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三章前兆之星
铁锈色的气态表面缓慢流转，形成一个庞大的漩涡，像一个冰冷的巨兽眼瞳，凝视着地上的一切。 我一动不动地望着天空。 看清了，我看清楚了。 许多未知的画面浮现在脑海中。脆弱的地壳一夜之间崩裂，大地上涌现出许多古老的生物，埋藏万年的遗迹重见天日，物理法则变得陌生而无法探知，时间和空间都出现了扭曲，人类构建的秩序被轻易摧毁。 它的到来是无声无息的。 等人类意识到的时候，天空已经出现了这轮红月。 最开始是骤然出现的自然灾害，山洪、台风、地震、海啸、高温、风雹……然后，沉睡的旧日支配者逐渐苏醒，连同自己统治过的国度一起降临到这个世界上。 在连绵不绝的灾难之后，红色的月亮离这个星球越来越近，整个世界开始崩坏。 没有人能完整地说出来人类文明是怎么毁灭的。 重力的改变能瞬间让一个活着的生物被自己的体重压垮，缺失的基本元素将肉体揉成混乱的碎块，连最基础的脱氧核苷酸都无法组成，也有人的DNA突然增添了新的信息，刹那间就变成了别的生物。 大片的土地连同上面的城市一起消失，连概念都被抹去。 时间真的已经过了叁天吗？我的大脑一片混乱。 不是的，是这个城市里的时空被留在了这一刻。 无论我何时到达，这里都会呈现这样的景象。 实际上，这个星球所处的这片时空，甚至连带着整个宇宙都已经走到了末日。 不止是物质世界，也不止是时空。 就连“知识”这个概念本身，也在被破坏。 额头传来一阵尖锐的疼痛，逐渐扩散到整个头部。 平静的夜空中不知何时传来嘈杂而尖锐的声音，被封锁的知识即将突破那道锁，将埋藏在记忆深处的画面一一呈现，前所未有的危机感涌上心头，但我却无法将视线移开。 因为，它在呼唤着我。 不，准确来说，是透过我的灵魂，呼唤着某个沉睡着的伟大存在。 我痴痴地望着头顶的红月，伸出了手，感觉自己真的可以碰到它。 “你们在干什么？很危险！” 楼顶的另一边，似乎传来了谁焦急的声音。 我没理会这个声音，又往前走了一步，想靠近天空。 然而就在这时，红月的色泽变得暗淡了，天空中稀薄的云层重新聚集起来，翻滚的黑云中隐约浮现出几只绿色的、章鱼般的巨大触须，很快又藏了起来。 没等我看清楚，耳边又响起了声音。 “快阻止她，她的状态不对劲！” 耳边传来了风声，有人抓着我飞速地往某个位置移动，一路将我抱到了室内。 我呆呆地望着窗外的天空。 倾盆大雨又落了下来，厚重的云层遮住了天空中的一切，什么都看不见了。 “你们疯了吗！居然敢直视格赫罗斯！”周和光气急败坏地看着我们，“你们不要命了吗！” 金朵拉根本没看他，而是将我平稳地放在地上，抓着我的肩膀，从上到下打量了一下我：“你还好吗？记得自己是谁吗？” 我点点头，又摇了摇头，想冲出去，被她牢牢抓住了。 “我一定忘了很重要的事。”我急切地说，“再等一下，一下就好，我一定能想起来！” “不行。”她冷淡地拒绝了。 把我按在地上后，她转过头去看周和光。 “你果然知道那是什么。”金朵拉的脸上没有多少的意外。 “我当然知道，有点克苏鲁知识储备的都知道好吗！”周和光气极反笑，“要不是现在没网，我可以马上打开百度给你看！前兆之星，审判之星，群星正位时降临，它会唤醒所有沉睡的古神，让世界陷入混乱——百科上都写着呢！” “一般来说我们叫它……‘闹钟’。” 又有人开口说话了。 是会长，他靠在门边，正在眺望门外的大雨，视线落在黑压压的云层上。 噼啪作响的雨声逐渐使我冷静了下来。 头还是很痛，但比起刚刚已经好了一些，理智回到身体后，连我自己都说不清刚刚的冲动是从何而来，不由得有些后怕。 “闹钟？”金朵拉没有因为周和光的态度而生气，而是继续问道。 “你都看到了，就是那样。”周和光说，“设定上就是那么写的，这东西会唤醒一切，包括阿撒托斯，而且行踪莫测，就连犹格·索托斯都不知道它会在什么地方出现。后果？把阿撒托斯叫醒之后，一切都完了呗。你要是有疑问你去问爱手艺啊，我只是个玩游戏的。” “准确来说，是拉姆齐。”会长凝视着外面没有回头，嘴巴一点都没停下来，“你问爱手艺他本人可能一头雾水。” “……你非要在这个时候抬杠吗！”周和光对着他怒目而视，没好气地说，“你一直盯着那干什么？难不成你也想试试？” 会长摇了摇头，幽幽道：“不是，我只是想试试法师之手。” 周和光显然没跟上他的脑回路：“什么？” 镜片下，会长的双眼闪烁着睿智的光芒：“你想想看，既然克苏鲁神话都能成真，那DND说不定也是真的啊！毕竟两个世界观在设定上是有某些交集的！” 周和光：“……” 在金朵拉看弱智的目光中，会长执着地盯着门口，手指时不时地抽动一下——当然什么都没出现，直到一阵狂风吹来，把门吹得关上了。 “刚刚有那么一刻，我居然被你说服了。”周和光痛苦地抓住了头，一脸悲伤，“我是傻逼。” 但不管怎么说，会长的插科打诨使得氛围轻松了不少。 回去的路上，周和光又问起了我们这么做的原因。 “她失忆了。”金朵拉言简意赅地说。 周和光愣了一下，看向我，不赞同地摇了摇头：“格赫罗斯确实有可能唤醒被遗忘的记忆，但是也可能引发其它更严重的后果。” “……”金朵拉沉默了一下，“是我没考虑清楚后果，我以为自己能……” 她抿了抿嘴，没有说话。 “没关系。”我对她摇了摇头，“我自己也想知道自己忘记了什么。” 直觉告诉我，那一定非常、非常重要。 想到这里，我又转过头看向会长。 他一路都在沉默，看起来在思考着什么，露出了恍然的表情。 “我知道了！”他欣喜地说，“一定是刚刚那扇门的重量超过五磅了！超过了施法的有效范围！” 在我们的注视下，他试图对着柜台上的香水瓶施放魔法。 会长：“嘿！” 香水瓶纹丝不动。 会长非常淡定：“一定是我的修炼还不够。” “……你有这个功夫不如试试给旧印开光。”周和光吐槽道，“说不定真的有效果呢。” “也可能会激怒别的旧神。”会长很严谨地说。 谈话间，我们又回到了一楼。 会长又钻到了帐篷里，周和光并没有跟别人提起我们的经历，只是对着我们叮嘱了几句，一脸若有所思地回到了自己的帐篷里。 “他肯定去翻COC相关的魔法了。”我猜到了他的心思，对金朵拉说。 金朵拉一言不发地坐在帐篷里，没有接我的话。 过了一会儿，她突然说：“我们今晚就回去。” “这么快？”我有点意外。 “我带你来是想看看这个世界的状况，顺便试试能不能刺激你的记忆。”她说，“这里很危险，我的目的是找到方舟的位置，没必要再待下去。” “那他们怎么办？”我看了看帐篷外面。 “怎么？”她嘲讽道，“你还妄想着去救他们吗？” “我不知道。”我说，“我确实很想帮忙，但是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他们要是死了，我会很难过的。” 我看了她一眼，又说：“你要是也出意外了，我大概也会有点难过的。” “呵，圣母。”她冷笑了一声，却没再说什么嘲讽我的话。 为了顺利回去，金朵拉说她需要做一些准备，把我从帐篷里赶了出去，让我在外面守着。 恰好彭苒和几个女生觉得无聊，正在帐篷外面做夜宵，干脆把我一起拉了过去。 她们从楼上的火锅店里找到了便携的燃料，往火锅里放了一些材料，没过多久又吸引了几个人过来。 研究了几个小时魔法的周和光也睡眼惺忪地钻了出来。 “如何？”我问道，“有效果吗？” “不行啊。”他打着呵欠说，“规则书上关于法术的描述都很简单，没有详细写要怎么做，我选了几个和犹格·索托斯有关的法术，完全没用……居然真的会相信这些，我果然是个傻逼……” “那是因为这颗星球上召唤不出犹格·索托斯大人。”我身旁的人说，“整个星球上都被释放了驱逐的法术，祂想来也来不了。” “是吗？谁那么无聊啊。”周和光捞了一筷子方便面在碗里，笑道。 “当然是奈亚拉托提普。”我旁边的人说，“你也觉得他很无聊是吗？我一直搞不懂这个疯子的想法。” 有那么片刻的寂静，周和光缓缓地抬起头。 暗淡的灯光下，一个昏黄的身影出现在眼前。 注意到我们的目光，金发的少年露出了一个神秘的微笑。 “其实我不是很在意，不过既然那位大人都说了，来提醒一句也无妨。”他对我说，“不要在死兆之星的注视下入睡，它会进入你的梦境。” 周围的人似乎都没有注意到这里的异常，依旧低声聊着天。 哈斯塔看起来还想说些什么，脸上的表情突然消失了，身影变得缥缈起来。 “……是放逐术，速度真快。”他嘟嚷了一句，在身影彻底消失前，又对着周和光说道，“人类，如果你不想被某个家伙碾碎了按进藤壶里，最好把你口袋里的东西扔远点，年纪轻轻的学什么不好？非要玩屎。” 周和光木然地看着他消失在原地，片刻后，发出了惨叫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