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占春魁 第62节

    她又搛了一块他喜欢的酥黄独,眉欢眼笑,带着轻盈盈的得意:“如今世上,唯臣妾知得!”

    祁钰勾了勾嘴角,今日早膳不知不觉的确用了许多,又添了块奶黄酥到她的玉蝶里。

    她自幼喜甜,他与胥淮往往觉得甜腻的吃食,偏她津津有味。

    捡起方才的话尾:“继臻虽有军功在身,可欲担起西北军一方主将的位置尚且不够,朕派他往别处再攒一攒资历名誉。”

    “攒资历?” 明丹姝就近日来鹤疆和戎狄的消息,福至心灵:“难道是…”

    祁钰与她相视一笑,食指在嘴边做了嘘声。

    “主子,太医来了。” 山姜在外叩门禀报道。

    “怎么了?何处不适?” 祁钰漱口,收了筷子,问道。

    “臣妾有些急…” 明丹姝脸忽然红了,艳得像是春水洗了桃花,贴到他耳边轻声说了什么…

    祁钰表情有些奇怪,欲言又止…垂眸握着她的手…“子嗣的事…尚不急。”

    “微臣给皇上、给瑜昭仪请安。” 孙景躲着风波告病多日,太医院一应都由副院正张一白顶上来。

    细细诊过脉象,又询问了月事、饮食,回话道:“瑜主子早年有气血亏空,是以子嗣上较寻常女子略艰难些。”

    “可有旁的影响?” 祁钰的确并不关心子嗣之事,反倒是不避讳着问起她体寒的老毛病:“为何月事时总是十分虚弱?”

    “皇上放心,微臣开一剂方子,配合食补,慢慢地将养着。” 张一白话不多,尽职尽责却不逢迎,倒是个稳重的人。

    “朕已谕旨中书,待今夏行祭祖礼开玉蝶时,一并正式将理儿记在你的名下。” 祁钰吩咐宫人们好生替她调养着,话锋一转,说起这事来。

    “理儿虽与臣妾投缘,可到底是嫡子,恐怕…于礼数不合。”

    嫡庶泾渭分明,皇后之下,无论品级皆是庶妃,于礼法上并无资格抚养嫡子。

    况且…明丹姝心里有些奇怪,内政不稳时,多子方能安臣子之心,可祁钰似乎对于子嗣并不热切…

    “难得你二人投缘。理儿自幼命运多舛,养在你身边互为依靠,朕也是安心的。”

    ……

    玉腕轻笼翡翠翘,一枝斜插鬓云飘。不知何处香风起,吹落春山第几桥。

    巳时一刻,众嫔妃往长乐宫给皇后请安,新岁旧貌换新芳,环肥燕瘦,好不热闹!

    正五品往上才有到中宫请安的资格,这批新人里——抚远伯府柳新沂、吴秋乐、工部尚书府张氏、川州巡抚祝氏,数这几人的位份最高。

    “不曾想这届秀女位份最高的竟是她。” 德妃若有所思。

    在下首中庭候召的川州巡抚之女祝氏,被封为正三品婉仪。

    “家世不高不低,其父并不在京中任职,好拿捏。” 皇后还未露面,明丹姝坐在德妃下首饮茶,原本一屋子人热热闹闹…几个月过去,只余她二人对饮。

    皇后想找个人压吴秋乐一头,工部尚书正得用,她自然不愿意再提携张家,旁人身份又太低,可不只剩祝氏一人。

    “皇后做人情,又替她讨了个好封号。”

    “贤…” 德妃琢磨着,也不过是个常见的封号,见明丹姝笑得狡黠,不解:“何意?”

    明丹姝掩唇与德妃轻声道:“皇上的原意,是封吴秋乐为贤妃。”

    吴秋乐在她与皇后的有意打压下,只得了个从三品顺容的位份,封号谨。

    “原来如此。” 德妃又探头看了后面的两位新人,工部尚书张昭的女儿被封为婕妤,抚远伯的女儿柳氏为美人,也算是得宜。

    “我本以为季家也会送女儿进来,却没有。”

    季氏自丰王倒台后,接连遭殃,本以为会抓住选秀的机会再搬回一筹。

    “是啊…” 明丹姝经她一提醒,才意识到自己隐约觉得缺了什么,是为了哪般。

    先皇时,季家便是先在后宫通过丽妃占了上风,才有后来的丰王距皇位仅一步之遥。

    “两位妹妹来得早,可见过新人了?” 皇后春风得意,小腹微凸身着盛装,到真有几分母仪天下的气度。

    “臣妾给皇后娘娘请安。” 二人起身曲膝见礼。

    “都说宫里的日子漫长,可说快却也快。” 皇后看着明丹姝,拉拢之意不言而喻:“与她们比起来,咱们竟也算是旧人了。”

    “皇后娘娘是在说臣妾老了?” 东宫的旧人只剩德妃一个,平心静气道:“后宫的输赢原不在来得先后,而是去得早晚。”

    皇后看着下首空落落的座位…示意明丹姝道:“除了德妃,便你位份最高,该挪到本宫下首坐着才对。”

    明丹姝起身坐在皇后右手边,与德妃面对面一左一右在凤位两侧…

    佯作打量,问道:“皇后娘娘身子愈重,怎么身边只许嬷嬷一人侍候着?”

    “是啊…” 德妃慢条斯理品着茶,与皇后说起闲话:“许多日不曾见过皇后娘娘身边的掌事太监了,可是犯了什么忌讳被娘娘打发了?”

    “不过是个太监,难为你留意。” 皇后泰然自若,笑意不改,手掌轻抚着小腹:“你如今又有了嘉阳承欢膝下,是个有福气的。”

    与许嬷嬷道:“传新人进来罢!”

    “臣妾祝氏、吴氏、张氏、柳氏,给皇后娘娘请安。” 四人依位份高低自左向右并列一排,先与皇后行了大礼,随即起身分别与德妃与瑜昭仪屈膝见礼。

    “嫔妾等给德妃娘娘请安,给瑜昭仪请安。”

    “落座吧。” 皇后端得是雍容大度。

    贤婉仪祝氏坐在德妃下首,谨顺容吴秋乐坐在了明丹姝下首,其余二人各自左右末位落座。

    “谨顺容耳垂上的伤,可着太医瞧过了?” 皇后看着吴秋乐耳垂上贴着的白纱布,没话找话关切道。

    “劳皇后娘娘惦记,臣妾无碍。” 吴秋乐一身清清秀秀的白色散花裙,与明丹姝一淡雅一艳丽,赏心悦目得很。

    竟抬手与明丹姝示意敬茶,笑得柔善:“还要多谢瑜姐姐教嫔妾规矩。”

    “举手之劳,日后机会多的是。” 明丹姝知点了点茶盖算是回应,漫不经心道。

    “臣妾自川州往京城的路上,可是没少听说百姓们夸赞瑜姐姐芳姿的诗词…” 自落座,贤婉仪祝氏的视线便挪不开似的,一直黏在明丹姝的身上,难掩惊艳之色。

    “如今一见,才知道百姓们竟是半点不夸口,嫔妾方才都看得呆了去。”

    “就是,瑜昭仪可是建安城里的名角儿,自是公子哥儿们口口相传攒出来的名声!” 谨顺容见缝插针,阴阳怪气嘲讽道。

    “凭本事吃饭又怕什么。” 不曾想看着是个清秀佳人的贤婉仪竟是个火辣性子,对上吴秋乐寸土不让。

    明晃晃上下打量一番:“就怕有人,东施效颦,画虎类犬!”

    方才尚且冷清着,这会子便打起擂台来。后宫,果真最不缺热闹看!

    “贤婉仪文文静静的模样将本宫都骗了去,倒是个爽利人。” 皇后是真意外,原本昨日殿上看着以为这祝氏是个木头美人,眼前这般…倒是愈发有趣儿了。

    “川州多匪,臣妾从小是随父兄满山跑大的,性子粗放,皇后娘娘莫怪!” 贤婉仪大大方方,爽利回话道。

    “这样甚好,今年秋猎行辕,有你一展身手的好时候。” 皇后赞道。

    看向下首末尾坐着的柳新沂,点名寒暄:“柳美人身子可大安了?”

    殿选当日晕厥的柳新沂可是让众人记忆犹新,只见她受惊了似的起身,怯怯缩缩行了礼:“多谢皇后娘娘关怀,民女…嫔妾无碍。”

    众人又家长里短说了一刻钟话,临近午时方才散去。

    明丹姝前脚刚回景福宫,后脚便前门奴才过来传信道:“启禀主子,贤婉仪求见。”

    “让她进来。” 明丹姝见山姜端了热茶来奉客,嘴角流露出一丝若有似无的笑意,吩咐道:“换了我前日留出的梨花白来。”

    “酒?” 山姜不解,难得多嘴问了一句。

    “去吧。”

    明丹姝吩咐方落,便听外面有人大大咧咧进来,朗声笑着扑进来挽住她手臂:“知我者!姐姐也!”

    作者有话说:

    正一品:皇贵妃、贵妃;

    从一品:宸妃、淑妃、德妃、宁妃;

    正二品:昭仪、昭容;

    从二品:修媛、修仪、修容、充媛;

    正三品:婉容、婉仪;

    从三品:顺容、贵仪、婕妤 ;

    正四品:美人;

    正五品:才人;

    正六品:郡君(后改称夫人);

    正七品:红霞帔;

    从七品:侍御。

    第67章 如故

    山姜换了一斛梨花白, 斟好两盏后虚掩着门退下。

    “宫中不似外面自在,你这样不遮不掩地来找我,会招惹非议的。” 话虽如此, 明丹姝却未当真躲躲闪闪, 从容拉着贤婉仪祝韵儿坐在近处。

    问候关切道:“祝伯伯可好?”

    川州府太守——祝朋义,好闲云野鹤,官场上浑水摸鱼第一人也!

    祝朋义自入仕便于川州府为官,旁人都挤破头将川州府这京畿要地视为升任京官的登天梯,偏他安居一隅安安稳稳做了十数年地方父母官。

    可奇的是,他与明章志不同, 道不合,却如高山流水得遇知音,肝胆相照, 掩护瓦寨得以发展至今。

    “老头子好着呢, 川州府大事小情有瓦寨坐镇, 他乐得清闲。听说程青山入京,只是抱怨日后无人陪他下棋喝酒。” 祝韵儿嫌广袖碍事, 撩起来露出雪白的一截小臂,将盏中梨花白一饮而尽。

    “只是你今岁都不曾回瓦寨,我爹担心得很。”

    明家满门抄斩那年,明丹姝姐弟二人在河阳府小住, 她与父亲亦往之拜会刘阁老,一见如故。

    此后几年,明丹姝皆寻隙往来京城瓦寨,二人承继父辈的手足之情, 互相扶持。

    自先帝病重, 京城风声收紧后, 明丹姝便逐渐减少出京的次数只通过程青山代掌瓦寨。

    她看着祝韵儿穿着与她平素衣着不符的繁复长裙,歉疚道:“是我连累了你…”

    祝伯伯总说自己身在世外,可这些年瓦寨的大事小情件件经他之手遮掩,到底也做不到独善其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