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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到民国好好学习生活 第304节

    ◎三月上旬的时候,娟娟姐的丈夫韩先生,亲自过来请李师父、李师娘往应天去,而珍卿总在做自己的事,也没有功夫陪恕

    她们在东北菜馆边吃边谈。阿葵最关注的是珍卿, 她听说“钱学姐”针对她,她心里有先入为主的不快,觉得珍卿这么好的人, 还有人不喜欢,不是心生妒忌, 就是性格太坏。

    珍卿绝难想到, 阿葵心里会这么想。她觉得阿葵不会乱说话, 也觉得让她晓得她的难处, 晓得她不是全知全能, 有利于缩短她们的距离,不让阿葵总那么自卑。所以有些话不避讳她。

    荀学姐放下筷子,脸上有点歉意, 但郑重地跟珍卿解释:“其实,钱缤她很欣赏你,说你有很强的创作天赋, 知识丰富, 见识不浅, 有极深的洞察力,将来一定是有名的女作家。她喜欢挑刺是习惯, 他爹的小老婆很厉害, 她娘懦弱弟弟小,总是她出头跟人吵架, 养成了不让人的性格, 其实是刀子嘴豆腐心。”

    珍卿觉得炖大鹅蛮好吃, 想这是怎么调的味呢。荀学姐还帮钱学姐说话, 她其实不那么领情:“我就觉得, 刀子嘴的就是刀子心, 我没法像喜欢你那样喜欢他,交朋友也要讲缘分的。”

    荀学姐看珍卿的目光,无奈又含着满满的包容,就像珍卿说喜欢她一样,她其实同样格外喜欢她。阿葵看珍卿的汤碗空了,又帮着她盛了一碗,叫她多吃青菜多喝汤。她想,原来珍卿喜欢荀学姐这样的。

    荀学姐是怎么样的,自信坚强干练,而且还忧国忧民的。

    荀学姐想起来问:“刚才气氛那么好,你看着怎么忧愁?海宁大学话剧社的表演,你不满意吗?”

    珍卿忧愁的原因很复杂,三言两语表达不清,就很笼统地说:“就是觉得世界很复杂,跟腐恶的旧势力做斗争,有时候竟然需要妥协。我写的《摩登时代》,就把顺贞的哥哥妥协成了进步的好人,为此钱学姐把我的稿子打回来。可我也觉得不得不妥协,总不能把所有人都变成敌人吧。”

    荀学姐微微讶异,她竟然能想到这些。阿葵却听不大懂。珍卿和荀学姐聊开,过一会儿看阿葵神情黯然,才觉得不小心冷落她,荀学姐赶紧问,是东北菜不合口味吗?阿葵摇头,珍卿问她是不是听得无聊。

    阿葵认真看着珍卿,却又低下头,自卑地说:“你们说的,我好像听不大懂得。”

    珍卿跟荀学姐对视,噢,原来刺激到一颗敏感的心了,珍卿握着她一手,柔声安慰她:“这也没什么,是你在的环境太闭塞,你的兴趣在文学上,对于社会革命、时髦思想不懂也正常,可以看点时政报纸之类,不然,对了……你也可以继续深造,我可以资助你学费,其他费用你自己负责。”

    阿葵顿时眼神大亮,追问珍卿真觉得她该继续念书吗?荀学姐看着这个小学妹,把珍卿手握得那么紧,仿佛她能支配她的信念,觉得这姑娘真依赖珍卿。

    珍卿连连点头说当然,问阿葵花想没想过,她究竟对什么专业感兴趣。阿葵脱口而出“教育学”,却莫名看荀学姐一眼。

    珍卿自是举双手赞成,说师范学校大多免学费,不过阿葵可争取念师范大学,而非念师范中专。接着,她们就讨论此事的可行性。

    珍卿曾经向玉琮许诺,写完文章以后,可以给他一半的润笔,但玉琮死活说不能要。按照这个思路,她也用了施祥生的故事,也可以给她分些润笔费。

    实际《新女性报》给的稿酬,低于她在其他报馆的稿酬。这个小说比较火的情况下,前后挣的稿费和转载费,现在也不过五十多块钱。她决定给宝荪和阿葵每人十五块。不过就算是她拿大头,说服这两个内向之人接受这份钱,还是一件费精力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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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摩登时代》作为一部话剧,比它作为小说火爆得多,首场的公开路演就大获成功,演出消息登上《宁报》《新林报》这种大报纸,魏先生的《十字街心》也登了,像《新女性报》这样的小报也有登的。

    据俞婉学姐的兴奋转述,给海大话剧社的邀请函,像雪片一样不断飞过来,不但各学校请他们演《摩登时代》,各种机关、医院、社团、商会,都在邀请他们去表演,社团尤其以妇女社团最为积极。

    珍卿的《摩登时代》打算写个系列。第二部 她想写鬼手青兄弟,这一对兄弟的经历,是具有典型性的底层人的经历,不过如何写得贴合主流舆论,如何写得适宜舞台表演,还是要花点心思好好设计一番。如果最后主题表现出来,是要反对城乡的剥削阶级,恐怕会刺激到有些人的敏感神经。

    《摩登时代》的影响力,比珍卿想象得还要大,近期报纸多在讨论婚姻自由和妇女解放,像是海宁开了个主题论坛,大家都以各自报刊为阵地,或者列举实证遥相附和,或者强调以和为贵不要分裂家庭。大家骂的骂赞的赞,引得周遭城市的人都赞叹,海宁不愧是国际性大都市,总能引发辐射全国的舆论风潮。

    但这样的热门话题,也将一些牛鬼蛇神引出来。竟然有个ji女在报上泣血求救,说被无良亲爹卖进娼家,成天要接多少客人,想活不好活想死死不得,问哪位英雄愿意搭救她,她愿意拜为兄长侍奉终生。好嘛,多少路见不平之士涌去,却发现是给娼家扬名打广告的伎俩,害得义勇之士灰头土脸,扑了一场空。

    这个娼家一家造孽就罢,连累坊间又起势骂起ji女,让民众对这个群体更加厌恶。大家把这娼家骂到关张,也解不了心头之恨。珍卿原本同情ji女,也觉得有些人真是可悲可恨。

    不过也有真实求救之人,她是经同学带出来的消息。有个才十五岁的初中女学生,父母都已亡故,因兄嫂贪图丰厚彩礼,竟要把个小姑娘送给儿女成行的鳏夫做继室。报刊上大肆挞伐就不必说,各学校、社团的示威队伍,已聚到那户人家外头,叫他们交出无辜的女孩。那家连买菜倒夜香都出不得门,那对兄嫂口口声声说是一姓家事,外人怎么敢如此逼害,死活不肯放小姑娘出来。

    僵持到第二天的时候,珍卿下学去看了一下,看到各种举横幅的社团,除了海宁各大学校的代表,还有放乳会、放足会、限制生产会、妇女教育救国会等等,把那一家堵得是水泄不通。

    珍卿本来想在边上看看,结果华界的学校也来声援,好家伙,她从边缘位置变成站在中间,后来的学生们向队伍中心挤,珍卿这并不想往中心挤的,差点叫人挤成馍夹肉,她天旋地转地穿插好一阵,两只鞋子都挤掉了,才从那人堆人簇里挤出来,大半条命都快没有了。

    珍卿恰巧看到才来的白梅学姐,经过她们一伙人的提醒,才发现她辫子被挤散了,脸上不知啥时候划下一条细长的血道。白梅学姐顿时惊得不行,想她这身娇肉贵的小姐,愿意支持运/动已经足够了,要是她有一个好歹的,她家人不定会怎么样,赶紧叫男同学送她出街道,嘱咐她回去快点擦药。

    珍卿回到楚州路杜宅,杜太爷可快气死了,把退居幕后许久的戒尺找出来,撵着珍卿就说要打死她,免得她专往乱局里钻不得好死。一家子人都拦着杜太爷,他们多不是杜太爷发薪水,基本上不太怕杜太爷迁怒。

    珍卿觉得真是冤枉,她答应过三哥不涉险,就是想去看看因她而起的大事件,说白了就想看热闹来着,没想到声势搞那么大,比她帮施祥生那回大得多。

    杜太爷把谢董事长叫来评理,谢董事长一来,先捏着珍卿的小下巴颏,看她脸上的细伤口。看着不是大伤松一口气,告诉珍卿注意擦药,又嘱咐老妈子们最近做菜别放酱油,然后宽杜太爷的心,说伤口又细又浅,指定不会留疤的。杜太爷哼哼唧唧的,说留疤又咋的了,板上钉钉的事还能跑了咋的。

    谢董事长无奈一笑,压根不搭他这一茬儿。转头温和地批评珍卿,说她行事不该这么鲁莽。又说现在海宁周边的乡下闹春荒,城里有需要救济的逃荒穷人,与其去看那样危险的热闹,不如近距离接触一下穷人。

    三哥:

    见字如面。

    赈济会新近有一活动,是同西洋教会联合筹办,接济春荒逃难入城之贫民,妹亦参与救济事宜。

    天气暄暖之时节,无须为其供给被褥,然贫人暮春时尚着抛絮之棉袄,泰半贫人赤足无鞋袜,对于无业之逃荒贫人,须救济以布衣布鞋,并一日二顿稀粥。妹向学校、机关、团体呼吁捐助,因有友侪师长帮助斡旋,事情甚为顺利,筹得善款约六七百,妹私人亦捐入一百。

    妹筹钱后参涉购物事宜,因不欲再坐享亲友之便,未请母亲与乔秘书帮忙,不想欲购足尺足称之布粮,竟比筹集善款艰难十倍。有二厂家见妹年轻女流,皆以脱色绡布哄抬价钱,意欲以堆仓布再赚大钱,强辨砍价得之亦无益,欲求价廉货靓之棉布,如斯难得矣。终得一鲁州唐老板襄助,发来有色差之堆仓布一匹,验后掉色缩水之弊不显,自鲁州购得十五匹色布,与贫人制衣制鞋之用。购布事宜才此告一段落。

    不想异日才知晓,此人竟是我兄麾下掌柜,是乔秘书向其通风报信,言妹须要紧急购布,此人故意乔装伪扮,使妹以为是热心人解我燃眉之急,得知后甚感挫败无能。然妹业内业余功课甚多,确也无法计较送上门之便利,妹在海宁遥拜兄长厚爱。

    而购粮所遇商界黑幕,更叫人瞠目结舌。有黑心奸商不知人间疾苦,往米袋掺沙土以增重,由是白米沙土混为一体,沙土在中挑不净簸不去,如此粮食人焉能食?而他人捐助母亲之米面饼干,亦多有掺砂发霉之物。母亲有时亦感叹,某某老板从前非是如此,今日亦成黑心奸商,如此鼠辈不配列善人名录。妹窃思之,这等不惜物力之奸恶商贾,当真捶之可也。

    礼拜天施舍衣食时,妹偶尔去亲自劳动,见施舍现场柴骨羸肌之难民儿童,伸舌舔舐案上滴落之粥水,霎时间眼内发热;又见难民半饱食之后,无所事事坐于大街上,被巡捕驱赶亦无感羞耻,管子言“衣食足而知荣辱,仓廪实而知礼节”,盖言此等景象。

    此等景象,妹若不见时并未常思,每见时却难以不思,如何才得使他们有工作、有衣食,闲暇时孰思前后,无处获得善法,不过日常用度再俭省些而已。

    ……

    兄在异国他乡,万万保重贵体。妹本来并不信教,现在学校偶也向西洋神祷告,愿他作为神仙有些度量,勿像他的下界子弟动辄种族歧视,将人分出三六九等。我兄既是善男好人,其圣光也当普照我兄一二,庶几方可望成为世界性神祇。

    ……

    珍卿正准备搁笔,想一想在信尾补充:今春打了四种疫苗,虽与逃荒难民接触,想来不至有大碍,我兄幸勿见忧。

    珍卿写完信等它干,以手支颐看窗外美好的春景,她不想再考虑无结果的事,干脆收拾好纸笔,打算继续搞她的《黟山轿妇》。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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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40章 小孩子们的日常

    四月份桃花开始谢了, 花谢后枝上坐上小青果。大家脱去累赘的夹衣裳,开始换上五彩缤纷的夏装。

    珍卿忙活了两个多月,总算把四幅《黟山轿妇》暂时画完, 李松溪先生到应天前,要珍卿给他留一幅, 画完后珍卿挑一幅寄送到应天。

    剩下的三幅画就交给慕先生, 慕先生往粤州出差去了, 等他回来再帮她改一改画, 这三幅画就算完成了。

    不过到黟山写生的稿子, 她还没有全部画完,搞不好慕先生还要叫她放大做油画。如此以来,她的功夫一多半要搭在这上头, 遇到老慕这样爱拿主意的严师,真不知是好命还是歹命。

    珍卿几难得在礼拜天休息,大房的仨孩子叫他们陪着玩。

    元礼对铅笔画感兴趣, 谢董事长给他请了老师, 但元礼总说那老师贼眉鼠眼, 非叫珍卿教他画。珍卿一听就想打退堂鼓,碍于父母离异的孩子, 小心灵比较脆弱, 珍卿没有直言拒绝,委婉地拒绝之后, 迅速把师兄叶知秋找来救场。

    叶知秋小哥性子跳脱, 并且出身富贵人家, 在挑剔的元礼面前不至露怯。他现在也不那么爱画美人, 教导元礼再合适不过。

    谢董事长宠爱仲礼的方式, 就是给他订三种《科学画报》, 叫他徜徉在科学技术的海洋。仲礼挺爱看小众的科幻小说,什么潜水艇、太空飞船,在二十世纪初的科技迷心中,也是非常令人神往的存在。

    好容易礼拜天能休息。仲礼这个多血质话唠,讲起那些未来事物,连比带划还自带音效,珍卿觉得他吵死了,可想到她爹妈不在只好多一点耐心。

    可巧杜教授中午回谢公馆了,孩子们要听他讲外头的事,这下可把珍卿给解放了。

    杜教授今年受中华研究院委派,到冀州对隋朝古墓进行考古发掘。他在那待了三个月,风吹日晒还吃灰,他傅粉何郎似的脸庞,也变得干瘦腊黄的,可把谢董事长心疼着了。

    不过杜教授也是干正事,虽然出差相当于毁容,但作为研究院文史所研究员,此番考掘还是颇有收获的。

    下午,珍卿和大房仨小孩儿,在杜教授书房听他讲故事。他们发掘墓葬的时候,在侧边发现一些盗洞,进去一看果然贵重随葬品多被盗走。但那些附于建筑物上的东西,比如雕在门上的人像、花纹、壁画,模似墓主人生前生活的鼓、灶、仓、舂、厕所的陶器、模型残片,还勉强保留了一部分。

    杜教授翻着那些照片,一边指给孩子们看,一边讲述照片上内容的细节:

    “你们看这个陶俑的残片,衣服样式正是隋代前期的,你看她的裙摆不长,她的半臂像今天的半袖一样,用料比较俭约朴素,但在当时还是很摩登的。墓主人我们初步推测,是隋文帝时期的大官人……

    “隋朝第二代的皇帝,是个奢靡暴虐的君主,他继位后一改父亲的尚俭之风,追求奇异华丽的服饰,地位崇高的人个个珠光宝气。这若是隋朝后来的墓葬,就没有这么简约质朴……”

    这样图文并茂的讲解方式,全面激起孩子们的兴趣,他们这专心致志的神态,大约比在学校上课都认真。

    珍卿翻着看过的照片,突然纳罕地问杜教授:“爸爸,这个剥落的壁画,是伏羲女娲执规矩像?”

    杜教授扭头看她捏的照片,笑微微地说:“你眼力不错,不过盗洞一开,水气侵蚀多少年,风化得不成样子。正要找一找专家,看看能不能复原。”

    珍卿立刻大感兴趣:“爸爸,专家复原的时候,我能否去观摩观摩?”元礼说他也要去,仲礼和娇娇自是不甘落后。

    杜教授却很遗憾地说:“八字还没有一撇呢!研究院还在申请经费,要把壁画整墙面剥下来,非是专家不能办,剥下来往平京或应天运送,也非要大经费才能办。”

    仲礼问不能叫奶奶捐点吗?杜教授哈哈笑地说:“你不要慷他人之慨吧!中国文化渊源流长,需保护的文物古迹太多,你奶奶就是倾家荡产,也保护不了几家家,还须集众人之力方可长久。”

    珍卿跟杜教授提起来:“我看《新林报》上说,有不少西方探险家,喜欢往西北、西南去,这些都是军阀霸占的地方,爸爸,你们研究院过得去吗?”

    杜教授听得怅惘了,若有所失地呆一阵,孩子们都莫名地看他发呆。

    过一会儿,他摸摸娇娇的脑袋说:“现在中原腹地的考古发掘项目不少,连疆地区情况复杂,申请经费也不易,反倒成了外国探险家的乐园。”

    仲礼霍然站起来,狠狠捶一下桌子:“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汉唐盛世,也未听说外国探险家,在中国如入无人之境,现在的中国也太弱了!”

    珍卿真觉得好为难,她刚刚鼓动人捐钱,救济了逃春荒的村里人。再要跑去募捐考古经费,张不了这个嘴啊。不过上回她募捐范围有限,她认识的出版界大佬,她还没有向他们开过口,而且还能向社会募捐。

    不过珍卿也有点犹疑,她看杜教授向茶杯连放五块糖,又打开娇娇送他的玻璃罐,从里头捡出两颗太妃糖,撕开了全往嘴里头塞。

    这么爱嗑糖的杜教授,就算给他募来钱款,以他的能力管得好吗?他那些同事她也不认识,哪放心随便拿钱给他们造?

    珍卿刚听他讲了课,心里很有女儿的爱:“爸爸,你少吃些糖吧,不然到不了六十岁,牙至少坏一半。”

    杜教授不以为然地笑:“晏子问管夷吾养生之道,管夷吾告诉他,养生就是要恣耳之所欲听,恣目之所欲视,恣鼻之所欲向,咨口之所欲言,恣体之所欲安,恣意之所欲行。我这是自然养生之道,心情好牙齿就坏不了。”

    珍卿若有所悟地想:她以为杜教授不着调,是他性格天生散漫,这会听他小词说这么溜,看来不着调也有思想指导的。

    仲礼问杜教授是啥意思,杜教授笑呵呵地说:“就是说人要想长寿,就要听些想听的,看些想看的,闻些想闻的——”

    珍卿拉娇娇站起来:

    “爸爸,你不要教坏小孩子啊。《抱朴子》中却非此言,它特特地讲,口之所嗜,不可随也;心之所欲,不可恣也。”

    然后转头跟娇娇说:“瞧见舅公家的太奶奶没?她就像爷爷一样乱吃糖,五十岁牙齿全掉光,安副假牙吃饭也真难,硬一点的通不通能吃,吃块巧克力牙板硌得疼,冰糕更是啃不动,想吃点水果要打成水果泥……”

    娇娇看乐呵呵嗑糖的爷爷,仲礼也发愁地说:“那等爷爷牙都掉光了,可怎么办呢?坚果子也不能吃,糖醋排骨也啃不动,夏天刨冰也不能吃,这不是生不如死吗?”

    杜教授听得呛着了,哭笑不得打起仲礼。

    珍卿也听得哈哈大笑,止住后一本正经地说:“那能怎么办呢?叫爷爷多吃点软和的,天天给他煮粥炖汤做豆浆,吃这些汤汤水水的,连筷子都不用备,给他备一箱子麦管,吸溜完换个新的。”

    元礼难以置信地问:“那还能吃面条吗?鱼丸、肉丸、酿鸭子、大骨头、猪蹄儿还能吃吗?“

    “想吃面条煮得烂烂的,鱼丸、肉丸这些都剁碎,放倒粥跟汤水里,他吸溜进去就行了;啃不动大骨头、猪蹄儿,就让他吸溜一下骨髓,再舔舔猪蹄儿上的酱料,过过瘾就算完了……”

    杜教授被闺女埋汰得,捂着脸无辞以对加哭笑不得。谢董事长开门进来,笑着问他们聊什么。仲礼兴匆匆地转述,等爷爷牙掉光是个什么光景。谢董事长笑笑看着丈夫,不说话。

    珍卿可不是危言耸听,杜教授嗑糖嗑这么疯,四十开头的年纪就拔了三颗牙,长此以往那还得了?

    珍卿为了尽点孝心,写了一首《糖贼辞》,借用一点武则天儿子李贤的《黄台瓜辞》,只为给杜教授敲响警钟:

    我父真糖贼,贼手快如飞,倾糖入茶杯,剥糖投口内,唇齿糖为伴,床黑牙根危。一拔使牙好,再拔使牙稀,三拔面不美,四拔吃碎糜,五拔喝汤水,六拔犹可为,七拔龈无侣,八拔舌无归,九拔中门开,口水肆意来……

    杜教授不但不以为忤,又到处拿出去卖弄,给珍卿的长辈们做了一回笑料。孙离叔叔经珍卿同意,拿到《申报》副刊登载,颇能博观者一乐,珍卿也小挣一点钱。不过这是向后之事,不必多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