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3章 灯火阑珊（十一）

    负责维持“三百六十无声界”的强者并不在阵法其中，而是在阵法外面维持。而此时“三百六十无声界”却就此消散，维持阵法的人员死的死、逃的逃，不剩下一个。

    除了逃走的，以及少数几个凭借特殊法门装死的，这里只剩下一个人，那就是夜歌！

    夜歌站在街巷前，身后是被鲜血覆盖的废墟。

    没有了阵法的阻碍，原本存在于帝都的声音便传来过来，覆盖在废墟之上，让这里再次变成帝都的一部分。

    暂时还没有人发现这里的异常，一切也都显得再正常不过。

    夜歌提着滴血的饮鸩，缓步向前走着。

    或许是因为地面上凸起的石砖，也或许是因为远处忽然熄灭的灯火让视线黑了一部分，夜歌踉跄了一下。

    滴答——

    在饮鸩剑尖悬着的那一滴血滴落，在地上摔出了一个炸开的圆点。

    如此微小的声音在街巷里回荡着。

    夜歌站直了身子，继续缓步向前走着。

    好似只是一滴血滴落了下来，除此之外，没有任何的事情发生。

    然而，唯有潜伏在不远处的众杀手才知道自己的内心刚才经历了怎么艰难的抉择。

    由地网牵头组织的这场围杀，聚集了不下百名归真境的强者，其中有不少已经到达了归真境巅峰的境界，更有林炎这种天圣境的强者。拿出来的符篆、阵法更是世间最顶级的，都可以轻易地杀死普通的归真境强者。为了防备夜歌硬闯出阵法逃命，地网还在阵法外面埋伏了不少人手。

    现在，这些埋伏的人手看到走出来的夜歌，却都放弃了出手的想法。

    “三百六十无声界里面的人全都死了？！为什么是他走了出来？他不是应该被杀死的那一个吗？”哪怕是知道信息最少的人，也知道夜歌是他们此行的目标。

    “难道就没有一个活着的吗？！”

    “进入到里面的可都是归真境的强者！没有一个是可以被轻易杀死的啊！”

    “这种事情，是真的吗？！”

    “……”

    就算是帝都所有的人都在传这样的事情，大部分的修行者也不会相信。这完全违反了最基本的修行逻辑，完全颠覆了人的认知。

    同境界的人就算再强，又能强到什么地步？一个人再强，能够同时对战跟自己力量对等的一百个人吗？能够修行到归真境的人，哪一个不是绝世天才，哪一个不是拥有着强横无比的实力？

    一个人，怎么可能对战如此多的强者？！

    没有人可以相信！

    这是违背最基本逻辑的事情！

    倘若有人说出这样的事情，旁边的人一定会无比鄙夷地嘲笑这个人根本就是在胡言乱语。

    又有谁会推翻自己自出生以来便坚信的逻辑去相信一件根本不可能的事情？

    可现在，这样的事情就发生在众人眼前。

    即便有一百个理由去推翻这样的事情，可也没有办法将发生在眼前的事实改变！

    现在，这个走在巷子之中的人，屠杀掉了所有的阵法之中的杀手！

    就算真的发生了这样的事情，这个人也必定耗尽了所有的力量，说不定已经身负重伤，只需要普通的一拳就可以将其推进死亡。刚才那人踉跄了一下，便是最好的证明。

    负责防备夜歌逃跑的杀手不是没有归真境的强者，他们一向自诩已经站在了世间修行的巅峰，可即便是他们，此时额头上也渗满了冷汗。

    “要出手吗？”

    “要对着这样一个人出手吗？”

    “有胜算吗？”

    “我们所有人加在一起有胜算吗？”

    没有人出声，甚至都没有人去看旁边的同伴。

    这并不是一件值得犹豫的事情，这并不是人多了就可以压下心中畏惧的事情，这并不是可以放手一搏的事情！这其实是一件根本就不可能的事情！

    “根本就没有半点赢的可能！”

    “不论是谁，只要敢对他出手，就一定会死！”

    “在场的所有人加起来，也一定会死！”

    这是每一个人得出来的结论！

    幸好此时已经没有了此次围杀的负责人，没有人站出来打破这样的平静。所有人也都希望这样的平静可以一直持续，直到夜歌彻底从人们的视野中消失。

    夜歌明明走的那样平缓，就好像是一个刚刚上完学堂的学子，慢悠悠地做着一切，看起来没有任何的力量。

    可这样的身影后面，是一片焦黑的土地，是横流的鲜血，是无数的尸体……

    杀神并不是一直都那样恐怖，平日里也会显得很温和，让人产生错误的判断……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夜歌的身上，一直到夜歌消失在黑暗之中。众人这才意识到自己的身体已经完全僵硬，冷汗也将自己的衣衫全部浸透，凝滞的元气更是对自己的身体造成了创伤。

    急促的呼吸声开始此起彼伏，众人现在才重新开始思考问题。

    “终于离开了吗？！”

    “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压迫感？这个人到底强大到了什么地步？”

    “他到底是谁？！”

    ……

    夜歌将饮鸩一甩，甩掉上面残留的鲜血，随手卷起旁边衣架上的衣服，将通体血红的饮鸩包裹了起来。

    再次转过一条巷子，好像进入了不同的世界。

    因为三百六十无声界的阻挡，并没有多少人意识到旁边所发生的惨烈战斗，人们还在正常地生活着。

    不过此时已经快要黎明，沉溺于夜生活的人也回到了住所，那些商铺也都关了起来。而那早餐铺又还未开张，街上便只亮着两三盏灯。

    喧嚣了一整天所产生的垃圾残留在街道上，随着一阵凉风的吹起，这些垃圾胡乱滚动着。

    灯火阑珊，人影寂寥。

    此时的帝都，无疑是最安静的时刻。

    夜歌走着走着，整条长街上便只剩下他一个人。

    “咳——”

    夜歌踉跄了一下，吐出了一口鲜血。他随意地擦了擦，并不在意的样子。然后，他站直了身子，继续前行。

    夜歌孤身一人，走在这灯火阑珊之中。

    在夜歌前面的黑暗正在不断退去，而在其后的黎明也在逐渐醒来。执于长夜的永夜长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