿,望向他的瞳孔中浮起疑问来。与男人持有的观点恰好相反,对方既然想要调查总督府的事,时灼认为从总督夫人身上入手,是个简单轻松的好办法。

    接收到来自他眼中的疑问,莫森松开他的手没有解释,而是迈开长腿越过他朝前走道:“跟我来。”

    时灼跟着他穿过弯弯绕绕的走廊,他们没有再走来时的那条路返回,而是踏进了另一条狭小幽暗的廊道。这条路上鲜少有侍从下人走动,却也同样能够通往总督府的后花园。

    甚至于透过尽头墙边那扇隐秘的小窗,他们还能清晰地将花园景象收入眼底。从窗边窥见站在不远处的总督夫人时,时灼霎时就明白过来,莫森是在这里听到了他与总督夫人的对话。

    总督夫人仍旧站在那个位置没动,身边却多出了监狱长那位漂亮的情人。两人面对面说了些无足轻重的话,李戚容忽然笑着低头弯下腰来,握住总督夫人的指尖亲吻她手背。

    任由他的嘴唇吻过自己的整片手背,总督夫人始终眸光怜爱地看着他。半晌后李戚容终于停了下来,总督夫人从他手中轻轻抽出指尖,慢条斯理地抚上他脸侧流连摩挲起来。

    时灼眼底情绪冷了冷,在这亲眼撞破两人私情的当口,有些不合时宜地回想起来,那晚在空中花园的宴厅里,总督夫人指尖轻轻刮过他的动作。

    结合今晚在后花园里发生的事情,想来那并非是他当时多心的错觉。

    时灼从窗边缓缓退开,悄无声息地隐入旁侧暗影里,从昏暗光线中抬头看向旁边的人。

    “看清楚了?”莫森低沉的嗓音落入他耳中。

    时灼朝他点了点头,敛眉仔细思索片刻后,并未对他先前提醒的话做出任何回复,只好似看乐子般吊儿郎当地开口:“眼下还没有到春天季节,总督府就已经是一片绿了。”

    莫森不予置评般掀了掀唇角,“看到守在花园里的侍从了吗?”

    时灼闻言,认真回忆了片刻刚才看到的画面,那侍从正是不久前给他领路的熟悉面孔。

    “看到了。”他偏过脸来小声答,末了恍然大悟般蹙起眉来,“他们在花园里做这种亲密举动,却没有刻意让宅子里的下人避让。”

    莫森默认了他分析出来的话,“总督夫人喜欢养小情人这件事,在整个罗那城里都不是秘密。”

    时灼眼前浮现出总督那张浑圆发胖的脸来,“这种事总督怎么忍得了?”

    “当年两人结婚的时候,算是赫尔曼高攀了名门望族。”莫森简单解释给他听,“而赫尔曼也是凭借夫人家的财权,才能坐上罗那城总督的这个位置。”

    赫尔曼就是总督的名字。听完这些上层权贵的陈年旧事,时灼满脸唏嘘地挑起眉尖来,“所以总督夫人和监狱长的情人私通这件事,谢里登监狱长本身也是知情并放任的?”

    “不排除这个可能性。”莫森说。

    “不仅要送八位数项链,还要送自己的枕边人。”时灼忍不住轻笑出声来,“为了打通罗那港口的走私渠道,监狱长大人还真是下了血本。”

    莫森并未对此做出任何评价。

    而窗外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已经没有了任何说话的声音。时灼再从窗缝间往外看去时,发现那两人皆已经从原地离开。

    担心自己消失时间太长,总督夫人会遣人过来找,时灼独自走小道回到了花园里。出乎他意料的是,本以为已经离开的李戚容,竟然还留在后花园中没走。

    时灼想了想,主动朝对方站的地方走过去。

    李戚容站在那架秋千吊椅前,抬着头不知道在看什么。直到时灼缓缓走近时,对方才终于回过头来,面容傲慢地看了他一眼。

    时灼唇边挂着不以为意的笑,停在他身边后并未主动去搭话。

    最后还是李戚容率先沉不住气,语气淡漠而又趾高气扬地问:“你是诺因上校的哪一位情人?”

    “上校还有很多位情人吗?”时灼露出惊讶的表情来。

    李戚容唇角讥讽般地扬起来,“你住在哪里?”

    时灼看起来对他的问话毫无防备,直接将自己的详细住址报给了他。

    “伯朗路?”李戚容轻轻嗤了声,“那不是最靠近贫民窟的破旧街道吗?”他终于正眼打量起时灼来,“诺因上校就让你住在那里?”

    时灼倒是表现得积极乐观,“住哪里都比住监狱好。”他甚至朝李戚容大方露出笑容来,“我说的对吗?李先生。”

    李戚容被他问得面色微梗,半晌才调整好表情瞪向他道:“别拿我和你去比,我现在可是住兰德街。”

    时灼对罗那城的街道分布不熟悉,但也知道总督府就位于这条街道。想来兰德街大约是高官富人的居住区,但时灼对这类信息并不感兴趣。因而他神态如常地哦了声,就再也没了别的下文。

    李戚容耐着性子等上许久,却只等来他这样冷淡的回应,不免有些难以置信与愠怒,“你不想搬去兰德街住吗?”

    “我吗?”时灼吃惊地伸手指指自己,随即毫无上进心地摇头,“我不想。”

    李戚容气得朝他冷笑,“那你是想看别的情人,搬去兰德街和诺因上校一起住?”

    骤然听到莫森的名字被提及,时灼终于对他的话题来了兴致,“上校要搬去兰德街住?”

    瞧见他那副诧异的神情,李戚容就知道他仍旧被蒙在鼓里,眼中不免浮起扳回一城的快意来,“你还不知道吧?诺因上校在兰德街买了新院子。”

    时灼心说他还真不知道,但也不怎么想知道,面上却毫不显露地摆出不安模样来,双手捏紧衣角低下头来喃喃道:“……我不知道。”

    从此前的憋屈与愤怒中抽离而出,李戚容连带着眉梢眼角都舒服畅快起来,“听说诺因上校这周就会搬进去住,可是他到现在都没有告诉你。”他轻哼着凑近时灼脸前愉悦地强调,“看来除了你以外,上校还有别的情人。”

    “是吗?”时灼失望不已地抬起头来,“上校要搬去兰德街住的事,你是怎么知道的?”

    浑然不觉自己被人套话,李戚容不自觉扬起下巴来,“诺因上校买的那栋院子,就在我住的院子旁边。”

    时灼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那么莫森买下院子的意图已经很明显,仅仅是因为它和谢里登的住宅挨在一起。从对方那里得到自己想要的信息,时灼不欲再浪费时间与他周旋,正准备找个理由与借口离开时,却看见了远远从后方走过来的莫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