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对你是真心的(1)
「铃——铃——」 刺耳的来电声传来,南雪尘自破碎的梦境中甦醒。 松开抱着双腿的胳膊,看了看不知何时降下的夜色和早已空荡一片的公园游乐场,南雪尘拿出手机,朝萤幕恍惚瞥了眼。 而这么一看,她却醒了大半。 ??余长逸? 接起电话,南雪尘听对头说了几句后,就迅速下了长椅,奔出公园。 半小时后,气喘吁吁地站在熟悉的别墅外,南雪尘才支着腰吐了口气,一个面色匆忙的男人就从里头走了出来。 「雪??」 瞧南雪尘批头散发的狼狈模样,和那骯脏渗血的双脚,余长逸着实愣了下,却又即刻凑近她,「雪姐,你回来了。」 没理会他的诧异,南雪尘皱着眉喘息,掠过他走进别墅,「当家怎么了?」 「不太好,」快步跟上她,余长逸焦急叹了口气,眼底满是忧心,「直接砍在腰上,肾脏裂了口子,出了很多血。」 「医生呢?看了没有?」 「当家一受伤就马上送回来治疗了,也紧急做了处理和下麻药,现在正睡着。」 疾步绕过露天泳池,南雪尘和余长逸进了里屋,又一路走上二楼。 卧室门边站着的两个男人见着南雪尘时明显愣了下,可被余长逸眼神示意后,又立刻侧身让路。 进了房,姚文炎的私人医生正收拾完刀具,见到他俩时恭敬頷首下,便转身离开。 缓步在瀰漫着消毒水味的卧室,南雪尘凑近床侧,只见男人上身赤裸,露出紧实的肌肉线条,左肩和腰际却缠着大片绷带,渗出的鲜血将所有戾气糊了层虚弱。 被瀏海扫着的双眼紧闭,姚文炎唇瓣泛白,额角更是止不住的汗珠,全是不安稳昏睡的模样。 收回观察他的视线,南雪尘皱起眉,扭头看向余长逸,「怎么会伤成这样?」 余长逸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 眸色骤冷,「聋了?」 「??当家不希望你知道这件事,雪姐你就不要为难我了。」 南雪尘沉默,视线又投向床上闔着眼的男人,顿时想起他和陈正私下的交易,她轻轻嗤笑,不知是戏謔还是自嘲,「??不希望我知道?」 「那倒是,他从来就什么也不让我知道。」 闻言,眼底流过一丝异样,余长逸咽了口气,「雪姐,当家对你是真心的。」 「他在昏迷时一直唸着你的名字,我也是因为这样才请你过来??」 ??真心? 忍不住嘲讽地扯了下唇角,低垂的眸冷淡一片,「余长逸,你跟了他多久了,我以为你比我还清楚呢。」 后话微顿,再出口时,瞬间散在了寂寥的空间之中。 「我们是没有心的人。」 女人阴凉的话音入耳,眼底的忧心一僵,待脸上的情绪逐渐褪去,余长逸抬眸看向床上的男人。 墨色的发丝凌乱地刺着眼皮,姚文炎额角渗着冷汗,嘴里念念有词地皱着眉,看起来犹如一个做恶梦的孩子。 一股气焰猛然腾上嗓眼,余长逸咽了口唾沫,嗓音低沉下来,「??是啊。」 「混一行的,怎么能有心呢?」 攥紧掌心,他转身面向南雪尘,眸色捻着讽刺的笑,「所以我才说??当家这辈子做过最错的决定,就是当年救了你一命。」 「这样,他就不会变得不像他了。」 对他骤然的话题转变没反应上来,南雪尘实实一怔,双眼微睁,「??你说什么?」 将女人诧异的神情看得一清二楚,余长逸盯着她沉默数秒,觉趣般轻轻笑了,「南雪尘,当家今天为什么会出事,我为什么没办法保护他,你什么都不知道。」 「可只要他有事,别说再坐几年牢,我命都可以给他。」 余长逸冷冷说道,凝视着南雪尘逼近一步,而她反应不及,只好慌神地朝后一退。 「但是南雪尘,你呢?」 直盯她错愕的双眼,寒冷的目光犹如利刃,毫不留情捅破她的所有偽装,「这四年来,每次当家在教你用枪时,你心里在想什么呢?」 「是不是在想,这个枪口,什么时候能对准他?」 心脏一疙瘩,南雪尘微微抽了口气。 虽明白姚文炎和余长逸知晓她的身份,可此刻毫无预警地与余长逸当面对质,南雪尘竟僵在原地,被堵得不知该如何作答。 面对男人穿透灵魂的视线,有股巨大的羞怯袭上胸口,她双唇翕动,心脏如失重般无限往下坠。 可许久,她还是故作倨傲地深吸口气,别过了他的视线。 「??当家什么时候知道的?」 看着南雪尘黯淡的侧顏,余长逸没有即刻回答,只是缓缓看向床上的男人,沉默很久。 「??我不确定。」 「但四年前当家让你来他身边时,底下那些管事想查你,却被他拦了下来。」 「我总觉得,他一早就猜到了什么,可他就是逼着自己不去证实。」嚥了口气,掌心微攥,「因为只要不去证实,就能装作那些事没有发生。」 「直到陆行洲出现,他才终于没忍住吧。」 一股强烈的钝痛猛然窜入胸口,南雪尘闭上眼,紧紧抿住下唇。 而说到这,想起她方才的嘲讽,余长逸眼底流过了道无奈,又像是不平,「??你也许会想,当家这四年来从没让你碰过他手里的生意,是因为他没信过你,可我不这么认为。」 「我觉得这反倒是一种保全,如果哪天这些生意暴露了,至少没碰过的你,可以全身而退。」 心脏潮湿得能拧出一滩水,南雪尘颤抖地倒抽口气,明明心里早有模糊的答案,却还是想得到一个确定。 看着那深陷昏睡的男人,发凉的指尖陷进掌心,她努力扯动无力的声带。 「??那和谢柏锋的交易呢,他为什么要让我参与?」 岂知余长逸却没回答,仅是笑笑反问,话音打趣,「你觉得呢?」 「为了让你留在这儿,当家冒着风险和那陈警官设了这场局,既然一切都是假的,你觉得他又为什么要让你参与呢?」 南雪尘红着眼看着他,睫毛一点点地濡湿起来。 而漫长的沉寂后,余长逸戏謔地一扯唇角,长叹着摇摇头,「真是无用的期望啊??」 「明明知道你会捅他一刀,他还是要赌,」荒唐一笑,「赌什么都不知道的你,究竟会不会把他给卖了。」 鼻息一哽,南雪尘咬了咬牙,抬手糊去脸颊的泪珠,像明白自己快要撑不下去般,又迅速朝余长逸拋问:「??那晚在daytime,究竟发生了什么?」 「姚文炎为什么会受伤?」 掠过南雪尘凑近姚文炎的床侧,余长逸拿起折在一旁的毛巾,弯下腰替他擦拭太阳穴的汗渍。 动作落下,他才又泰然直起身,皮笑肉不笑地直视南雪尘,「我只能说,那位陈警官是低估了当家对你的真心。」 「明明一开始约定都订得好好的,最后却突然反悔,说要把你带回去。」 扫了眼姚文炎左肩渗着血的绷带,余长逸眸色闃黑,话音阴沉。 「要不是陈警官先开了那一枪,当家不会是那么狠心的人。」 听到这里,双腿最后一丝馀力被抽了个乾净,南雪尘一个踉蹌坐倒在了地上。 心脏疼得像受刀绞,泪水无可自控地滑至下顎,而同时,床上的男人像做了梦魘般,眉间的皱摺又一紧,低喃出声:「南雪??」 「南雪,不要走??」 名为愧疚的潮汛在胸腔奔流而出,南雪尘捂住颤抖的唇瓣,死死憋住破碎的气息。 而一旁的余长逸静着,由上而下睨着瘫软在地的她,良久后淡漠起声:「今天晚了,你明天再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