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满京华 第16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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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吉之前就怀疑找周氏打听扈明雅的人是何氏派去的。而且,听周氏话里的意思,那个老妇还暗示扈氏年少时就不自重,让周氏自觉抓到了扈氏更多的把柄。 听了孟辞墨的话,也就更加肯定何氏已经把对自己的怨转嫁到明雅母女身上。 他的脸阴沉下来,“我会跟何氏说清楚,不许她对惜惜不善,不许再诋毁她们,更不能把这件事说出来。至于周氏的死,的确是我让郑守做的。” 谈完后两人在别院喝酒。郑吉一杯又一杯,喝了很多,孟辞墨和郑守都劝不住。最后他酩酊大醉,被扶去床上歇息。 郑守送孟辞墨他出门。 郑守说道,“孟世子,这些年我家将军是怎样过来的,我知道的最清楚。他一直活在后悔和自责中,非常不容易……世子爷,你也算我家老爷的女婿,你就当心疼心疼泰山大人,让孟大奶奶来看看他,让将军好过些。” 说完,就殷殷地看着孟辞墨。 孟辞墨摇头说道,“我知道郑叔不容易,还有比他更不容易的人。” 说完翻身上马。 回到孟府,已是夕阳西下,江意惜和存存去福安堂了。 孟辞墨也喝得不少,心里又有事,自顾自上床歇息。 醒来时,看见江意惜正坐在床边看他。 烛光昏黄,把她的脸照得更加妍丽柔和。 惜惜也美得仙女都比不上,自己还有幸娶到了她。 孟辞墨笑起来,伸手抚摸了一下江意惜的脸。 江意惜轻声道,“醒酒汤煮好了,我让人端来。” 孟辞墨坐起来,“我好多了,不需要喝醒酒汤。” 他说了今天同郑吉的谈话。 “……郑叔是真的忏悔,都流泪了。世事弄人,两个相爱的人弄成这样,我觉得也不能都怪他。他同意不与你相认,不把这事说出去。他也希望你不要恨他,心里装着恨和怨是痛苦的……他还说,江将军对他的亲闺女这样好,他以后也会对江洵好……” 听了这些话,特别是郑吉年少时对扈明雅的爱慕,江意惜心里也酸酸涩涩。 那么美好纯粹的感情,最后却搞成这样。 她之前对郑吉谈不上恨,的确有些怨。听了这些话,连那一点怨都没有了。 郑吉说得对,心里装了恨和怨是痛苦的。 但郑吉和扈氏已经错过了,也就是跟自己错过了。她不愿意见他,更不可能跟他相认,她的父亲是江辰。 彼此默默祝福吧…… 孟辞墨又拿出两块极品玉挂件,“这是吉叔常年带在身上的,他说送给存哥儿和还未出世的孩子作纪念。这个我不忍拒绝,收下了。” 江意惜也觉得不应该再拒绝他对孩子的这分善意,但她不愿意经手。说道,“你交给孩子们吧。” 郑吉一直睡到次日晌午才清醒。 他急急回了大长公主府。没有如往常一样去正堂,而是去了何氏院子。 这个院子他既熟悉又陌生。 年少时他一直住在这里,自从住进那个女人,他只住过一晚就再也没来过。 再次站在这里,已经过去了十七年。 那么漫长的岁月,却感觉弹指一挥间。 院子里只有几棵掉光叶子的大树,枝上和房顶堆积着白雪。没有一点其它装饰,甚至没有一点点缀院子的灯笼彩绫之物。更加显得院子寥落和静谧。 再想到何氏那双如死水一样的眼睛,阴郁的表情,郑吉的心痛了一下。他的眼前又浮现出一个模糊的清丽文静的姑娘,这个女人变成这样,都是因为嫁给他。 郑吉本来还为她暗地调查惜惜的身世,对明雅和惜惜不善而生气,可看到院子里的景象,郑吉又觉得不应该过于苛责何氏。 他深呼吸一口气,有话好好说,再把她之后的生活安排得更好些。 当院子里的一个丫头看到郑吉居然来了这里,惊得嘴张得老大。 她怔了一下,转身往正房跑去,边跑边喊起来,“夫人,夫人,老爷来了,老爷来了。” 这一嗓子,立即把院子喊得喧嚣起来。 许多人不相信这话是真的,都跑出门或打开窗看。一看是真的,自家老爷正往院子里走着。 她们立即行动起来。服侍夫人的,去烧水的,去做饭的,不用人吩咐便各就各位。 郑吉尴尬地站下,觉得是不是不该来这里,让这些人误会了。 何氏刚歇完晌起床,听到那个喊声以为是哪个丫头魔怔了,居然敢在她这里大喊大叫,还说那种话。 唐嬷嬷跑去窗边打开窗看了一眼,惊喜道,“夫人,是真的,老爷真的来了。” 换衣裳已经来不及,唐嬷嬷赶紧打开衣橱取出一条玫红色披帛。大过年的,夫人穿得太素净,披条鲜艳些的披帛不仅喜气,还能把夫人衬得年轻一些。 一个大丫头又以最快的速度打开妆台上的小抽屉,拿出一根嵌宝大凤头钗插在何氏的头上。 何氏还是蒙的,被唐嬷嬷扶出去接十七年没有进过这个门的夫君。 来到正房门外,看到郑吉站在院子里。 何氏不好意思再走一步,轻唤道,“老爷。” 她激动得眼泪都涌了上来。郑吉三天后又要回边关,她以为这辈子他们之间不会再合好,没想到幸福来得太突然。 郑吉看到何氏这样,有种想逃跑的冲动。何氏的心还没完全死,可她要的自己给不了。 第301章 又当了一次笑话 唐嬷嬷用只有何氏能听到的声音提醒道,“夫人,请老爷进屋啊。” 何氏又赶紧道,“老爷,请进。” 郑吉硬着头皮走进厅屋,坐去八仙桌旁。 何氏坐去另一边。 平时何氏都在卧房和侧屋活动,卧房炭盆多,侧屋烧了炕。哪怕烧了地龙,厅屋也有些冷。 两个丫头拿进来两个炭盆,两个丫头又上了茶。唐嬷嬷小跑去后院小厨房,看酒菜准备情况。 所有下人都退下。 屋里只剩下郑吉和何氏,何氏紧张得像初见夫君的新娘,脸红得厉害,双手紧紧拧着帕子,低头不敢言语。 她的脸比同龄人似更苍老瘦削一些,那种娇羞的表情出现在这张脸上非常违和。 郑吉心底深处似被撞击了一下。 郑吉沉默片刻,和声说道,“我们走到这一步,不是你的错,你做得很好。特别是对璟儿的教导,他非常优秀。是我不好,委屈你了。” 何氏的眼泪流了出来,赶紧用帕子擦掉,“老爷……” 郑吉又道,“我们都不再年轻,还有一个儿子,有些事……就不想了吧。除了这件事,我保证不会再对不起你,也不允许别人欺负你。将来府中财产都是你和璟儿的,你会富贵一生,想做什么做什么。” 他想给予这个女人一份好生活,能给予的只这么多。而她想要的,他永远给不了。 何氏听懂了,郑吉的意思还是他们之间不会再有夫妻情份。 那他来这里做什么? 何氏捏了捏手中的帕子,问道,“老爷到底想说什么?” 声音冷清多了。 郑吉道,“上年底,你派人去青石庵找无思老尼姑了?” 何氏一惊,看来郑吉什么都知道了。怪不得突然来了这里,他是为另两个女人而来,却不是为自己。 她气愤难当,冷冷说道,“不错,是我让人去找无思的。去了才知道,老爷不仅不冷清,还是个多情的人。” 郑吉老脸一红,清清嗓子说道,“我已经让人处理了无思。那个老妇,出家了还敢乱嚼舌根,污人名声。还有你派去的唐婆子,说话不讲口德,再敢放肆也留不得了。这事到此为止,不要外传……” 何氏气得血往上涌,沉声说道,“无思不是乱嚼舌根,唐嬷嬷也没有不讲口德,本来就是那个女人不检点,婚前失贞。还有更甚,她居然带着别人的孩子嫁给另一个男人……” “够了!”郑吉喝道,想到自己来这里的目的,声音低下来,透着冷意。“死者为大,不许那么说她” 何氏眼里冒着怒火,“不说她,老爷来我这里作甚?哦,老爷是想说你的私生女。看来,你们已经私下相认了,老爷屈尊来此,是想让我认她当干闺女吧? “这样,她就可以名正言顺住进宜昌长大公主府,叫你父亲,叫大长公主祖母,叫公爹祖父。既成了郑家闺女,又不用顶着私生女的头衔。老爷,我就那么好欺负,被你欺负了一辈子,现在又让一个私生女来恶心我?” 最后一句话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她更想吼,可长这么大她从来没吼过。 她猜测,一定是江氏听说了那个秘密,私下见了郑吉。但私生女的名声不好听,郑吉今天放低姿态来找她,是为了给江氏一个好出身。 她们母女害了自己一生,凭什么要帮她! 再想到刚才这个院子里的热闹,下人的兴奋,自己的娇羞……何氏无比羞愤,恨不得钻进地缝里。 自己又当了一次笑话! 郑吉一愣,他没想到何氏居然会这样想。 郑吉嘲讽地扯了一下嘴角说道,“恰恰相反,惜惜根本不想跟我相认。她让辞墨告诉我,她的养父待她如亲生,她只有江辰这一个父亲。她还说,明雅在死前也留下这个遗愿,惜惜永远是江辰的亲闺女。所以,不会发生你说的那些事,你的担心多余了。” “明雅”“惜惜”这两个称谓又严重刺激了何氏,她别的话没听进去,就觉得这两个名字刺耳。 他是她的夫君,成亲这么多年,从来没当面叫过自己,更别说叫她的闺名。在别人面前对她的称谓,永远是“何氏”。 何氏倔强地抿着薄唇,拧帕子的手都在发抖。 “她不跟老爷相认,她想当谁的闺女,关我什么事。老爷来此,不只是为了告诉我这件事吧。” 郑吉说道,“那件事惜惜没有一点错。你不要怪她,更不要做对她不利的事。我不允,成国公府也不允。你们互不打扰,各自安好……” 他不许何氏动惜惜,不止是保护惜惜,也是保护何氏。孟老国公和孟辞墨是什么人,只要何氏敢出手,就得不了好。 何氏的眼泪又溢满眼眶,“呵呵,老爷来这里,原来是怕我对她不利,来威胁我了。郑吉,我是你正妻啊,你为何只记那个女人和她闺女的好,而对我的好视而不见?” 说完,她用帕子捂着脸大哭起来。怕人听到,极力压抑的呜咽声异常恐怖。 郑吉心里也不好过。面前的女人给他生了一个好儿子,十几年来替他孝顺父母,他希望她能岁月静好,他想把除感情以外的所有东西都给他。可显然,她想要的更多。而他,是给不了的。 待那个哭声小些了,郑吉又说道,“我听说何珉各方面都不错,只因为同进士的头衔仕途不畅。还有何非,整天无所事事也不是办法。我明天要进宫跟皇上辞行,会跟皇上说说家务事。家里有困难,守边也不安心哪。” 何珉是何氏娘家二侄子,是何家那一辈唯一一个有功名的人。但因为是同进士,想有好的前程不容易。何非是何氏最喜欢的一个侄子,文不成武不就,郑松安排进军营他嫌苦,大长公主帮忙弄了个小官,后犯错被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