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6章 她不能退让也不会退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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残阳如血,倦鸟归巢。 天边的光寸寸暗淡,展翅的鸟儿凝成墨,一闪而逝。 崇山峻岭似吞噬了烈阳的野兽,遥远而又不可撼动地耸立。 君辞凤眸里的温度也一丝丝被抽离,染上了寒夜降临的凉意:“阿耶,这天下于他们而言是何物?百姓于他们而言又是何物? 烽烟四起,国无宁日,大地萧条,民坠涂炭。不过在掌权者的翻手之间!m.zwWX.ORg 他们做着人上人,受百姓拥戴,视黎民如蝼蚁,扬起的高贵头颅如何看得见民间疾苦?又何曾尝过颠沛流离的滋味? 今日元氏忤逆于他们,他们便扶持周氏覆灭了元氏;他日周氏心有不甘再生反抗之心,是否又有一个赵氏、王氏亦或者李氏来取而代之? 他们盘根错节,互相制肘,无人能力压群雄,登高做顶。便默契退一步,不要那至高无上的皇权,却合起手来架空皇权。 九五之尊在他们眼里亦不过是一枚随手可弃之子,比起独领风骚,或许他们更自得于皇朝更替不过在他们谈笑间。 阿耶,这就是世家么?” 她的声音掷地有声,铿锵有力,宝剑出鞘般锋芒毕露。 话里糅杂的厌恶与质问,却让君勀心惊肉跳:“阿辞,这世道由来如此……” 弱肉强食。 世家垄断了天下有学之士,便可驱策天下。 哪怕周荣再英雄了得,也不得不屈服,才能有资格成为他们认可的下一个继承人。 “呵!”君辞冷笑一声,“阿耶你说得对,这世道由来如此!可谁又是天生的王者、智者? 所谓的世家,百年前、千年前难道便是如此不可撼动的庞然大物么? 不,他们不是! 道不同不相为谋,我生就一身傲骨,我与他们之道相悖,要我屈服于他们,除非——粉身碎骨!” “阿辞!”看着深深朝着自己一礼,坚定后退两步,决然而去的君辞,君勀上前两步,想要拦下她,“阿辞,你还没有看明白这是一股怎样惊天动地的力量么?你以为仅凭你微薄之力,便可撼动?” 停下疾驰的脚步,君辞没有回头,笔挺的背影如剑:“阿耶,儿不敢轻狂能以一己之力抗衡天下世家,然此路终须有人去走,终须有人当先而行。 儿不知能走多长,亦不知对与错,惟顺心而为。” 言罢提步,火红衣袂消失转角。 君勀顿足,沉沉一叹,满目复杂。 离开大将军府的君辞,同样心情沉重,更是茫然不知去何处。 她心有郁结,又不知何处宣泄。 “阿辞!”熟悉的声音,让她下意识抬首,警觉自己竟然不知不觉走到了尚书府。 舅舅的府邸好似一直是她逃避之处。 张程站在门口,看到心事重重的表妹,大步迎了上来:“博陵汾酒,为兄刚温好一壶。” 忍不住展颜,君辞跟着张程入了内。 张程不问她心中有何不快,取了好几坛美酒放在一侧,端坐在一侧,亲自为她一杯杯斟满。 喝了几杯尤似不能纾解,她扔了酒樽,还未伸手,一坛酒便递到了面前。 看了一脸纵容她的张程一眼,君辞扣住酒坛,弯臂仰头大口大口痛饮。 来不及吞咽的酒水洒了一地,爱洁的张程眉峰都未曾动一动。 灌完了一坛酒,湿了大半衣襟,君辞抬手在唇上一抹,行为举止比无数男儿更为豪放。 她喜在舅舅这里,无论是循规蹈矩的表兄,还是严肃克己的舅舅,从不束缚她管教她。 哪怕她的行为再离经叛道,他们在她这里都好似忘记了一切规矩礼教,只要她开心便好。 砰的一声,酒坛落在矮桌上,君辞未松手,撑着半边身体,清亮的凤眸灼灼而望:“表兄,前路不明,荆棘遍地,沟壑万千,稍有不慎,便是粉身碎骨,你说我应不应退?” 张程又开了一坛酒双手递给她,从容不迫:“莫要问我,问心便是。” “问心?”君辞接过酒坛,喃喃重复。 “然也。”张程颔首,一手敛袖,一手将佐酒小菜一碟一碟端上,慢条斯理道,“浮世万千,千面风华,个人有个人之活法。 庸庸碌碌也好,汲汲营营也罢。心之所向,则无怨无尤。” 张程的话让君辞忍不住低笑出声,这与她方才对阿耶所说顺心而为又有何区别? 可透过围炉赤红的焰,看着张程清秀的俊颜,那一抹火光宛如照到了她的心头,不知是否烈酒发酵,她浑身由内而外暖了起来。 “倘若率性而为,会累及至亲……也要义无反顾么?”说出这句话,君辞心口那股子淤堵终于顺了。 张程莞尔,执箸为她布了菜:“阿辞,退一步当真能海阔天空么?” 此话似重锤凿进君辞的心坎。 能海阔天空么? 大抵是不能的! 应无臣必然是以自己的某些妥协或者割舍,使得应郎主在周荣低头会见各大世家之时,顺带提出了揭过此事,周荣也不得再追究于她或者君家。 然则杀子之仇,不共戴天! 今日周荣被迫能屈能伸,以两子之死为代价向世家臣服,可心中的仇恨只会埋藏更深,他日必将会雪耻! 动不了应氏,也会坐等她与应氏再无瓜葛之后对她清算。 不过是早晚而已! 且周荣便真的放下这份仇恨,以她的性子,除非现在就抛下一切,远离北朝,再不去看这些藏污纳垢,再不去瞧那些身被疮痍,否则愤而抗之也不过是早晚。 正如她所言,他们道不同,不相为谋! “既亦无退路,又何故自欺欺人?后退只会露出掩藏的脆弱,更便于敌人利爪将你一击毙命。”最后一句话,张程的语气发沉。 心神一震,君辞眼底越发坚定:“表兄所言甚是,我不应退亦不能退!” 张程眸中含笑,望着她畅快痛饮的模样。 暮色四合,夜幕降临。 皇城外的荒野,应无臣滚着银灰鼠皮毛的大氅在夜风中翻飞,他望着城门的方向,低头对着怀里的银狐轻叹:“她终究选择了留下。”锦凰的辞凤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