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6章 小偷与强盗的密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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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快绳在这里死了。 自己的秘密也会随之埋葬。 而他能保全自身,直到危险过去。 那一刻,泰尔斯不知为何冒出了这个念头。 是么? 但在他有机会细想这个主意之前,泰尔斯就行动了。 “哒!” 一名雇佣兵脑后一痛,下意识地摸头,发现一块小石子落在自己的脚边。 恼怒的他正要转身寻找投石者时—— “嘿!” 一道怒吼在走廊上响起! 站好围捕阵型的灾祸之剑们齐齐一顿,纷纷转头。 在火光的尽头,那个身份利害皆非同寻常的少年双手持剑,在一处隐蔽的石柱后现身,顶着一张红肿的脸,看上去颇有些虚弱。 十几个手持兵刃的雇佣兵们面面相觑。 少年胸膛起伏,却目光凶狠地盯着眼前的十几个对手,放声暴喝: “我在这里!” 下一秒,雇佣兵们纷纷转身散开,露出站在中间的雇佣兵桑尼和迪恩。 前者扯了扯自己的佩斧,后者则手无寸铁,脸上还有擦伤的痕迹。 看到目标,桑尼顿时眼前一亮,迪恩则微微蹙眉,面露凝重。 “真好,省了不少事。” 桑尼深深地看了泰尔斯一眼,一面举步而来,一面做了个手势。 他身侧的雇佣兵们得到命令,立刻改变了目标。 他们训练有素地朝两面散开,向着泰尔斯呈半包围之势,缓缓靠近。 “嘿,我们先把这边这个解决了……”迪恩的声音焦急地响起。 但桑尼冷冷地打断了他,走向泰尔斯的脚步不停: “我想我知道哪个比较重要。” 迪恩盯了转身的桑尼一眼,又看了看自己身后,双手空空的他只能不忿地咬咬牙。 然而泰尔斯看也不看靠近的敌人,他甚至没有注意桑尼和迪恩,只是死死盯着他们的身后。 终于,随着雇佣兵们散开,泰尔斯看见了他的目标: 视线的尽头,快绳单膝跪地,脸色疲惫,狼狈不堪。 时光弩在他的手里颤抖。 他一副“你搞什么”的惊讶神情,远远望着泰尔斯。 泰尔斯松了一口气。 他回望着快绳难以置信的眼神,扯了扯嘴角,却带动了脸上的伤肿,痛得他嘶声扭头。 “交出武器,王子,我们就礼貌点。”桑尼瞥了一眼少年手里的剑,话语很简短。 “或者交出一条腿——反正,瑞奇的命令是活捉你。” 他抽出挂在后肩带上的一把单刃斧,冷冷道。 泰尔斯皱起眉头。 少年的身侧,雇佣兵们逐渐靠拢,甚至有人走到了他的左右两侧,眼见就要合围。 该死。 泰尔斯暗自咬牙,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现在,我需要的是…… 下一刻,泰尔斯手上用力,把长剑狠狠扎进地面! 看见他示弱的举动,桑尼笑道: “这就对了,乖乖……” 他的笑容冻结住了——就在桑尼看到泰尔斯从怀里掏出的东西之后。 他身后的迪恩同样脸色一变。 不止是他们,部分稍有经验见识的雇佣兵们在看到泰尔斯手上的东西时,几乎同时停下了脚步,大惊失色。 “认得这个吗?” 泰尔斯一手按着剑,疲倦地吐出一口气,晃了晃手上的炼金球。 他看着面色凝重的众人,勉力挤出笑容,满意地点点头: “对,畏惧吧——今天,我们同生共死?” 桑尼阴沉着脸,向几个手持远程武器的雇佣兵打了个眼色: “你从哪儿弄到的?” 泰尔斯把手里的炼金球晃了晃,惊得他们再退一步: “别忘了,这里是炼金之塔的地头。” 很好。 暂时…… 稳住了。 王子看似平静,心中却无比焦急。 他抬起视线,看向另一边的人: “嘿,快绳……” 但还不等他再说点什么,另一声暴怒的大喝就突兀响起: “蠢货!” 不少雇佣兵们惊奇地转头。 他们的身后,快绳跪在地上,脸现怒容,高声斥道: “你这个时候跳出来,要拯救世界吗?” 他咬牙切齿地看着泰尔斯,挥着拳头,好像后者是他的杀父仇人: “好好藏着会死么?” “你他妈到底有没有脑子啊!” 声若狮吼,荡气回肠。 连桑尼和迪恩都愣住了。 泰尔斯原本还停留在脸色的笑容顿时一僵。 这个…… 他看了看手里的炼金球,闭上嘴巴,冷下表情。 该死的…… 桑尼挑起眉头,时刻注意着泰尔斯手中危险品的他耸了耸肩:“哇哦,真是兄弟情义,感人至深——” “你,闭嘴。” 桑尼轻轻一噎,瞪着眼发现:打断他的,是冷脸的泰尔斯。 啊? 下一秒,在目瞪口呆的雇佣兵们面前,星辰王子放下指着桑尼的手,深吸一口气,挺起胸膛。 “滚你妈的蛋!” 泰尔斯面目凶狠,毫不示弱地对着另一边的快绳吼了回去: “这里是地下十八层!” “动动你的馊脑子!” 泰尔斯把炼金球按在胸口,向着身周挥了挥手,不顾形象地破口大骂: “我他妈还能藏到哪里去!” “藏到哪里?” 泰尔斯气势汹汹地捶了一下自己的胸膛,犹不解气地追问道: “哪里?哪里?哪里!” 震耳欲聋,回音绕梁。 泰尔斯这副兴师问罪的样子,反倒把原本愤怒的快绳惊得愣了一下。 后者下意识地向后缩了一缩,挠了挠头,直愣愣地眨眨眼。 一来一回的怒吼之下,包括桑尼在内的雇佣兵们彼此对视,讶异不已。 这是……内讧了? “冷静,王子,”桑尼咬牙盯着泰尔斯怀里的炼金球,生怕情绪激动的他一个不小心: “可别手滑了。” 唯有迪恩,他死死盯着泰尔斯,眉头紧锁。 可泰尔斯依旧双目冒火地瞪着快绳,抚摸着胸口,气喘吁吁,还在顺刚刚怒吼的气。 你这个该死的家伙…… 下一刻,快绳突然眉毛一扬,声音低了下去,语气稍稍有些服软: “好吧,好吧,好像确实,确实没有其他地方可以藏了……” 但快绳说着说着,似乎又想到了什么,再度变得理直气壮,咄咄逼人: “但是我没办法了啊!” 只见快绳凶起面孔,朝着泰尔斯挥了挥拳头: “你忘了吗,我只是个连门都撬不开的蹩脚小偷啊!” 泰尔斯咬起嘴唇,皱眉盯住快绳,目光似刀,像是被他气到了。 直把快绳盯得心里发虚。 听着这场蹩脚的内讧,雇佣兵们看看这边,又看看那边,不少人注意着泰尔斯的炼金球,忌惮不已。 桑尼咳嗽了一下,好歹记得正事儿:“好了,闹剧到此……” 然而下一秒,他们就见到泰尔斯脸上的筋肉一紧! 少年突然弯下腰来,捞起脚边的一块石头,满面狰狞地向着眼前抡了出去! 几个站得近的雇佣兵一惊,下意识地举盾或抬手格挡。 直到他们发现,在幽幽的火光中,来势汹汹的石头一路飞越众人的头顶,擦过天花板,飞出一道抛物线,落到了…… 快绳的头上。 “咚!” 闷响声中,快绳猛地一颤,旋即按住额头,惨叫起来。 “嗷!” “嘶——你打我……” 在雇佣兵们瞠目结舌的表情前,快绳痛苦地捂着被石头砸出鲜血的额侧,难以置信地指着泰尔斯: “你个屁孩,你居然拿石头砸我——” 但怒不可遏的泰尔斯又一次打断了他。 “这是替你父亲给的教训!” 泰尔斯收回因使用狱河之罪而发麻的手,丝毫不顾周围的敌人,发泄般地怒喝道: “别再做暗地里的小偷了!” 他闭上眼睛,用尽气力,向着对面可怜兮兮的快绳大吼道 “做个堂堂正正,破门抢劫的强盗啊喂!” 快绳的话被噎住了,他怔怔看着泰尔斯。 激烈的争吵中,雇佣兵们惊出一身冷汗,眼神随着泰尔斯抓住炼金球的手上下晃动。 下一秒。 “强盗?” 快绳显然很生气,他回过神来的第一件事就是咬牙还嘴: “说得轻巧!我又不懂怎么做强盗……” “不懂?” 泰尔斯和快绳之间的争吵越来越激烈:“不懂,你他妈的就不会问吗?” 快绳顿了一下。 不懂就问? 他呆呆地看着泰尔斯。 下一秒,快绳一个深呼吸,从地上蹦了起来,转身奔向远处的阶梯! 速度之快,角度之刁,让两个盯着他的雇佣兵都来不及反应。 只能看着他消失在石阶下。 快绳临别之际,还不忘留下一句话: “草你!” 泰尔斯听着耳边的回音,看着快绳脱离了危险,松了一口气。 好歹…… 好歹是成功了。 “他就这么抛下你了?” 桑尼眯眼看着对方消失的方向: “忠诚并不值钱,是么。” “嘿,快抓住他!”空着手的迪恩却焦急起来,先是顺着快绳的脚步赶上两步,随后才意识到自己没有武器,于是连忙回头催促桑尼: “别让他跑了!” 但桑尼只是摆了摆手,眼神不离泰尔斯: “稳住,他跑不远,王子才是优先要务!” 雇佣兵们再度按上兵刃,把王子脱逃的通路堵了个严严实实。 泰尔斯心中一紧,连忙扯扯嘴角,晃了晃手上的炼金球。 但迪恩却等不及了,他瞪了一眼快绳消失的石阶,不耐烦地指着泰尔斯道: “别犹豫!我想通了,你们赶紧上!” “我了解他……无论你们怎么威逼,他都不敢发动那个炼金球的!” 桑尼和雇佣兵们齐齐一愣,转向迪恩:“什么?” 泰尔斯的笑容也停住了。 “这个王子,他之所以跳出来,就是为了拯救同伴。” 迪恩咬牙切齿地道: “这个炼金球要是搞不好,足以把周围一起炸塌,把地底的所有人——包括刚刚的那家伙——都埋起来,那他跳出来还有什么意义?” 此言像是突破盲点的一道亮光,让桑尼微微一怔。 雇佣兵纷纷转头,狐疑地看向泰尔斯手里的筹码。 泰尔斯咽了一口唾沫,对满脸不爽的迪恩笑了笑,只觉得自己的笑容有些僵硬。 草…… 他最恨聪明人了。 “所以……”桑尼脸色一肃,试探性地前进了一步,越发靠近泰尔斯。 泰尔斯心中焦急,对他尴尬地耸了耸肩: “不不不,我很清楚我手里的……” 但他被打断了。 “别啰嗦,干脆利落地拿下他,”迪恩恨恨地道: “然后去追另外那个。” 带着深深的怀疑,桑尼又前进一步,到了离泰尔斯两剑之遥的地方。 但泰尔斯还没动作,只有他的笑容消失在了脸上。 糟糕。 被看穿了啊。 迪恩冷冷继续道:“别忘了,拖得越久,我们越是不利——被炼金球炸死和被星辰人吊死,没有区别。” 这话让一众雇佣兵齐齐蹙眉。 看着泰尔斯的表情,桑尼明白了什么。 下一秒,桑尼眼神一厉,一斧擂出! 要糟。 泰尔斯一个激灵,下意识地拔出手边的剑! “铛!” 泰尔斯退后一步,好歹格开了擂向他的斧头钝边。 他惊魂未定地喘息的时候,桑尼却定定地盯着他的武器: “这是瑞奇的剑。” 该死。 泰尔斯看着周围的雇佣兵们把通路堵得水泄不通,心知自己的唬人把戏已经失败了。 “是啊。” 王子甩了甩那把弧度流畅的好剑,懊恼地把炼金球塞进怀里。 现在,他唯一的优势就是对方想活捉他。 “他怎么了?”桑尼皱眉问道。 泰尔斯吐出一口气,试探了一下自己胸口的疼痛——还好,魔能的后遗症似乎慢慢缓解了。 “瑞奇他——” 但泰尔斯还未说完,眼前的桑尼身影再晃! 体内的狱河之罪一震之下,泰尔斯好歹反应过来,双手举剑,勉力格下对方的进攻,再退一步。 但桑尼不依不饶,彻底展开攻势,斧头被他挥舞得凛凛生风,刮面而来! 似乎铁了心要击倒泰尔斯。 猝然进入战斗的泰尔斯手忙脚乱,同时还要小心身后的动向。 但周围的雇佣兵们俱都虎视眈眈,却站在原处,没有插手桑尼的战斗。 看上去,似乎是桑尼要亲自拿下他,避免不必要的伤亡——无论是泰尔斯还是灾祸之剑。 “呼!” 桑尼的斧头横空而来! 狱河之罪涌向手臂和腰部,泰尔斯咬紧牙关准备接下这一斧,却下意识地一滞。 不对。 果然,下一秒,桑尼顿住横斩的假动作,双手握着斧柄,重重捣向他的腹部! 声势如雷! 泰尔斯猛吸一口气,长剑及时回收,格住斧柄,侧肩与对方硬撞一记! “咚!” 两人重新分开,桑尼望着喘气的泰尔斯,微微有疑惑。 “你……”他喃喃开口,却又中途放弃,咬住牙齿。 身形不及对手的泰尔斯回撤了两步,刚刚站稳脚跟,桑尼便再次扑来,怒吼出声! “铛!” 钢铁交击间,泰尔斯咬牙发力,拿出在荒漠里抵挡兽人的全力,脚下踩稳,狠狠顶住对方的大力斧击。 下一刻,王子长剑一绞,一个北地军用剑术里的剑柄反击,击中桑尼的胸口,让后者闷哼后退。 望着退后的对手,泰尔斯却深吸一口气。 他想起刚刚挡住对方全力一击的感觉,心有疑惑。 很奇怪。 太奇怪了。 这个桑尼,他的进攻力道…… 有些轻? 是错觉吗。 不容多想,桑尼的进攻再次来到眼前,泰尔斯只得抛弃一切念头,全神贯注,全心应战! 拖。 他必须拖! 拖到局势起变化! “咚!铛!” 钢铁交击的声音此起彼伏。 桑尼的攻势很猛,看得出来,他的经验很丰富,时常使用步伐迷惑对手。 偏偏他的斧刃又极度灵活,劈斩的角度刁钻,丝毫不比轻巧的剑刃来得容易格挡,泰尔斯使尽浑身解数,才堪堪化解掉好几次险情,避免遭擒。 “呼!” 风声呼啸。 又一次,桑尼的连续三记斩击,连绵而来,看样子是压箱底的绝活。 泰尔斯一凛。 幸好,汹涌来的狱河之罪没有让他失望。 在巨大的金属闷响中,泰尔斯稳稳后退,卸开进攻,格挡杀招,按部就班地接下这三记进攻。 桑尼攻势不成,后退一步,眼中难掩讶异和愤恨。 怎么回事? 这个少年…… 连续五六个回合没有拿下眼前的少年,周围的雇佣兵们开始窃窃私语,这让他颇为恼怒。 眼看对手退开,泰尔斯这才站好了脚步,急急喘气,恢复体力。 但他终于感觉出来,哪里不对了。 守下来了。 在喘息和汗水里,泰尔斯缓缓抬起头,吃惊地看向对手。 这个人的进攻…… 自己竟然…… 守下来了? 好像…… 好像是他突然开窍了一样。 泰尔斯莫名其妙地挠了挠头。 好奇怪,我是突然变强了吗? 但他又摇了摇头,打消这个念头。 不可能啊…… 过去,无论跟谁对阵都好——瑟琳娜,火炙骑士,尼寇莱,蒙蒂,记不清名字的兽人,还有萨克埃尔——他都是真真切切被胖揍得毫无还手之力的那一方,不是吗? 等等。 泰尔斯重新打量起眼前的对手。 这个……桑尼。 桑尼的力度还行。 王子的脑海里闪过荒漠里的兽人们,想起它们掀翻马匹的巨力。 桑尼的速度,唔,算是过得去。 泰尔斯的眼前出现了北地剑手克雷那近乎瞬息一闪的快剑,以及当年在伦巴的监牢时,拉斐尔两秒夺六命的惊天一剑。 桑尼的攻势很强,算是他的一大特色,比六年前的科恩也不遑多让,可是…… 攻势? 泰尔斯同时想起了三个人: 其中一人背着银黑大弓,浑身如火山般澎湃,在血浪中滚滚前进,无人能挡; 另一人则身着甲胄,手握黄金马刀,气势夺人地从天而降,毫不费力地击破五人的联防; 而最后一个人…… 泰尔斯摸了摸自己的颈侧和额头,两记不久前才得到的伤口登时一痛,让他心中微寒。 泰尔斯明白了什么。 至于桑尼的佯攻和假动作…… 简直是…… “呼!” 桑尼再次怒吼着冲来,决心不再顾忌对方的性命而留手,誓要下一个回合解决战斗。 对手的斧头纵向落下,但这一次,泰尔斯只是微微蹙眉。 在地狱感官里,泰尔斯下意识地感觉到了些什么。 果然,对方动作到了一半,便化纵劈为横斩,气势汹汹地…… 落在泰尔斯提前一秒准备就好的格挡架式上。 “铛!” 桑尼怔然望着游刃有余地挡住他进攻的泰尔斯。 怎么…… 泰尔斯腰部发力,推开桑尼,有些不太习惯地看着对方的剑锋。 这记佯攻……也太明显了吧? 泰尔斯有些无奈地想道。 而他的对面,桑尼愣愣地看着他,有些不解自己的进攻为何失效。 “别丧气,你的斧头很厉害,假动作很逼真。” 泰尔斯退后一步,干笑着安慰他: “只是啊,我认识一个家伙……” 泰尔斯转了转眼珠,皱眉想起那个男人: “他也喜欢用佯攻和假动作,再加上他的终结之力,折过来折过去的,老天,根本分不清他什么时候进攻什么时候诱敌……” “你的假动作跟他比起来的话,好像还差了一丢丢……” 没错。 泰尔斯突然明白了。 出于无数次惨败的经历,自己每次面对敌人,都紧张兮兮,习惯了拿曾经的战斗做参照:面对吸血鬼女大公,面对火炙骑士,面对陨星者,面对亡号鸦,面对荒漠兽人。 面对……近乎不可抵挡的刑罚骑士。 泰尔斯抬起头,看向桑尼。 那就是说…… 想到这里,泰尔斯叹了一口气,痛苦地明白了一个令人沮丧的事实: 在经历了那么多有败无胜的对阵之后…… 他更能挨揍了。 而这种感受…… 在刚刚被萨克埃尔“揍”过一遍之后,更加明显了。 雇佣兵手持的火把照耀下,桑尼盯着自己的斧柄,双手微抖。 他感受着周围同僚们的眼神和低语,只觉得自己的呼吸越来越快,脸上越来越热。 不。 不,怎么会…… 那只是一个少年…… 泰尔斯回过神来,突然意识到不太对头,连忙改变语气补救道: “我的意思是,你,有没有可能,你的假动作,额,还有……” 他耸耸肩,露出一个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试图找到一个让人愉悦的用词: “还有……提升的空间?” 桑尼猛地抬起头! 泰尔斯的笑容缓缓消失。 看着对方越发狰狞和愤怒的表情,泰尔斯感觉:自己可能说错话了。 果然,下一秒,桑尼瞪着几乎要刺出刀刃,冒出火花的双目,嘶声咆哮: “所有人,一起上!” “拿下他!” 泰尔斯心中一凉。 糟糕。 泰尔斯只来得及冒出这一个念头,前后左右的雇佣兵们就怒吼着,一拥而上! 啊啊啊! 狱河之罪毫不克制地涌来! 地狱感官毫无保留地开启! “铛!” 刺耳的交击声再度响起,唯比以前更加嘈杂! 泰尔斯奋力抵挡住一记从后方,准备照他后脑敲的锤柄,接着挥开一柄抽向他左腿铁棍,就不得不就势一滚,狼狈躲开另外无论如何都挡不住的三柄兵刃! 但等他站起身,没来得及喘气,又是一记进攻向他的头颅招呼过来。 泰尔斯吃力地格走它,低低闷哼,可是后背的一个雇佣兵又挥舞着刀柄冲来! 他简直要疯了。 早知道就不说话,闷声发大财多好啊! 干嘛要撩拨那个桑尼! 在接下来的十几秒里,泰尔斯感觉自己又回到了荒漠的那一晚,四面八方的兽人咆哮着攻来,丝毫不给他喘息的机会。 要不是对方存着活捉他的心思,他早就…… “唰!” 泰尔斯后背一痛,动作变形的他被一记斧柄撩中。 该死! 一步错,步步错,后背的剧痛让泰尔斯的下一道防守同样变形,腹部被狠狠一敲! 忍着剧痛和汗水,泰尔斯闷哼着滚落地面,避开三个准备扑向他的身影。 完了。 结束了。 长时间的高强度鏖战后,原本就借着意志强撑的他终于身形一晃,眼见就要闭上眼睛。 但就在这个时候。 “啊啊啊啊啊!” 一记不似人声的恐怖怒吼,从另一端传来! 雇佣兵们齐齐一惊! 但不等他们回过神来,一个健壮的身影就毫无阻拦地冲进了人群! 砰! “哈啊啊啊啊!” 健壮的入侵者怒吼着撞飞两个雇佣兵,在第三个人转身用兵刃招呼他之前,就猿臂一舒,把对手凌空举了起来! 惊呼声响起。 泰尔斯一个激灵,立刻低头,就感觉到头皮一凉。 轰! 只见被举起来的雇佣兵飞过他的头顶,惨叫着继续飞出十米,撞倒了五六个人。 好几个火把黯了下来,场面顿时混乱起来! “不!” 桑尼气急败坏的声音响起: “入侵者!” 泰尔斯一愣。 他还没反应过来,他身侧的一个灾祸之剑就转过身,怒吼着与另一个新来的人兵刃交接! “铛!” 厮杀声震天而起。 泰尔斯差点以为自己又回到了战场。 “杀,杀,杀,”一个苍凉而颤抖的嗓音响起,在灾祸之剑后退的闷声中,惨笑着一剑挥出: “回到战场的感觉真美妙。” 鲜血四溅。 雇佣兵的头颅歪下身躯,只剩下一点皮肉连接。 “虽然……技艺荒芜了不少……” 杀人者看也不看泰尔斯,走向下一个对手。 是他。 “啊啊啊!” 泰尔斯深吸一口气,刚刚拄着剑站起身来,那个健壮的入侵者就怒吼着跑过他的身边,犹如刮起一道飓风。 他就像一头巨熊,无所畏惧地继续撞进人群。 场面越发混乱。 “悠着点儿,布里!” 一个懒洋洋的声音响起,颇有些无奈: “十几年了……记得要先热身啊!” 泰尔斯转过头,看见一个浑身衣衫褴褛的人正在一个雇佣兵面前,他躲过一记斧击,灵活地伸腿一勾。 扑通。 那个雇佣兵再也没有了反击的机会——对方迅捷地伸手,敲碎他的喉咙。 那个懒洋洋的人捡起敌人掉落的斧头,抬起头来。 须发皆长的他对着泰尔斯露齿一笑,颇为狰狞。 王子呆怔地看着这三个突入战场的人。 直到桑尼的怒吼在他身后响起! “你这个该死的——” 泰尔斯下意识地回头举剑。 但早在他格住桑尼之前,另一个有如寒风凛冽的瘦削身影就出现在泰尔斯的身后! “铛!” 寒风般的身影举着一柄剑,挡住桑尼的夺命一斧,不屑地哼了一声。 桑尼则蹙起眉头,咬牙切齿:“你们——” “所以,”来人冷冷地道,嗓音沉稳: “还是这个老感觉。” “战斗。” 桑尼看着对手的眼神变了。 他突然发现,对方的脸上…… 有着一个丑陋狰狞的烙印。 那是…… 下一秒,新来者身形一转,不顾对方的斧头在他的肩膀撕开一道口子,额头硬生生地擂上桑尼的鼻子! 咚! 在桑尼的痛呼声中,新来者侧身一撞,长剑一送! “嗤!” 血肉撕裂声响起,桑尼的表情为之一滞,仿佛结冰的溪流。 一秒后,来人合上桑尼死不瞑目的双眼,把尸体推离血淋淋的长剑。 桑尼的尸体倒在地上,正对着泰尔斯。 泰尔斯呆呆地看着来人。 他认出了对方的动作。 那是…… 铁躯式? 来人转向泰尔斯,目光如铁,对他轻轻伸手。 泰尔斯愣了一秒,这才握住对方满是老茧的手掌,借力起身。 “面对古兽人,人类凭借的是拼死一搏的犀利进攻,而非保全自我的盾牌防守——这就是为什么守式只有三套,而攻式却有七套。” 嗓音稳重,语气凛冽。 他在……跟我说话? 泰尔斯顿时一个激灵! “别误会,素不相识的王子,我不是在针对你。” “我就是很好奇……” 顶着烙印的邋遢身影低下头,在几乎没有打理过的须发中,露出一双寒光闪闪的眼眸。 “究竟是复兴宫里哪个没种的娘娘腔……” 来人松开泰尔斯,无视着身边激烈而紧张的厮杀,从地上捡起一面盾牌。 “才把你的北地军用剑术……” 他冷冷望着几乎愣神的泰尔斯,厉声道: “教成了这副熊样?” 厮杀声中,泰尔斯怔怔地看着他。 下一秒,前王室卫队的首席先锋官,小奎尔·巴尼拉出一个“应敌式”,头也不回地走过泰尔斯的身侧,迎向敌人。 泰尔斯深吸了一口气。 他缓缓转到阶梯的方向。 果然,在那里,一个青年弯腰按着膝盖,喘得上气不接下气,远远地咬牙望着泰尔斯。 泰尔斯笑了。 青年扬起手,把一把长条状的暗绿色钥匙丢回给泰尔斯。 他指了指自己额角被砸出的红肿,露出一个凶狠的表情。 “草你,”快绳恶狠狠地道: “居然拿这玩意儿……” “砸我!” 泰尔斯噗嗤失笑。 他转过头,看向前星辰王室卫队们的老战士,一个接一个地迎上对手,取走性命。 但那已经不重要了。 泰尔斯弯了弯嘴角,撇过头,毫不示弱地对着快绳伸出一个中指。 那个蹩脚的、连锁都撬不开的小偷…… 总算。 当了一回强盗。无主之剑的王国血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