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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辅宠妻手札 第13节

    “你这是什么打扮,衣衫不整,披头散发,你的规矩都被狗吃了!”

    唐氏与冬暖对视一眼,眸底都泛着一丝幸灾乐祸。

    眼下沈观衣听见规矩二字便烦,她不偏不倚的对上沈书戎怒火冲天的双眸,“我的规矩,不都是沈府教的?”

    “所以父亲有什么资格生气。”

    “胡说八道!月儿怎么就不像你这般!”他横眉怒目,唾沫横飞,“你自己说说你都回来几日了,可有来问安过一次?”

    沈观衣不解,“我为何要问安?问谁的安?你吗?还是唐氏?”

    “你什么意思。”沈书戎猛地眯起眼,那张脸生怒的时候,总是有些骇人。

    但前世沈家被抄,满门被灭的时候,这张骇人的脸不也会勾起谄媚的笑,求她大人有大量,放他一马。

    所以她才觉着重新活一次颇为无聊,这些人的嘴脸她早见厌烦了。

    如今这般色厉内荏,给谁看呢?

    沈观衣自顾自的起身,朝着二人下方的椅子走去,“女儿的意思是,你与唐氏,缺问安的人吗?”

    既如此,何必逮着她不放。

    明明她都准备放过他们了。

    “唐氏也是你叫的?”沈书戎额头青筋直跳,恨不得将这不孝女掐死,回来就气他,当初怎么不死在庄子上!

    唐氏收到冬暖递来的眼神,连忙掏出帕子,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老爷,都是我的错,是我这些年疏忽了二姐儿,才让她不愿认我这个娘。”

    沈观衣噌的一下起身,还未走远便被沈书戎叫住,“你干什么,长辈说话,你乱走什么!”

    她回头,看向唐氏,“她哭的我心烦,不想听。”

    哭声停滞一瞬,唐氏连忙续上,面上虽在哭哭啼啼,心中却乐开了花。

    她没想到沈观衣竟养成了这副性子,真是老天开眼,哪怕她不动手,也有的是人想收拾她!

    沈书戎也没曾想是这样的理由,他满脸火气,见沈观衣当真半点不惧,抬步就要走,没好气的看向唐氏,“哭什么,闭嘴!”

    “还有你,给我回来!你今日敢踏出去一步,我便让人将你刚刚带回来的琴砸了!”

    沈观衣脚步一顿,面色如霜。

    狗贼若敢砸她的琴,她不介意让他们一家子现在就去死!

    只是如今她没了权势在手,以她一人之力,哪怕告到御前,拿出账本,沈书戎说不定也有转圜的余地。

    她深吸一口气,回身走进堂内。

    沈书戎此时也灭了火气,今日他让沈观衣来,本就只是问问她与李家那位是怎么回事,夏嬷嬷又为何被她赶走了。

    谁料正事还没提,便差点被这不孝女气死。

    他声音冷硬,目光如炬,紧紧盯着她,“今日谁送你回来的?”

    “父亲都知晓我带回了把琴,那是谁送我回府的,您会不知道?”沈观衣自顾自的坐下,压着火气。

    “你少跟我阴阳怪气的,说,李家那位是不是对你不满?”他眼底罕见的闪过一丝紧张。

    第13章

    沈书戎当初知晓他要与李家结亲之时,应当乐了好久吧,眼下瞧着她或许不得李家喜欢,便诸般紧张。

    而唐氏……

    沈观衣低头瞧了一眼这些年被养的白嫩修长的手。

    前世唐氏以规矩为由,让她在三日内绣出鸳鸯喜帕,绣针又细又长,扎的她满手是伤。

    喜帕绣不出来,她急的团团转,可唐氏没有给她搬救兵的机会。

    处暑晒人的紧,她被人按在发烫的青石路上,膝盖跪的通红,两条小臂被迫夹着木盆,盆里装着下人吃剩的汤汤水水,但凡她夹不住,那些秽物便会将她淋湿。

    唐氏说,她的手不稳,所以才绣不好花样。

    如今想来,她不过是找个理由磋磨她罢了。

    她与李家结亲,当属唐氏最气不过。

    沈观衣看向这对夫妇,蓦然笑了,“李大人对我自是满意的。”

    沈书戎刚缓过气来,便听她继续道:“不过——”

    “不过什么,你倒是说啊!”沈书戎见她就知道笑,迟迟不语,又生了火气。

    “不过李家觉得唐氏德行不端,这样的亲家他们不想要。”

    唐氏一怒之下拍桌而起,“满口胡言!”

    沈书戎不满的瞪向唐氏,眉眼阴沉。唐氏顿觉委屈,唤了声老爷,去拉扯他的袖袍,“李家与我们平日都不曾往来,他们怎么会说出这样的话呢,老爷……”

    唐氏在心中把沈观衣骂了个遍,咬碎了一口银牙,哀戚的看向她,眼中如同淬了毒,“二姐儿,你不能如此冤枉我啊。”

    “这话是李鹤珣跟你说的?”沈书戎眉头深皱,将信将疑。

    修长的手指捻起桌上精致小巧的糕点放入口中,口感粗糙,味道甜腻,压根比不上宫中那群御厨。

    沈书戎见她还有心情吃点心,气不打一处来,“我跟你说话呢!”

    沈观衣嫌弃的用手帕抹了抹嘴,“父亲若是不信,明日上朝去问问李鹤珣就是。”

    谅他也没那个胆子。

    “二姐儿,夫人平日吃斋念佛,替老爷打理好这一大家子人,上京哪家不夸咱们夫人贤惠,李家是大族,与夫人平日也不曾往来,断不会说出此话,更不会做出在背后嚼舌根的小人行径!”

    冬暖掷地有声,声声维护,一下唤醒了沈书戎的理智。

    沈观衣对上沈书戎幽幽看来的视线,并未被他漆黑如墨的神色唬住,冬暖上前一步,似是要与沈观衣对峙,“方才二小姐既然说是李家说的,那烦请二小姐告知对方是在哪处哪个时辰污蔑的我家夫人。”

    “他李家虽是清流世家,德高望重,但事关夫人清誉,沈府也定不会怕了他们!”

    三人或鄙夷或怨毒或怀疑的看着她,沈观衣手背抵在下巴处,左手晃悠着腰间的细穗,漫不经心的看向沈书戎,“李家还说,唐氏身边的婢女心机深重,最会巧言令色,狗仗人势,才让沈府后院乌烟瘴气。”

    “胡说八道!”冬暖话音刚落便后悔了,她咬着唇垂下头,不是她忘了规矩,而是这二小姐也忒气人了!

    沈书戎冷哼道:“这也是李鹤珣说的?”

    “是啊。”沈观衣毫不心虚,没有半刻犹豫。

    沈书戎要再看不出来她把他们这些长辈当乐子玩,他便白在官场浮沉这么多年了!

    “滚!”

    嘴里没有半句真话的东西!

    这话沈观衣等半晌了,她慢吞吞的起身,挺拔曼妙的身姿明晃晃的当着二人的面转身离开,连多余的眼神都不曾给一个,更别说行礼了。

    唐氏顿时哀嚎出声,硕大的泪珠颗颗分明,滚落腮边,“老爷,你可要为妾身做主啊,你方才也瞧见了二姐儿这没规矩的样子,她一定是在报复我,才故意挑唆,府中这些年如何,老爷心里难道不清楚吗。”

    沈书戎被她哭的头疼,两指撑着额角,不耐道:“行了,别哭了,我又不瞎。”

    抽泣声顿时小了许多,唐氏恨极了沈观衣方才那副嚣张的模样,不就是仗着有门好亲事吗?

    她就不信月儿比不过那个野丫头,李夫人但凡不瞎都不会看上沈观衣那小贱蹄子,偷梁换柱这样的腌臜事,她也不是不能做。

    再不济,她宁愿毁了这门亲事,也不能让沈观衣嫁过去!

    唐氏柔弱起身,绕至沈书戎身后,指法熟稔的替他按压着穴位,忧虑道:“老爷,二姐儿这性子日后若嫁去李家,咱们不会结亲不成反结仇吧。”

    这也正是沈书戎所担心的。

    但这是赐婚,是沈府从寒门之列一举挤上世家之流的机会!但凡有的选,他也不会让沈观衣那不孝女嫁过去!凭的丢人现眼。

    “这事儿你别管了。”

    沈书戎拂开唐氏起身便走,走了两步又想起什么,侧头警告道:“没事少去招惹她。”

    沈观衣如何不打紧,但她若出事,指不定婚事就落到别人头上了,他怎会甘心。

    “他什么意思,他竟然为了沈观衣那个小贱人如此跟我说话!”沈书戎刚走,唐氏便不敢置信的看向冬暖,忍不住高声质问。

    冬暖伸手替唐氏顺着心气儿,安抚道:“夫人,老爷他看重的是李家,又不是二小姐,您和他置什么气。”

    理是这个理,但唐氏就是气不过。

    当年柳商受尽老爷疼宠,她好不容易将人收拾了,这么多年过去,难不成她还得被柳商生下的贱种压一头?

    她怎能咽的下这口气!

    冬暖接过下人递来的热茶,吹开氤氲的雾气,笑道:“夫人别急,不就是一桩婚事吗,二小姐若没了李家未来少夫人这个名头,就凭她庶出的身份,最后哪怕死在宅子里都无人问津,到时候,还不是任由夫人磋磨。”

    唐氏心气不顺,自然没什么好语气,“先前你也是这般说的,结果呢,她现在都快骑到我头上来了!”

    想到这儿,她便觉着委屈,“更何况,老爷方才让我别去招惹她。”

    冬暖长叹一声,早已习惯自家夫人只会生闹,没有半点脑子的事实,“夫人,您何不去一趟李家,探探李夫人的口风?就二小姐那性子,您只要稍稍透露给李夫人一二,这门婚事,李家有的是法子退。”

    唐氏先前也不是没想过,但她其实也眼馋这门婚事,那可是李家啊。

    当年差点与开国皇帝共治天下的李家!

    若是……

    “夫人!”冬暖沉着声音,提醒道:“您这心思明日在李夫人跟前可要收着点,上京皆知淮阳县主心狠手辣,连先皇身边的宫女都敢斩杀,您若是得罪了她……”

    唐氏顿时打了个寒颤,记起少时她随爹爹上街,与她年纪差不多大的淮阳县主提着一把比她人还高的剑,当场斩杀了先皇身边的一个小宫女,血流成河,人声鼎沸。

    而小小年纪的淮阳县主则执着银光泛泛,仍在滴血的剑,冷着脸,一字一顿,“本县主未来的夫君,也是尔等奴仆能随意污蔑的。”

    自那时起,淮阳县主的护短之名传遍上京,迄今不敢忘。

    唐氏歇了心思,一心只想着,明日怎么着也要让李家把这个婚退了!

    翌日一早,唐氏便向李府递了拜帖。

    不多时,下人从府内出来,迎着唐氏走去正堂,一路上她都不敢多看,但余光总忍不住四处打量。

    七进七出的院子,百余间厢房,尽管山水布置上瞧不出什么特别,但细微之处总能看出百年世家的底蕴到底不同。

    唐氏见到李夫人岳安怡的时候,已是巳时。

    当年那道小小的身影如今早已如她一般长成、老去。唯有周身的气度,随着岁月沉淀,越发令人望而却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