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嫁国舅 第87节

    于是,乾兴帝让所有人站在原地不动,他蹑手蹑脚地靠近。

    万公公、杨栋忍不住跟了一段,然后在距离小顺子与冰洞一丈远左右的位置,被小顺子摇头制止。

    乾兴帝瞪了两人一眼,越发放轻脚步,小心翼翼地挪了过去。

    小顺子眼睛亮亮地看着小皇帝,一副邀功的模样。

    乾兴帝直接来到冰洞旁边,睁大眼睛往里看。

    小顺子及时扶住乾兴帝的胳膊,在万公公与杨栋看来,这是小顺子在保护皇上,防着皇上掉下去。

    在两人的注视下,小顺子贴近乾兴帝的耳朵,悄悄问:“皇上,您还记得青桃吗?”

    没等乾兴帝反应过来,小顺子猛地用力,一把将细胳膊细腿的小皇帝推进了冰洞!

    “皇上!”

    在万公公凄厉尖叫出声的时候,杨栋已经猎豹般冲了过来!

    同一时间,小顺子也跳入冰洞,按住乾兴帝冒出来的头将他拽到冰层之下,乾兴帝挣扎不已,小顺子憋着一口气,取出凿冰时趁机藏于袖中的一根锋利冰锥猛地扎进乾兴帝的小腹。

    眼看杨栋也跳了下来,小顺子唇角上扬,松开被血色模糊了面孔的小昏君,放纵自己沉了下去。

    呼吸艰难、全身抽搐。

    陷入昏迷之前,小顺子仿佛看到了一张羞涩微笑的少女脸庞。

    青桃啊,跟他一起被卖进宫中的可怜姑娘。

    本以为被选到小皇帝身边是件幸事,没想到小皇帝阴晴不定动不动就暴打他们,他命大活到了今日,青桃却死在了一顿鞭伤之中。

    他要为青桃报仇,只要能拉着小皇帝一起赔命,他甘愿做别人手中的刀。

    .

    杨栋打着寒颤将乾兴帝举上岸的时候,小皇帝还残留一丝意识,这缕意识被寒冷、疼痛、恐惧占据,让他嘴唇哆嗦牙齿打颤,根本说不出话。

    众人以最快的速度将小皇帝往乾清宫送,另有小太监分路去传太医、禀报太后。

    曹太后听说儿子遇害,先是失力跌坐在地,随即发疯一般冲向乾清宫。

    这时乾兴帝已经因为失血或极冷陷入了昏迷。

    看着儿子苍白发青的小脸,握着儿子冰块儿一样的小手,曹太后哭了,慌了,怕了。

    恢复理智的第一瞬间,曹太后尖声道:“传我懿旨,皇上遇刺,速速召国舅曹勋回京!”

    抗什么倭寇,哥哥就是她们母子的主心骨,哥哥在儿子好好的,哥哥才走,那些魑魅魍魉便现出了原形!

    第79章 小皇帝病危,传位黎王

    乾兴帝被人行刺,整个京城都戒严了,各处城门全部增派守军,没有太后懿旨谁也不得进出。

    所有得到消息的文武大臣公侯伯爵,全都放下手里正在做的事,匆匆换上官服公服,蚁潮般涌向皇城。

    宁国公府,云珠随着父兄匆匆出了门。

    李雍、李耀分别是一等国公与世子,后者还在朝当官,云珠则是小皇帝的舅母,不管曹太后会不会放他们进去,他们都得去皇城外候着,反倒是孟氏、顾敏这些女眷可以留在家里等消息。

    李雍父子骑马先行,云珠自己坐在马车里,被袖口掩饰大半的手在微微发抖。

    她想到了曹勋离京前说的那些话。

    他猜到了小昏君在觊觎他的妻子,猜到了小昏君调他出京便是谋划着动手了。

    他让她别做傻事,等他回来。

    他说到了二月,会有办法让小昏君无心再惦记她。

    然后,小昏君就在正月的最后一天被人行刺。

    是曹勋安排的吧?

    云珠的手抖得更厉害了,他怎么这么大胆,行刺皇上这种事一旦被查出来,可是诛九族的大罪!

    自家被小皇帝打压成那样,云珠比谁都盼着小昏君去死,却从来没有想过真的去谋杀小昏君这种可能,因为其中的风险太大了,她根本没有机会收买别人,自己动手的话,就算真杀死了小昏君,整个宁国公府都得为小昏君陪葬。

    那么,曹勋做的干净吗?行刺的人是已经伏诛还是被活捉了?若是后者,他会不会供出曹勋?

    皇城到了。

    城外候着一队队的官员,云珠绕过这些人,看到了被曹绍搀扶着的潘氏。

    潘氏担心皇帝外孙的性命,担心得腿都软了。

    云珠没有心情幸灾乐祸,她停在潘氏身边,看着前面紧闭的宫门,仿佛在看一张血盆大口,可能她这一进去,就再也出不来了,包括站在官员们当中的父亲哥哥。

    恐惧让她面无血色,恰好符合一个舅母听闻皇帝外甥遇刺生死不明应有的反应。

    所有人一起等,从上午等到了中午。

    终于,宫门打开,太后懿旨,宣内阁阁老与六部尚书、锦衣卫指挥使沈阔、太夫人潘氏、小国舅曹绍以及云珠进宫。

    首辅夏进代表所有臣子先关心道:“皇上龙体如何了?”

    宣旨公公神色凝重:“已经转危为安,诸位大臣不必忧心。”

    声音落下,众官员不约而同地出了口气。

    潘氏的腿终于不抖了,以不输于内阁等官员的飞快步伐朝乾清宫赶去。

    到了乾清宫外,云珠看到地上躺着一具男尸,身上盖了白布,只露出一双脚,一只脚只剩冻结的袜子,一只穿着鞋,是太监们的制式。

    她只看了一眼便收回视线。

    一行人依次来到小皇帝的寝殿。

    乾兴帝在太医为他清理腹部的伤口时疼醒了,接下来灌了驱寒的汤药,这会儿有气无力地躺在床上,脸色依然发青,好歹能睁开眼睛说说话了,让曹太后也能冷静了下来。

    潘氏扑过去,跪在床边心疼得直掉眼泪。

    云珠站在潘氏身后,目光关切地看向小昏君,心里再怎么恨,众目睽睽之下她都得这样。

    乾兴帝看到了柔弱的美人舅母,只是这会儿他已经生不出其他心思了。

    确定小皇帝还活着,暂且不像有性命之忧的样子,夏进看向曹太后:“娘娘,刺客已经拿下了吗?”

    曹太后冷眼看向被绑了手脚跪在一旁的杨栋、万公公。

    万公公一路将乾兴帝护送回来,身上沾了水,看起来很是狼狈,但跟一身半湿半冻的杨栋比,万公公这副样子又舒服多了。

    万公公哭诉道:“是小顺子,那个杀千刀的,蛊惑皇上去凿冰垂钓,再哄骗皇上单独上前,趁机行凶……全怪奴婢护驾不力,还请娘娘处死奴婢吧!”

    他说了经过,杨栋没有其他补充的,只磕头请死。

    曹太后冷声道:“若你们是清白的,我与皇上不会要你们的命,但若查出你们与小顺子合谋行刺皇上,你们两家的九族都要赔上!”

    说完,曹太后让沈阔带走二人,连同其他被绑起来的伴读、小太监们一起带去锦衣卫严加拷打。

    乾兴帝双眼迸发出浓浓的恨意:“青桃,他跟青桃有奸情!”

    曹太后握住儿子的手,给儿子解释道:“区区一个小太监怎敢从此,他必然受了谁的指使,为那宫女报仇只是明面上的借口而已。皇上安心养病,娘一定会查得清清楚楚,为你揪出幕后真凶。”

    乾兴帝刚要点头,腹部伤口好像牵扯到了,疼得他五官都扭曲了,眼角流下泪来。

    曹太后红了眼圈,潘氏拿出帕子拭泪。

    云珠就一个念头:疼吧,疼死了才好。

    曹勋说过,这种严重的外伤虽然不会当场致命,过后的一两天却同样凶险。

    .

    曹太后现在最信任的便是娘家兄弟,弟弟还不顶用,她派人八百里加急去召哥哥回京了。

    曹勋身为一等国公、正一品的中军都督,前往福建赴任当然要坐马车,马车走得慢,被太后派来的人快马加鞭追上时,曹勋才刚到山东德州地界。得知皇帝外甥居然遭人行刺,曹勋当即放弃马车,夺了一匹马便往回赶。

    日夜兼程,二月初四的黄昏,曹勋在宫门外下马,疾步朝里奔去。

    平时温润雍容的国舅爷,如今风尘仆仆面容憔悴,因为无暇顾及仪容,下巴处冒出了一层胡茬。

    曹太后这几日一直守在乾清宫,曹勋进来时,她就坐在龙床边上,扭头看到阔别十日的兄长,曹太后眼里顿时落下泪来,哽咽道:“哥哥,你总算回来了!”

    曹勋加快脚步走过来,一手安抚地搭在妹妹肩膀,一边焦急地看向龙床。

    龙床上的小皇帝闭着眼睛,曾经微胖的脸蛋瘦了下去,肤色蜡黄。

    曹勋不由地抓紧了妹妹的肩膀,抓得曹太后都疼了,他才反应过来一样,松手垂在一侧,转瞬又握成了拳。

    他声音沙哑地开口,有恨也有疼:“不是说已经转危为安了?怎么气色如此不好?”

    曹太后的眼泪更多了:“当天喝过汤药后确实瞧着还好,没想到晚上就起了高热,太医给开了药,镇下去一两个时辰便又重新烧起来,反反复复,腹部的伤口也不见好,太医说,说,再这样下去,可能撑不了多久了……”

    为什么啊,她的儿子才十三岁,书都没读完,亲也未成,怎么就要准备后事了?

    曹太后无法接受!

    曹勋试着去握外甥搭在身侧一动不动的小手,快要碰到时,他忽然背转过去,走开了几步。

    曹太后知道哥哥肯定也十分难受,没有急着说什么。

    不知过了多久,曹勋重新转过来,问:“查出来了吗,究竟是何人要谋害皇上?”

    曹太后摇摇头,红着眼眶道:“审问了宫里所有的太监宫女,只审出小顺子与宫女青桃有私情,当日陪在皇上身边的万公公等人都拷打过了,全都咬定他们没有参与其中,可我不信,不过是个卑贱的宫女,一个无根的太监,怎么可能会因为私情连自己的命都不要了?”

    曹勋听了,脸上露出一种让曹太后都感到陌生畏惧的戾气:“好,我亲自去趟锦衣卫。”

    说完,也不等曹太后回应,曹勋大步离去。

    他这一去,二更天的时候才回来,显然沐浴过了,换了一套官服。

    曹太后却注意到,哥哥只是洗了身上,头发还带着风尘,离得近了,她闻到一股似有若无的血腥。

    曹勋没有察觉她的打量,目光沉沉地看着依然昏睡的小皇帝,沉默片刻,对曹太后道:“万公公禁不住拷打,死了,临死之前都咬定事先不知情。杨栋比他骨头硬,还吊着一口气,剩下的都是一样的口供。”

    曹太后愣住了。

    曹勋终于看了她一眼,艰难道:“或许,之前我们应该对皇上更严厉一些。”

    曹太后忽然以手捂面。

    所以,儿子真的只是死于暴虐,死于一个卑贱的太监的报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