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姜宏志轻敲着桌面，盯着电脑萤幕陷入思考，他预计这学期交出论文，可进度却一直停滞，他对缓慢的进度有些恼火，持着高知识份子骄傲，姜宏志不允许有任何延宕，这点也适用于自己身上。

    校园的鐘声打断姜宏志的思绪，他视线移向电脑右下角，时间不知不觉就十一点，姜宏志轻叹口气，认命的关电脑、收拾随身物品，回家的车程至少要半小时，他不想太晚到家。

    把书籍、参考资料放进包包中，姜宏志接着捞起手机，顺手点开通知查看，想看看有没有吕晨曦的讯息，但只有失望等着他，通知栏几乎可说是空荡荡，只有广告简讯，让通知栏不那么空虚。

    已经好几个礼拜，吕晨曦都不曾传讯息给他，就算是对情绪不敏感的人，都能察觉到吕晨曦非常生气，姜宏志知道惹她生气的原因为何，但他还是拉不下脸与吕晨曦道歉，他该死的自尊疯狂告诉自己不准低头，若是其他人，姜宏志就算做错也不想道歉，可那人是吕晨曦，不是路边的阿猫阿狗。

    唯有吕晨曦，他不想要她难过，她那时的话语和表情，姜宏志总会脑海不自觉浮现，明明想要做个值得她崇拜的人，却因为一时的情绪让她感到失望，他之前所做的努力，全因为没忍住的脾气而前功尽弃。

    懊悔也不足以形容他的感受了吧？姜宏志失落的收起手机，垂头丧气的穿上外套，拖着脚步走出办公室，外头有些许凉意，所幸他的外套还够厚，不至于让他感到寒冷。

    停车场在地下室，他得先穿越综合大楼的中堂，才能走到停车场，夜已深，综合大楼悄然无声，与白天相去甚远，还留在学校的老师大概只剩姜宏志一人，他低着头默默地走，心中所想尽是吕晨曦。

    吕晨曦总是积极的向他走近，看着他的眼中尽是崇敬，偶尔慌乱，还有点小自卑，吕晨曦不仅仅拥有着才智，还有着一般人的特质，她的聪明与姜宏志相似，而普通人的特质则让姜宏志亲近。

    好不容易有一个人能理解他、好不容易有个他能认同的人，却要因为自己的自尊而失去，姜宏志自嘲的笑了笑，自己连把握住在意的人都做不到，更别说保护些什么吧？

    他与吕晨曦不同，无法像她一样勇往直前，这也是初见面他会认为吕晨曦耀眼的刺人的原因，她和个性阴鬱的自己差距过大，甚至她有着坚定的理想与目标，这与被磨去热情的自己形成太大对比。

    她是颗明亮的星，而自己只是颗坠落的流星。

    可无论自己是怎样个性的人，吕晨曦还是靠近了他，顾虑他的心情、理解了他的想法，崇拜着他的姿态，无论是多铁石心肠的人，都会被吕晨曦融化吧？姜宏志便是如此。

    屈服于现状的他，因为吕晨曦而想改变，不论是想改变大家评价，或是上课的教学方式，都是因吕晨曦而做出的行动，要是没有遇见她，今日的姜宏志仍旧是沉浮于三流大学的姜宏志。

    而他却因为无所谓的自尊而放弃抓住对方？姜宏志停下脚步，抬起了头，坚毅的看着前方，他绝对不想错过吕晨曦，她就如同一道光，照进了自己的世界，一点一滴驱散自己的黑暗，他不想再回到死水般的生活。

    因为不再低着头，姜宏志注意到月光比以往更亮，他抬起头才发现月亮又大又圆，倾泻而下的耀眼月光，像是能刺伤人，又带着柔和。

    「好美……」被今晚月色震慑的姜宏志，不禁脱口而出心里话，眼看着月，他却不断想起吕晨曦，她就像这月光一样，闪耀独一无二的光芒，又美丽的让人无法移开视线。

    如此美景，他想分享给吕晨曦。

    姜宏志终于明白，为什么吕晨曦总是喜欢分享遇到的事物，因为她想把那份感动传递给别人，这次，换他把感动给与吕晨曦。

    摄影社社长有教过他如何用手机拍夜空，姜宏志有自信可以拍得很好，保留住月色的美好给吕晨曦看，她今夜也在看着同片天空呢？还是已沉沉睡去了？虽不得而知，但姜宏志已经决定，他要主动去靠近吕晨曦，不再被动等待。

    摄影社活动已经快到尾声，吕晨曦心满意足的查看今天拍的照片，她拍了不少，大多数都不是很好，但少数几张还不错，连社长也称讚她拍得很好。

    此时手机却震动起来，吕晨曦瞬间拋下相机，倏地抽出手机看通知，她这些日子都是如此，期盼着讯息下，导致她太过在乎手机通知，但每次都不是她期望的那个人，只能无尽的希望落空。

    发亮的手机萤幕跳出的通知，写着姜宏志传送了图片，还有一句「想给你看看今天的月色」，殷殷期盼的人终于出现，吕晨曦这几个礼拜累积的想念与衝动，都一口气爆发开来，她快速的回覆姜宏志：「我可以打电话给你吗？」

    发送出去后，吕晨曦马上就后悔，她害怕姜宏志认为自己是个奇怪的人，以后再也不与他来往，她懊悔自己没能多忍住，提出太过任性的请求。

    还不等吕晨曦懊悔完，姜宏志便打了过来，吕晨曦倒吸一口气，颤抖着手按下接通，她怯懦的说了声「喂」，脑中就只有一片空白，不知要说些什么才好。

    「晨曦，你有看见今晚夜色吗？」姜宏志温柔的声音，就在自己耳边响起，吕晨曦承受不住这样的衝击，选择先远离手机，在旁边小声的尖叫，越是意识对姜宏志的感情，她越是轻易被撩拨心絃。

    「有唷！真的很美呢！老师也在看着同样的夜空，真令人开心。」吕晨曦只能双手拿着手机，才能拿稳它，她的激动心绪感染到全身上下，忍不住全身颤抖。

    「我也很高兴唷！」说完，姜宏志把手机拿远，一手遮住自己的脸，他透过手感知到自己有多么热，想必已满脸通红。

    两人都因为对方而害羞不已，却还强装镇定，但情绪都太过激昂的两人，同时为了恢復正常，而停下说话，电话中便陷入一片沉默。

    「晨曦，上次的事情，我很抱歉。」平復完情绪后，姜宏志直接切入正题，吕晨曦还是沉默不说话，姜宏志便继续讲下去：「我知道我说的话太不体谅你，你不是会挑起事端的人，我明明清楚，却还是选择说出指责的话，真的很对不起。」

    「老师，谢谢你愿意跟我道歉，也谢谢你愿意主动提及，我真的很怕……很怕我们渐行渐远。」从电话那头传来的声音有点闷，姜宏志心也跟着吕晨曦声音鬱闷，就连现在也让吕晨曦伤心，他责怪自己为何不早点低下头，难道自尊比吕晨曦重要吗？

    「都是因为我无谓的自尊心，才害你担心受怕，对不起，晨曦。」

    「没关係，我们以后还能继续联络就好。」说完两人又是一阵沉默，明明想说的话还很多，却无法一一化作语句，好好地告诉对方，吕晨曦首先开口说话：「那，很晚了，老师快去睡觉吧！晚安，拜拜。」

    「晚安。」简单的问候便掛断电话，姜宏志望着手机萤幕，从它亮着到暗掉，他还想告诉吕晨曦，他也不想错过，所以才会奋不顾身地前进，为了更靠近她、为了待在她身边。

    因为有她，自己才能做出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