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４）

    某天凌晨，妈妈跟乾妈两人紧紧相拥着坐在沙发上哭。

    我们四姊弟妹是被先前的电话声吵醒的，看着眼前的场景我们完全不知道发生什么事，只好面面相覷、不知所措。

    良久，是一诗姊姊先动身，她走过去轻声问发生什么事了。

    「你们都还没睡啊……」乾妈回头，看见了我们其他三人，招手叫我们过去。

    我们六个人把沙发坐得满满的，让我觉得很温暖。

    「那个……爸爸们啊……不小心在火场……」妈妈话说到一半，又开始哽咽。

    姊姊跟哥哥闻言都安静下来，似乎是理解了，就只有我傻愣愣地问：「爸爸们今天也是去拯救世界吧？还不回来吗？」

    苏砚怜惜地抱住我，但我还是不知道到底怎么了，「到底怎么了？爸爸们出任务还没回来啊？」

    一诗姊姊跟渁渁姊都已经泪流不止，看到这样，我也慌张起来了，也跟着哭了。

    「一曲，爸爸们任务失败……不会再回来了……」苏砚也眼眶泛泪。

    「什……什么？」不安感袭捲而来，意思是……爸爸们跟卖火柴的女孩一样……去天堂当小天使了？

    「骗、骗人！」我从苏砚的拥抱中挣脱，跑出家门，凭印象，找着消防局，「怎、怎么可能……灭火少年是不会任务失败的！」我光着脚，像僵尸般漫无目的地走在人行道上。

    「一曲！」最先追上我的是苏砚，他拉住我的手，「你别这样乱跑，大家都在找你！」

    我想挣开他的手，但他的力气大到让我没办法挥开。

    「一曲！别再任性了……发生这种事大家都很难过！」苏砚就是苏砚，在这种时候还是能成熟地教训我。

    眼泪不断从眼眶冒出，我大吼：「不要骗我！爸爸们是绝对不会任务失败的！啊、今、今天是愚人节对吧！乾爸说过……在愚人节这天，大家都会说谎！」

    「不是！一曲，今天不是愚人──」

    我挣离他的手，「说谎！苏砚哥哥你骗我！」我跑到马路，突然有一阵光芒衝进眼睛，咦……？

    随即印入眼帘的是──前头凹了一块了卡车、微微擦伤的的我、一脸惊恐的家人……还有，躺在血泊上的苏砚。

    「我……苏……苏砚哥哥……？不……」

    我抱住头，嘶吼着，眼前一片黑暗，明明是我……应该要是我……不能是苏砚……不能是他……

    我看着月亮，月亮……苏砚……也会跟爸爸们一起离开吗……？

    「一曲，你看月亮！」

    「好圆好漂亮！」

    「你们都是爸爸的月亮喔，不管是妈妈、乾妈、乾爸还有你们四个，都是喔。」

    「我是爸爸的月亮？」

    「是啊，月亮是温柔的存在。」

    「那……那一曲的月亮应该是苏砚哥哥！」

    「哦？一曲最喜欢苏砚哥哥了对不对啊？」

    「嗯！苏砚哥哥是一曲的月亮！」

    「要好好珍惜这份感情喔。」

    「好！」

    我睁开眼睛，白花花的天花板映入眼帘。

    房外有个陌生的声音：「令嬡只是轻微擦伤，但令郎……」

    令郎？令郎是说苏砚吗？苏砚……他、他还好吗？

    我坐起身，一诗姊姊的声音传来：「啊，一曲醒了。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我抬头看她，泪眼汪汪，「一诗姊姊……苏、苏砚哥哥他……都、都是我害的！」她轻轻拥住我，指指我旁边的病床，「苏砚哥不是在那里吗？」

    「咦？」我转头看过去，真的，苏砚真的躺在我旁边的病床上。

    我走过去，摸摸他的头发，他双眼紧闭，我揉开他微蹙着的眉：「乾爸说不可以皱着眉头……」讲到乾爸，我又哭了。

    我盯着苏砚的手，他的右手手腕跟手臂都有缝过的痕跡。「一、一诗姊姊？」听到我唤，她走了过来。

    「手……苏砚哥哥的手……」手受伤对他来说是多么严重的事，这种事我是最清楚不过的了。

    「嗯，周医生刚刚说……苏砚哥他不能弹琴了。」她难过地说。

    ……啊？

    「不、不可以！这样的话……苏、苏砚哥哥他……」他会崩溃的。

    「一曲？」苏砚微弱的声音传来，他虚弱的笑了：「你没事？太好了……」

    听到他说这句话，我眼泪溃堤，低下头不敢直视他，「苏……」想说些什么，但又不敢说……懦弱。

    「怎么啦？有哪里痛──嘶……」他想举起右手摸摸我，但疼痛让他作罢。

    他看看自己的右手，凄凉地笑了：「果然会这样……」

    为什么？为什么要笑？

    「唉，这也是我预料中的事……」他抬眸，温柔地看着我，「我不能弹琴了，对吗？」

    为什么？为什么还要对我这么温柔？

    我不动，不敢动，百感交集在心中拉扯着我。

    我身旁的一诗姊姊困难地点头，「苏砚哥你……」

    我知道，他还是看着我，他坐起身举起左手放上我的头，「一曲？怎么啦？」

    他一直都是这么温柔的存在，对我来说。

    「对……对不起……都是我害的……害哥哥你不、不能弹琴了……对不起……对……不起……」我手绞着衣服下襬，不安地开口。

    「一直对不起干嘛？乾爸不是说过……一直说对不起会变成对不起星人喔！」爸爸……爸爸说过。

    「但是……真的是我造成的……苏砚哥哥你说过未来要到世界各地演奏钢琴的！都是我害的……」我打了个冷颤，想到我害苏砚不能实现梦想，就很不安，恐惧一直涌上。

    「是我心甘情愿救你的，你好好的，我就心满意足了，好吗？」他把我拉进怀里，疼惜地摸着我的头。

    之后妈妈他们都跑了进来，看苏砚笑着，心都放了下来。

    但是我知道，苏砚他是很难过的。

    很难过，非常难过。

    就是在那刻，我出现了想保护苏砚的念头，我下意识不再叫他苏砚哥哥，也请妈妈送我去学柔道。

    苏砚是我的月亮，照亮我的世界，我一定要好好守护他！

    但我也渐渐发现，苏砚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少，他变得越来越沉默寡言。

    是因为我吧？因为我的莽撞害他被车子撞，害他不能弹琴，害他不能实现梦想……

    「苏……」

    「嗯？一曲？怎么了吗？」他微微侧头看我，笑着。

    在我面前他会撑起笑容，强迫自己地笑着。

    「苏砚……我……」

    「嗯？」

    「不……没事……」

    从那时开始，我也越来越不知道怎么跟他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