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24章 英雄一身血沾尘

    林孤的语气一直是平稳的，只是声音大了一些，为的是让城墙上的几名守将听得清楚些。

    城墙下传来桐油燃烧的滋滋声，另一边，士兵和百姓们都好奇的望着那个巨大的樟木箱，城楼上非常安静，或许是众人觉得林孤在胡说八道，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又或许是因为别的什么原因。

    这种安静并没有持续太长的时间，以潘武为首的宣州镇海军各营守将突然单膝跪倒。

    “是，属下领命！”

    林孤看着几人，缓声道：“整顿兵马，准备迎战吧。”

    潘武几人转身离去，郡守大人黄旭似乎也受到了什么触动，与林孤打了声招呼，也匆匆离开了。

    岳峦看着林孤，脸上有些潮红，他几步来到林孤身旁，抬手重重的拍在林孤的肩上，大声道：“我觉得你他母亲的说的太有道理了，我们就是万年来第一批迎战暗族的英雄，我不放心他们，我去帮你守着那口箱子。”

    林孤看着一脸亢奋的岳峦，有些无语，董胖子看着他憨憨一笑，接话道：“我也去帮忙！”

    “我们去检查城防！”神少白与朱子健携手离开。

    “阿弥陀佛，小僧去帮忙安抚一下百姓！”留神小和尚扛着大刀，也离开了。

    林孤看着离开的众人，默然无语，身后紧接着传来了慕容晴的声音：“我带凰鸣姑娘去疗伤！”

    林孤回身，看着被慕容晴扶着的凰鸣，微微欠了欠身。

    原本热闹的城楼上，没一会儿就只剩下林孤和卫峰两人了。

    卫峰看着远处火墙之后的阴鬼大军，轻笑道：“我还是帮你盯着他们吧！”

    林孤闻言也笑了笑，说道：“多谢卫公子了。”

    卫峰轻嗯了一声，语带不解道：“谢我什么，谢我将主将之位让给你么，这个应该是我来谢你，事实证明，你比我更合适这个位置。”

    林孤闻言摇了摇头，说道：“我承认，我的确比你更适合主将这个位置，因为我比你更了解暗族，也比你更了解古拉斯，所以我谢的并不是这个。”

    卫峰闻言有些意外的看着林孤，说道：“你难道不知道谦虚为何物么，非得把话说的这么明白，会令人难堪的。”

    林孤闻言轻笑道：“你不会，不然你也不会极力把主将之位让给我！”

    “那你到底谢我什么？”卫峰问道。

    林孤顿了顿，说道：“方才我借用了你军神之子的名头，你没有拆我的台，所以我得谢谢你。”

    “你说的是事实，我的确是军神之子，我也的确不会忘记他们，所以你不必谢我。”

    林孤闻言轻笑了一声：“如此看来，倒是在下小家子气了。”

    卫峰闻言摇了摇头：“公子总是能给我带来惊喜，方才一席话，竟连黄大人如此沉稳之人都被煽动了，于用兵一道，你是我见过除了家父之外最强的人。”

    “在下怎敢与军神大人相提并论，我只是想让他们知道自己在为什么而战罢了。”林孤望着远处的烈火，悠悠道。

    苍穹的墨色渐渐淡去，血月向远山落下，难熬的一夜终于走到了尽头。

    “黎明了，不知道古拉斯现在在干什么，会不会在招呼的你祖宗十八代？”卫峰望着远方微动的晨曦笑道。

    “他现在干什么我不知道，不过肯定不是在睡觉。”林孤淡淡道。

    卫峰敛起笑容，沉声道：“接下来必定是狂风暴雨，不知那位传讯之人到哪里了。”

    林孤望着远方，没有回答，沉默了片刻之后突然话锋一转道：“听说宣州天音坊的季蓉蓉姑娘声若黄莺，能引来雀鸟驻足！“

    卫峰有些诧异的看着林孤：“公子难道是想听曲儿了？”

    林孤扭头看着他道：“听了一夜的鬼哭狼嚎，我这双耳朵必须得洗洗才行，卫公子要不要一同前往！”

    “你就不担心阴鬼大军异动么？”卫峰问道。

    林孤闻言轻笑了一声：“古拉斯要是见我不在这城楼上，估计更不敢轻举妄动了，而且你不要忘了，阴鬼在夜色下的实力才是最强的。”

    卫峰望去远处一动不动的阴鬼大军，摇了摇头道：“好吧，你是主将我是副将，都听你的。”

    下了城楼，林孤与卫峰二人没有骑马，慢慢的朝着天音坊方向而去，其间有一名士卒骑着马来到那口樟木箱前，将一麻袋的书信郑重的装入了其中。

    林孤停下脚步看了一眼，便继续跟着卫峰朝城中心去了。

    阴鬼大军压境，宣州城中人心惶惶，还开着的店铺并不多，好在前期安抚人心的准备充足，虽然城中有些萧条，但并没有出什么乱子。

    林孤与卫峰走到位于城中心的天音坊时，天光已经亮了。

    一座两层的小楼，就位于两条大街的交汇处，管事的老者在半个时辰前就候在门口了，林孤知道是卫峰提前让人安排的。

    “我原以为天音坊的生意会很好，没想到如此冷清！”林孤打趣道。

    卫峰不可思议的看着林孤，说道：”眼下城中百姓连命都快保不住了，谁还有心思来听曲儿，再者现在可是大清早，若不是我提前知会，这会儿人家还没开门迎客呢。“

    林孤闻言朝卫峰拱了拱手，说道：“拉着世家公子出来听曲儿果然方便许多。”

    卫峰不置可否，带着林孤朝天音坊走去。

    “二位公子里面请，季姑娘已经久候多时了！”

    “叨扰老先生了！”卫峰上前歉意道。

    老者的目光从二人身上掠过，连道不敢，随后径直在前面带路，将林孤和卫峰迎上了二楼的雅间。

    天音坊的生意真的不怎么好，整座小楼只有林孤和卫峰两位客人。

    老管事将他们带到一间装饰典雅的厢房落座，随后便有侍女端上了了瓜果和茶点。

    “非常时期，只有粗茶招待，望两位公子海涵！”老者对林孤和卫峰歉然道。

    “无妨，我们自备了茶叶，只是要借用一下贵坊的炭炉和茶壶了！”

    管事老者闻言忙道：“老朽这就命人预备，季姑娘随后就到！”

    待管事离去，卫峰好奇道：“公子备了何茶，倒是在下疏忽了！”

    林孤闻言轻笑道：“佛顶苦荞，从凰鸣姑娘那儿讨的！”

    卫峰闻言面色微动，接话道：“瀛洲封岛多年，如今这佛顶苦荞可是稀罕之物，看来今日卫某冲着这茶，也不算白来一趟。”

    眼下还是清晨，天音坊中只有林孤这一桌客人，坊中的下人都不怎么忙碌，所以炭炉和煮水的铁壶很快便被送了过来，另外还有一套烧制精美的山水茶具，看起来十分名贵。

    林孤熟练的烧水煮茶，随后为卫峰和自己各斟了一杯。

    季蓉蓉是宣州最负盛名的歌女，不仅因为她的歌喉，也因为她的人品。平日里，宣州权贵们想听她一曲，无不一掷千金，彻夜相候。

    “传闻季姑娘歌声动人，容颜绝色，曾经有京中权贵愿意花重金为她赎身，她竟婉言拒绝了。“卫峰品着苦荞，缓声道。

    “没想到卫公子初到宣州竟对一名风尘女子的事情如此清楚，看来这位季姑娘还真是一位奇女子！”

    卫峰横了他一眼，刚要说话，却见一道婀娜身姿步入厢房，朝二人行礼道：“小女子季蓉蓉，见过二位公子。”

    卫峰生生将嘴边的话咽了回去，对季蓉蓉道：“季姑娘免礼，清晨叨扰，实在抱歉！”

    林孤看着眼前的宣州奇女子，只见对方身着一件米黄色宫装，脸上略施粉黛，容颜清丽，透着一股空谷幽兰的气韵。

    季蓉蓉起身来到琴案之后，缓声道：“听钟伯说今晨会有两位公子前来听曲儿，小女子本还奇怪这兵荒马乱的竟还有人有如此闲情逸致，没想到竟是佛公子和卫公子。”

    卫峰闻言，看了一眼林孤脸上的青铜佛相，摇了摇头，说道：“季姑娘能认出他我不奇怪，但我你是如何认出来的？”

    季蓉蓉闻言嫣然笑道：“小女子其实是猜的，如今看来是猜对了。“

    卫峰闻言一愣，随后轻笑道：“都说天音坊的季姑娘蕙质兰心，看来所传非虚啊。”

    季蓉蓉连道不敢，说道：“小女子只是个天音坊唱曲儿的小人物，担不起卫公子的夸赞，只是不知今日两位公子想听什么曲子？”

    卫峰闻言将目光转向了林孤：“问你呢，要听什么曲子？”

    林孤没有去管卫峰，而是对季蓉蓉道：“姑娘便随便唱个应景儿的吧。”

    “应景儿的？”季蓉蓉秀眉微蹙，沉思了片刻，点了点头。

    “当——”

    削葱玉手轻抚琴弦，慷慨激昂的琴声从季蓉蓉的指尖跃然而出，很难想象，在那双纤手之下竟然蕴含着如此力量。

    “千秋业，万古名，英雄一身血沾尘……”

    和着琴声的节拍，季蓉蓉的歌声更加嘹亮动人，一首千秋战词配上其干净浑圆的歌声，竟是别有一番韵味。

    “疆场沙，争高下，百年气概，胜者吾名……”

    一曲毕，卫峰与林孤同时击掌，以表赞叹。

    季蓉蓉淡淡一笑，看着林孤道：“公子觉得此曲可还应景？”

    林孤缓缓起身，沉声道：“阴鬼兵临城下，宣州自然需要英雄，好一句英雄一身血沾尘，好一句百年气概，胜者吾名，只是此琴此乐只在这天音坊中才能听到，未免可惜了，姑娘可有兴趣随我等上城楼？”张三巅的世子贼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