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雄兔眼迷离 第493节

    薛凌道:“无巧不成书,就这么遇到了,能如何,你不去城头,在这久站着做什么。”

    唐涧道:“哎呀,这几日城头用不上那么多人,胡人只想引诱我们出去。你以前没真打过仗吧。对了,”他指了指外头:“你把那位也带上。”

    薛凌明知故问:“哪位。”

    唐涧道:“哎呀,就那位齐将军,闹着要一起去,你可得给我看好些。”

    薛凌抬头道:“她去做什么,平白添乱不是。”

    “算不上,她还能打俩下子,你们那点数,胡人也不可能绕过城来突袭,防着点流民乱党就行,你带上她。”

    薛凌不复答话,唐涧当她不乐意,上赶着劝道:“你听我说,我们王上有个妹子死了,跟她年纪差不多大,且看顾着呢,不能真丢上去跟胡人拼刀枪吧,那真押送粮草,也不敢让她去,难得你这活儿轻巧,你把她带上,带上。”

    薛凌看着她,嗤笑着点了头,佯作抱怨:“我来投奔王上,你们叫我哄小孩。”

    唐涧咧嘴道:“什么小孩大孩,看你年岁也大不到哪去,今天还好了些,昨天见着半月没吃饭样,怎么回事你。”

    碗中粥水将尽,薛凌丢了勺子,仍是扬了扬手,道:“刚才不是说过,伤着了”。说罢起了身,连着将桌上纸张拿起,叫了薛暝往外。

    唐涧一并随着出了门,又叮嘱了薛凌些许细节,正好借着说话的功夫,她偏头绕着院里齐清霏走。那位与陈泽霍知两人比比划划,听见唐涧喊也没往这边看,算是顺利出了院。

    唐涧转身说要去忙别的,薛凌挥手,没说半个字要留来。城头不急,多的是闲人,沈元州要她自个儿去调兵,目的作何,昭然若揭,犯不上与人废话。

    扬了扬眉,将那纸印信收好,打起精神道:“走。”点兵这事儿以前还真没干过,不过无妨,叫个人而已。

    她一挺了身,走路飞快。宁城校场有十来处,最近的当属北一,但城中有战事,北一肯定要随时待命支援城墙上,去了讨不了好,北二也过于近了些,东南一最合适。

    行出官宅,马桩处拴七八匹马通体赤红,身上鞍配一应俱全,旁儿一架子上挂了长弓箭矢若干。

    薛暝要去牵马,薛凌道:“等等。”说罢自往架子处拿了弓和几支箭矢,又往架子一侧翻开个布袋,挑挑拣拣一阵,掏了什么东西出来往箭矢上戳。

    随后才背弓上马,喊薛暝:“跟着我”,说罢快马一鞭往东南校场去,她以前当真不曾往宁城练兵处看过,只城中地形颇熟,全然不会找不着地方。

    有令在身,百无禁忌,城里本无几个百姓,大早上的街上更是空无一人,两匹马横冲直撞,片刻即到校场处。

    此地空旷,练兵的军长远远见薛凌纵马而来,尚有三五丈远,薛凌侧身搭弓,半挂在马上,弦惊镝鸣,直往校场立鼓去。

    清音未歇,鼓声又起,人马奔到军长跟前,薛凌未勒马,携弓抬脚翻身丢缰一气呵成,直直立于方正前,昂首转身,笑看在场负责操练的几个军长,薛暝此时方“吁”声停马,跳下来一并站到了身前。

    她那匹马长嘶跑出老远,才让一卒子牵住了缰绳。

    这几天城中兵来马去,军长算得高官,来往见得都是熟面孔,突儿冒出薛凌来,从未见过,看其方才身手,不像无名之辈。

    其中一人拄着长枪,上前一步,道:“来者何人,鸣镝何事。”

    薛凌笑看了眼旁儿战鼓,军中章程,传令必有鸣镝示警,这东西又分铁铜骨木,其音色各不相同,听声即知大概。熟人来未必需要,但她来肯定是要按规矩办事。

    有了这么一出,犯不上多解释,薛凌抬手一抖,将卷着的印信伸展开来,扬与军长道:"薛凌,奉令调兵,请尔点卯一官,立刻随我出城。

    违者,杀,不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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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068章 常

    她话音不重,自成余威,文纸雪白,朱批鲜红,悬于缠着灰色布条的手间,像副水墨。

    那人打量着伸手接了令文,看过之后递给旁边人,抱拳见礼道:“得令,兄台如何称呼。”

    “无官位,你喊我薛凌即可。”

    那人未见疑虑,也未识得这名字有何不一样,笑喊了声“薛兄稍后。”方才镝音浊而沉,用的是木镝,且点卯数只得一官,也就是只得些许小事需要处理,不必太过紧张。

    薛凌稍颔首,笑道:“还请尽快。”

    人又问:“薛兄是新来的?看着面生。”

    她点头轻“嗯”一声,目光转到校场正中去,不欲多言。方阵里征衣俱同,长枪一样,分不清……

    她分不清昨日老妇长子是谁,也辨不出其幺儿何在。

    薛凌既冷面,那人不好再攀谈,催促着点了人车与薛凌,道是“百夫长吴栋授命”。

    薛凌收了东西,复回马背上,带着人顺利往城南门。说来并无难处,只些许胆识罢了,换个没见过阵仗的,瞧见乌泱泱一群人个个手执利刃,喊声震天,腿都吓软,哪能镇定自若鸣镝。

    她瞧不上这等试探,实则沈元州也有一定道理,是不是薛弋寒的儿子根本不甚要紧,要紧的是人能用。

    霍知等人早已等候城门处,却是没来由多了驾马车。薛凌上前指了指,道:“怎么回事?”

    霍知笑道:“陈泽实在行不得马,特让在下救個命,正好,齐将军也进去了。”

    薛凌将令信与他,道:“开城门。”

    霍知拿着令信与守门的卒子看过,随即有人拿着绞索将门缝开大了些,百余人浩荡往昌县去。

    因着有营兵行路,马不好太快,马车也走的慢,六七十里路跑马多不过一个时辰,行兵却要小半天。沈元州说晚间酉时末开门,时间给的不少,但也绝对不多。

    薛凌嫌马慢,一路没什么好脸色,陈泽在里乐不可支,搂着那豹子与齐清霏再三道是“骑马不是人干的活儿”。

    如此日头过半,一行人到了昌县,有沈元州手谕,守门的不敢造次,直接放了人过去。

    进到城里,薛凌道是稍作修整,计时半刻,用过饭食,再行去装粮。吴栋二十来岁貌,为人还算恭敬,得了话即令行兵原地待命。

    城中更甚昨日空,转了几圈方寻着吃食,店家直喊“供不得那么多军爷,隔壁铺子也还有两间开张,不然分担些。”

    薛凌笑与吴栋道:“如此,都各自去吧,有你看着,逃役以军法论,我初来乍到,不知王上如何治兵。”

    “斩。”

    料来也是这般,薛凌递了一袋碎银过去,道:“军饷微薄,今日这顿,算我贴补诸位,吃好喝好。我们只是去运些个人认捐,不是大批粮草,没有被劫的风险,你不必太过担心。”

    吴栋这才多看了她几眼,接过银袋称了谢,转身招呼各什长领人开饭。自起了战事,营中吃喝基本管饱不管味,虽这看起来也好不到哪去,到底是口新鲜。

    此刻齐清霏二人方从马车上下来,那豹子出了帘就闻着味,只是不如昨晚野性大,吸着鼻子要往薛凌处来,齐清霏一声吼“往哪去,趴着”,畜生乖觉老老实实趴在地上呜咽,狗瞅得两眼,居然也原地蹲在了一处。

    陈泽大呼神奇,于是两人续聊得火热,全没往薛凌处看,亏了她时时半掩着脸。

    底下的都得了好处,薛凌等人再单独走开就不算擅离,她与薛暝往铺子里寻了桌椅坐下,喊霍知去催齐清霏与陈泽二人,进来坐在另一处。许是店里肉菜味浓,俩畜生皆是趴在齐清霏脚下流哈喇子,再没看过薛凌。

    想这是个好机会,干脆借此问了霍知一句:“能言否。”

    霍知猛摇头,拎起陈泽往一旁道:“来,我备了舆图,你先下去跟他们说说东西都怎么安置,去了怎么装快。”

    陈泽抹着汗道:“你不是去过,这有啥可说,我这还没吃上呢”,发现自己挣不脱,赶紧招呼齐清霏道:“齐将军,你跟我去,去去去去,去不去……”

    齐清霏应答不迭,跟着要再跑,那豹子狗“蹭”一声双双站起来兴奋的摇尾巴。

    霍知揪着陈泽不放,笑道:“姑娘家体弱,饿不得,齐将军还是先用些饭食,呆会才好上路。”说罢赶忙推着陈泽出了门。

    看着样子,似乎陈泽却不是他手底下人,不然听得些秘事也没什么。试探出这个结果并没什么用处,都不值得唏嘘一回。

    齐清霏岂能忍霍知如此说她,跟着要跑,嘴里道:“什么姑娘家体弱,我……”

    身后有谁轻喊了句:“清霏。”

    她疑神自己听错,回头看了看,薛凌笑与她招了招手。齐清霏没认出来,又回正头瞧了瞧,面前别无他人。

    再回头来细看,薛凌浅笑看着她,齐清霏双目放大,转瞬通红,赶忙回转身来,三两步跑到薛凌面前惊喊:“三姐姐。”

    薛凌压指在唇,轻“嘘”了声示意她小点声,齐清霏仍未顾得,上下打量后确认是薛凌无疑,随即蹲下身两手抓着她猛摇:"三姐姐,三姐姐真是伱,你怎么来了这,你怎么在这,你怎么这幅样子。

    你该不是来抓我。

    你肯定不是来抓我的。"

    薛凌但见她双泪其下,只说自个儿与她该没这么深情分,那俩畜生本已冲了出去,见主人家回转来,跟着又跳了回来,许是看见齐清霏在哭,霎时竖了背毛,向着薛凌龇牙。

    齐清霏偏脸吼得一声,又复抓着薛凌哭:“三姐姐三姐姐……”眼泪鼻涕都糊在她身上,薛凌甩手不及,低声道:“别哭了,我见不得人。”

    齐清霏愣愣抬头,抹了一把眼泪,奇怪问道:“什么叫见不得人。”没等薛凌答,续抽噎道:"三姐姐,你从哪里来,

    你可曾听得,他们说,我爹死了。

    我想回去,可他们说,爹爹回不去,他烧成灰,洒在水里了。

    我大姐姐也死了,她也没回去,她尸骨都没找到。

    三姐姐,你怎么会在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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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069章 常

    薛凌目光看在外头,防着有人立时进来,齐清霏说话连哭带喘含糊不清,她只听得个大概。

    行军修整多不过半个时辰,薛凌道:“先别哭了,我有事说与你。”

    齐清霏止住哭声,仰脸问:“什么事?”又皱着眉轻推着她道:“你昨儿怎么不叫我,我都没认出来你来。”

    “我来这有些不好说的原因,你回了城,当以前不认识我。”

    齐清霏直起身,退后些许,奇道:“这是什么道理,哪有我不认识你。”

    薛凌收回目光,道:“城中有些人,与我有过节,若是知道了我的过往,不会放过我。”

    齐清霏登时站起,惊道:“是这样。”她作恍然大悟,偏头问:"我知道了,我知道了,就像以前在我家是不是。

    那时候你也能让爹爹知道伱是谁,是不是这样。啊……

    三姐姐,我爹死了。"

    齐世言是死了,而且死的比较难看点,果然是知道了。薛凌抿了抿嘴,只“嗯”了一声。

    于是齐清霏又呜呜声哭,道:“家中堂兄说与我,爹爹回京中死了,三姐姐你当时在不在京中,怎么他又回京中去,又不说一声。”

    薛凌握了下手掌,道:“不在。”眼下不是说话之时,要是说自个儿在京中,半天掰扯不下来,只能先忽悠了事。

    “那三姐姐去哪了?那是你就来这了吗?你走的时候……”齐清霏擦了泪水,双眼亮汪汪看与薛凌,问:“苏哥哥怎么样?”

    “他挺好。”

    齐清霏拍了巴掌,欢快转得一圈,道:"那真是太好了,我就快回去了,沈将军说,等击退胡人,我就是真正的将军了,到时候回去……

    哎呀……“她忽地落寞,瞧与薛凌低声道:”我忘了,他们说沈将军的妹妹没了。"

    薛凌又看了看外头,道:“你不要再喊我三姐姐,免得给人听见,在宁城里头,少与我纠缠。顺便……”她指了指那俩趴着的畜生:“看好你的狗。”

    齐清霏跟着回头看了眼,辩解道:“不是我的狗,是三姐姐你的狗,当时你养着不要了,我替你养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