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浴大漏勺 6 3 88 t t .co m
元皓牗的坍塌不是没有铺垫的。刚才,这人虽然在一本正经地交代很严肃的事,可仔细一看,会发现他就像台变焦功能失常的相机,视野一直卡在银霁脖子以上,半寸都不敢往下挪;随着时间的流逝,眼周肌肉越来越僵硬,瞳孔动摇的频率却越来越高,要不是为了稳住人设,几乎要夺门而逃——没有别的原因,还不是因为银霁没穿内衣。 如此看来,他平时也在尽力去克制了,除了“不要危害A市公共安全”、“不要死”,从来不对银霁提出任何私人要求,生气了讲讲道理就能哄好,得到一个试用期就喜出望外……于是,相互吸一口就能破功成这样,瞧瞧银霁都对他干了些什么吧!可是这也不值得愧疚,银霁对经营人际关系没什么干劲,是因为她天生只有两颗石头,门前的小水洼都足够吞没她,更别说元皓牗这片焦虑的海洋了……这才是最不正常的地方。难道这是他的某种修行方式? ——撕开保鲜膜之前,银霁抱着胳膊,如此分析了一番。每次都正面攻击没有创意,她采取侧面包抄策略,改为挠痒,发现元皓牗腋下的反应还不如肚子大,无意中又掌握对方一个弱点,真不错。 “快住手!”鮜續zнàńɡ擳噈至リ:i y uzhaiwu.xy z “对不起。” 道歉和欺凌是可以并行的,等保鲜膜自己掉下来,银霁用手心使劲蹭了蹭自己的头顶,凑到元皓牗鼻子前:“给你闻,随便闻,我不是小气鬼,不用跟我讲客气!” 元皓牗下意识地避开:“你是不是有毛病?” “啊?不是你要闻的吗?” “我又不是在闻气味!” “那你是在用头油的触感判断我的头皮健康度?” “银霁……”元皓牗沉痛地抚平她头顶的乱发,神情宛如在整理遗容,“你要记住,不是刚修炼成人就能直接混进人群里的。” “你才黄鼠狼!” “啪!” 银霁一踮脚,双手拍在他两侧的脸颊上——顶着对方警惕的眼神,感觉不好施力,又顺着折迭起来的部分往后摸,最后,像是端起素面双耳锅一样端起他整颗脑袋,忽然顺时针拧出一个45°角,再狰狞地张开嘴,“啊呜”一声—— 咬住了元皓牗的鼻子。 味道如何先不提,刚洗了澡出来,口感确实很嫩滑,跟蛋羹淋面的麻薯差不多。 “……这是什么新玩法?”鼻翼上留了两个门牙印、脖子还有点疼的受害人怔在了原地。 “我不喜欢两次踏入同一条河流。”银霁挠头道,又用舌尖剔剔牙,“咦,我咬出黑头了吗?” 元皓牗生生咽下一口老血:“你是不是对浪漫过敏啊!” “可、可能吧!” 眼睁睁看着气氛一步一步被破坏,元皓牗已经生不动气了,立起巴掌发红牌:“好了,我们从现在开始绝交五分钟,你去找你妈,我去找我爸。” 安全出口的门一拉开,两条支流像脱缰野马似地分道扬镳。 ……他这么多年来坚持向自己求婚,有着何等的意志力啊!要是全都放在学习上,清北少年班也不在话下,银霁暗忖着,朝妈妈讪笑一下,窝进了单人沙发的毛毯中。 事实上,五分钟不到,裁判的红牌就失效了。 银杰鹰走过来时,身后还跟着一串笑声——不,是跟了一个元勋。这串笑声正在病毒性扩散,就连银杰鹰也爽朗地大笑着:“猜猜我碰到谁了!” 妈妈明明都看到了,还要故意说:“谁啊,刘德华?” 聊不到两句,元勋便盛情邀请一家三口去打麻将:“走啊,小梅也跟我们在一起呢。” 这时的银霁已经预感到了什么。走进一个东北乡村风的包间里,元皓牗果然盘腿坐在炕上打游戏,和他的堂兄弟姐妹们一起,紧紧包围着一个用以提供热点的商务风手机,如同包围着一团篝火——桌球中心满员了啊。 元皓辰则在大人中间钻进钻出,一会看看邹春婷的牌,一会冲他某个婶子“哇”地大叫一声,欢蹦乱跳得像是见了光的蟑螂,直到和银霁打了个照面。小炕桌上摊着他的习字本,等他回到那里,包间里一下子安静了许多。 至于元皓牗呢,绝交也不会严格到掐表,作为元勋的长子,一见到来者,连忙下了炕——从地上一堆拖鞋中搜寻了十年——迎到门口招待银霁一家,当然,也惊魂甫定地摸摸鼻子。 银霁觉得自己真厉害,没怎么出手就戕害了兄弟二人。那么,今日的澡堂见闻该叫元公明三探银家庄还是银卧龙三擒元蛮王呢? “小梅!”银杰鹰发挥了藏锋学派的基础操作:出门在外,先找熟人。 小梅姑姑刚结束一场酣战,这才抬头给了自家人一个眼神:“我这把打完就下来,嫂子,你来替我!” 乔小龙瞥一眼元皓牗,皮笑肉不笑道:“算了吧,这里有点闷,我跟小乖两个出去逛逛。” 银霁便看见元皓牗默念一句“小乖?”,露出了萨摩耶同款疑惑表情。 小梅姑姑离开牌桌,上前不由分说地推走了乔小龙:“好不容易来一趟,你就玩一把嘛!哥,你也坐啊——不是,你坐炕,你打得不好,下午你就辅导这个小朋友写作业吧,正好我也坐得腰疼了,我带小乖出去逛!” 等她安排好了一家子,回到门口和元皓牗打招呼时,萨摩耶已经跑远了,取而代之的是恍然大悟的边牧:“小梅姑姑好。” 银洁梅脚下一顿:“你是?” 银霁感到一阵神经痛。除了那本一回到甲方手上就惨遭拖稿的交换日记,“我有一个姑姑”的话题在后续交流中得到了充分讨论,银杰鹰一叫名字,元皓牗就能对上号。只不过,之前还确立了家人面前保持低调的行动方针,现在又雷区蹦迪,他该不会是在给鼻子报仇吧? 银洁梅才管不了那么多,照直拉着两个高中生到门外的长椅上坐下。元皓牗故意跑到另一边,和银霁一左一右地夹击小梅姑姑,这样就能避免跟她眼神交流了。 “我是银霁的高中同学。”他把双手放在膝盖上,一派乖巧的样子,“她经常跟我们说起您的事,我们都很佩服呢!” “真的呀,她怎么说的?” 对付ego强大的人可以用同一个套路,银霁不假思索地抢答:“一位美丽的富婆。” “她说您是她的榜样。” 后一个答案显然更合心意,银洁梅胡噜一把银霁的头发,身体完全转向元皓牗那边:“哎呀呀,这可真是——元勋家的老大对吧?小时候姑姑说不定还抱过你呢。” 什么呀,这就认上侄儿了? “是吗?我还真有点印象!”有个屁,他就是借机想讨好别人罢了。 “你妈妈到底是怎么保养的,儿子都上高中了,看着还这么年轻……”蓦地,银洁梅想起什么,急忙改口:“不对,你妈妈以前在二院上班,对吧?” 元皓牗直呼母亲名讳:“楼冠京。” 小梅姑姑的眼睛看向远方,失焦了一阵儿,又清明起来:“哦哦,你是那个楼姐的孩子!我记起来了,她呀,长得又漂亮,干事又利落,人也很风趣,简直就是我们的偶像。” “哈哈哈哪里哪里。”元皓牗摸着后脑勺,替人害臊起来。 憧憬而又怅然的神色浮现在小梅姑姑脸上:“我是说真的,不是在跟你客套,当时我也在二院实习过几年嘛,她走了之后,我们都很想她……你说她怎么会想不开跑去援非呢?还偏偏是在那一年……” 银霁把头探出来:“那一年怎么了?” 小梅姑姑把她按回去:“小孩子别问这么多。” 银霁第二次把头探出来:“这种话你怎么好直接问人家?太没礼貌了!” 听罢,小梅姑姑反应过来:“对对,不好意思啊,我嘴巴直。” 元皓牗摆手道:“没事没事,清明节我会把话带到的。” “那就拜托你了!” “您客气了!” 路过的服务生真没眼力见啊,都不知道拿两个小盅过来给二位碰一下。 伤心事休要再提,元皓牗绕到了另一件感兴趣的事上:“银霁的小名叫小乖呀?” “是啊,从小我们就叫她小乖。” 元皓牗也探头出来,眯着眼睛呼唤对岸的朋友:“嗨小乖!” 银霁扯扯嘴角:“o meet you。” 憋了这么久,元皓牗终于笑出声来:“怎么会刚好是小‘乖’?这就相当于我养了只猫,给它取了个名字叫‘小狗’。” 银霁感到憋闷:某些人也“敢”不到哪去啊! 小梅姑姑却是正色道:“为什么这么说?她在学校里为非作歹吗?” “没有没有。”元皓牗生怕当了告状精,连忙马后炮式否认,真是感谢他还记得留点余地,“她就是、就是比较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然后……” 又怕越漏越多,干脆闭上了嘴。 出乎他的意料,小梅姑姑满意地拍拍银霁的脑袋瓜:“可以,不愧是我的亲生侄女,哈哈哈!” 一个斗大的问号出现在告状精头顶。小梅姑姑视而不见,接着说:“‘小乖’这个小名有来头的,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大概在你一岁多一点的时候……” “这我能记得才有鬼了!” “——你妈推你出去逛街,你看中了一个七星瓢虫小挎包,但你妈妈讨厌虫子,不给买。当时么,你不哭也不闹,过后连着三天,你乖极了,让吃饭吃饭让睡觉睡觉,大伯抱你你也不哭,跟大人看完一整场新闻联播都不吵着要换台,三天之后,你觉得差不多了,在饭桌上又问了一遍:‘妈妈,虫虫挎包,买?’,你妈当然是否决啦,然后你就不依了。”小梅姑姑夸张地一抱胳膊,扁起嗓子模仿童言童语,“‘我都这么乖了你还不买,我再也不乖了!’一怒之下,还把饭碗倒扣在桌上!你妈又好气又好笑,最后还是给你买了。” 元皓牗听得津津有味,银霁却是深感丢脸:“原来我刚学会说话就这么鸡贼了……” “这算什么鸡贼!”元皓牗和小梅姑姑异口同声道。 “这叫有智慧的勇气、有獠牙的善良,三岁看老,你这脾气一辈子绝对吃不了亏,这才像我们银家人的样子。”对方一辩如是说。 “就是嘛,无条件的善良,那不叫善良,那叫虚伪!”对方二辩附和道。 “小乖的乖是乖张的乖!” “也是乖戾的乖!” “你说得太对了!”小梅姑姑一拊掌。 “拾您牙慧!”元皓牗拱拱手。 两个大漏勺相见恨晚地握了握手。银霁简直想用脚趾抠个地洞钻回一楼,再从一楼打车回家。 “你从小就喜欢七星瓢虫?”元皓牗拦住这位被溺爱的问题儿童,“那你上回还问我七星瓢虫凭什么是益虫……” “质疑不代表不喜欢啊,七星瓢虫的翅膀外面有一层铁甲,感觉很能藏东西的样子,不是很厉害吗?” “我是在问你,别让一岁那个出来说话。” “上回是哪回?”小梅姑姑随口一问。 “就是她在我家吃年饭那天。我这么回答她的……” 这话乍听之下没问题,可是小梅姑姑有自己的盘算——大概是从谈话间听出了一些端倪,等他说完,笑容变得意味深长: “哦……原来你就是那个肖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