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74、是三而不四,合缘勿越矩
武陵乡长老会这帮妖怪非常狡猾啊!他们上午开会明明已经决定了拒绝刘大有的提议,此刻在晚宴上却要借成天乐之口说出来,让成天乐去做这种可能会得罪“妖”的事情。 为什么会得罪“妖”呢?这指的并不是武陵乡当地的妖修,而恰恰是刘大有所说的“天下妖修”。武陵乡众妖早就清楚长老会做出的决定,至于前因后果也都明白,不必要多做解释。 可是刘大有这个结盟提议,至少在表面上非常有诱惑性,天下妖修结盟互助,多好的事情啊!武陵乡为什么要反对呢?有很多妖物可能只听说刘大有喊出的口号,对其中的内情并不是很了解,武陵乡也不可能向天下妖物一个个去解释。 假如被有心人利用,可能就会导致一种误解:武陵乡冷漠自恃,对天下妖修的死活并不关心,也无意守望相助。虽然事实并非如此,但人嘴两张皮,话怎么说都可以。 借成天乐之口说出拒绝这个提议的原因,武陵乡趁机表示赞同,不是说给本乡妖修听的,是做给天下妖修看的。将来传出去,也不至于让人对这个新出现的陌生宗门有不必要的误会,毕竟绝大多数人从来都没听说过武陵乡,第一印象很重要。 但是如今修行各派和已经露头世间妖修,几乎没有不知道成天乐与万变宗的,他们一直就处在舆论及关注的焦点位置。万变宗还没有开宗立派的时候,只有成天乐带着几个妖怪、有那么一座借来的宅院,各派前辈因狼妖车轩之事就去登门质问了。 从那时起直至如今,其中当然也要托春村的“福”,万变宗的一举一动都在无数道目光的关注下,几乎相当于是透明的。这个宗门是怎么建立的、定下的门规以及宣称的宗旨是什么、实际上又是怎么行事的。大家都清清楚楚。几乎没有哪一派修行宗门从创立到存在,是处于这样一种豁达朗然的状态。 成天乐不是被称为一代妖宗嘛?那么这件事武陵乡就尊重他的看法好了!但从另一个角度,武陵乡虽然是把成天乐顶到前面去了,但也同时等于在认可与推祟他的妖宗地位。成天乐必然会拒绝刘大有的结盟提议,可是他会怎么说,却不是武陵乡众妖所能左右的。 成天乐说的非常得体,除非恶意歪曲他的话,否则谁也挑不出什么毛病来,而且他没有故意找什么借口。谈的也都是事实。他与刘大有确实不熟啊,从来没去过大有宗,在此之前也只见过一次面,对这位江湖散修的传承缘起都不清楚。 他将武陵乡也绑进来了,提出了一个顺理成章的疑问。假如当初在万变宗他就已经与刘大有达成了为天下妖修定盟之意。那么置武陵乡于何地呢?在人家根本不知道的情况下,就已经把武陵乡给捎进自己的阵营了,这是不合适的。那么别的妖修听到了,也会有此想法的。 刘大有心中早就恨透了成天乐,如今这怨恨只不过更进一层而已,成天乐几乎是处处占他的先机、处处与他做对,看着架式。几乎就是不死不休啊!但刘大有也清楚,不能更不应该在这种场合发作,所以不动声色的追问道:“那么成总认为,妖修宗门之间结盟需要什么样的条件。又该发出何种倡议呢?” 还没等成天乐回答呢,云冲漠截过话头道:“成总方才已经说了,当然是互知传承根底、于缘法相得互补。……其实老夫也很感兴趣,想问成总同样的问题。假如我武陵乡与万变宗有缘结盟,那应该向昆仑修行界及天下妖修传达怎样的信息?” 云冲漠这简直是趁机抢刘大有的“生意”啊。这句话的潜台词就是武陵乡有愿望与万变宗结盟。在武陵乡看来,他们对万变宗的传承以及宗旨、行事都很了解,与武陵乡在修行缘法上有相得互益之处;而另一方面,云冲漠也认为成天乐也足够了解武陵乡的传承缘起和千年来所行之事。 这些倒也是事实,万变宗一举一动几乎都相当于是透明的,有无数双眼睛盯着,早已为昆仑修行界所熟知。而成天乐虽然才来到武陵乡五天,但感觉却已像度过了很多年,再没有一位外人再比他更了解此地的传承了,他与本乡众妖及众长老立下了一样的誓言、做出了同行的承诺,也得到了妖王祖师的神印灵引。 而且没有人知道,他是得到了十大妖王祖师在画屏中留下的全部传承指引! 众人都用期盼的目光很感兴趣的望着成天乐,成天乐坦然答道:“其实这样的盟约不应超出各派所定立的门规之外。在我看来,有几条就足够了。第一,就如万变宗新立之门规,世间妖修不因其身份而受胁迫,若有人行此举,当共追究之。 第二,不诱惑、驱使、裹胁世间妖物听命,以指点修炼提供庇护之名,行聚妖自重、谋夺利欲之实。第三,对各派修士不论其出身如何,不应有所分别,只看其行止。昆仑修行界早就共守之散行戒与共诛戒,但很多山野妖修尚且懵懂,遇之则告之,并解清缘由。 将把这三条都写在门规里,发愿共守,那就可以了,实没必要再强求更多。若是我万变宗与武陵乡结盟,那就共同向天下发出这种倡议。盟约之事,不应超出彼此门规,也互不干涉内务、号令驱使彼此,只是承诺有共守之责。” 云冲漠抚掌道:“成总此言大善!我完全赞同,诸位长老意下如何?” 这是他们早就商量好的,众长老当然纷纷点头称是。刘大有微微一皱眉道:“成总,这盟约是否过于简单了?万变宗开一代风气之先、武陵乡积千年传承功德,本可以做到更多,也能得到更多的推祟与拥护。比如号召世间其他的妖修宗门共同进退,妖物行走于修行界才不会受到歧视与孤立,遇事也有更为强大的后援支持……” 成天乐却答非所问道:“刘总。你可知天下修士共守的散行戒,为何只有三戒,而不是四戒、六戒、八戒呢?” 刘大有微微一怔:“这我还真不清楚,请成总指教,刘某愿闻其详。” 成天乐:“指教不敢当,我只是谈谈自己的看法,抛砖引玉请大家共参。昆仑修行各派的门规少说也有几十条,大同小异却又各有特色,但都有散行戒在其中。因为这是天下共守之规,各派发愿维护,因此才会有昆仑各派修士之间的联盟。 其一,不得矫众显灵自称圣,惑乱乡里;其二。切勿得神通而忘法本,残害众生;其三,禁止仗道术以图淫邪,勒索黎民。有此三条足矣,若是各派修士,余事皆有门规自处;若是江湖散修,则在世间修行自安。 世间自有世间法。各派修士也可以自愿做更多、于世间另有功德,但不能强行再规定他人必须做更多。因为这是对修士的约束,谈的就是修行缘法,没有必要也不可能干涉到世间的事情。否则就不是维护红尘安宁,而是裹胁驱使了。” 这番话中也带着神念,向在座众人提了个很有意思的问题。散行戒是对修士的约束,但不是干涉他们在世间的生活与修行。比如有人想学雷锋。当然是好事,但是昆仑修行界不会规定大家每天都必须去扶老太太过马路。 有些呼吁看似很有道理。实际上是越界了。散行戒的分寸就是根据修行缘法而定,如果再有更多,那也等于是越界了。同样的道理,所谓妖修宗门结盟共守之约,也不能越界干涉其他妖修于世间安然的生活与修炼。 假如强调某人的身份是妖,就必须有什么特别之处,要做出什么与其他人或修士不同的事情来,不论表面上是好事坏事,实质上也是因其人身份而胁迫之。万变宗既然已立规不得以妖修身份而胁迫其人,再搞一个盟约说如果是妖修就应当怎样,那不是自食其言吗? 刘大有暗暗心惊,成天乐这番话与神念好厉害啊!他可不像别人,从来就没有被成天乐呵呵傻笑的外表所“迷惑”,内心深处从未轻视过成天乐,而是将之视为平生最重要的对手及敌人,如今看来真是如此啊。 而武陵乡众长老则纷纷点头称赞,在座的公输子迷也是连连点头不已,心中暗赞成天乐不愧是一代妖宗,能把道理说得这么明白。 水清灵长老适时又端杯道:“成总不妨在武陵乡多盘桓几日,武陵乡与万变宗愿结同盟之缘法,并向昆仑修行各派发出倡议。今日之议可喜可贺,乃我等之大福缘!……刘总,您也在这里多做客几日,为武陵乡之贵宾,多谢您为此盛事做个见证。” 在乡政府食堂中,此刻自我感觉最尴尬的就是刘大有了。他的天下妖修当建立攻守同盟的提议被否了,武陵乡却趁机提出欲和万变宗结盟,问成天乐应该如何做?成天乐则划出道来,武陵乡就顺道走了,反而将他晾到了一边。 现在水清灵长老又递过来一个台阶,很有礼数的请他多做客几日并做见证,言下之意也是在问刘大有——大有宗响不响应这个倡议呢?这让刘大有很难表态啊,不响应当然不好,可是如果响应的话他也不是结盟之人,只是在顺应这结盟两派的号召而已。 其实表不表态,就看刘大有是否有私心,他只得拱手祝贺两派结盟之盛事,却对水清灵的弦外之音装糊涂。恰在这时,有一人的出现给刘大有解了围,让他不必再尴尬。 …… 众人于乡政府食堂中举行晚宴的时候,武陵乡外的十万大山上空悄然飞来一只“凤凰”。这只飞天玄鸟在夜色中收敛光华、化为一道人们看不见的流光遁影展翅疾飞,在武陵乡的村口落下云端,又化为云端午的身形。 云端午长老回来了,他飞得很急,好像是有什么急事的样子。他一进村口,食堂中的云冲漠就有所感应,悄然发出了一道神念。武陵乡就这么点大地方,嗓门大的吼一声估计全村都能听见。 众人正在饮宴交谈之中,食堂的门突然开了,云端午大踏步走了进来。众长老纷纷起身道:“端午,你回来的正好,我们正在设宴款待来访的成总及大有宗刘宗主,方才商议的是武陵乡与万变宗结盟之事。” 成天乐亦站起身来抱拳道:“云端午道友,我们又见面了!” 成天乐认识他,可刘大有不清楚云端午是谁,众人又做了一番介绍,请云端午也入座。云冲漠问道:“端午,你事情还没办完就匆匆赶回,难道外面出了什么大事吗?” 刚坐下的云端午又起身道:“众位长老,我此次外出确实听说了一件大事,事关本地世代相传的遗训,所以不敢耽误立刻连夜飞回,听说惊门将要现世!” 惊门现世?这话说的没头没脑的,若无神念还真解释不清楚。而武陵乡众长老听清了话中的神念后,皆震惊变色。成天乐也是惊讶万分。再看刘大有将酒杯正送向唇边,动作却定在了那里。 …… 乔散人前不久去找乔彩凤,说是要送一场“大热闹”,神器惊门即将出现在世间。他还和乔彩凤打了一个赌,乔彩凤只要说惊门会出现在何地、惊门便会于何地现世。乔彩凤也很纳闷,难道自己随口一说就可以了吗?他甚至怀疑惊门就在乔散人手中,只要他说出一个地方,乔散人就会偷偷放到那里去。 乔彩凤想憋乔散人一段时间,但过了两个月自己却先绷不住了,就把这个消息放了出来。他是对每天乘坐众妙飞舟的妖修们说的,这么重大的消息很快就传遍了天下。如今昆仑修行各派几乎都听闻了,外出办事的云端午也听到了。徐公子胜治的惊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