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新年
「许沐凌——起床囉！许沐凌——起床囉！」 沐凌从被窝里挣扎着爬起身，将自己录製的闹鐘给关掉，把睡着时习惯性抱着的哈士奇娃娃摆到一旁，呆坐在床上三分多鐘才掀开棉被离开床舖。 走进浴室，洗手槽内还有一些水渍，看样子不久前才刚有人使用过。沐凌拿起牙刷，挤了点牙膏，刷牙时看着镜子内无神的自己，想着待会该做些什么。 她从三楼往下走，二楼只有一间房间，房门没关，沐凌探头进去望了望，父母两人都不在。沿着实木扶手一路向下，一楼同样不见人影。她瞥见大理石餐桌上有袋东西，趋前一看，塑胶袋上黏了一张便条纸，上头写着：「我出门上班了，爸爸今天也要晚点回来，冰箱有牛奶自己拿去喝，午餐跟晚餐记得吃哦！」右下角写了一个妈字，后面还画了个爱心。 沐凌看了纸条后露出微笑，打开塑胶袋一看，里面是一个三明治。沐凌拿出三明治，走到冰箱前取出牛奶。拿着两样食物，坐到客厅的褐色真皮沙发上，打开电视，边看着新闻台边吃早餐。 吃完后，关掉电视，沐凌想了想能做什么事，一眼看见电视柜旁边的钢琴。坐到钢琴椅上，打开键盘盖，手指轻放在琴键上。闭目凝神，双手开始在黑白之间飞越，琴音所发出的清脆和沉重互相舞动，颤抖的音符、飘逸的旋律从沐凌的心象中涌出，纷纷化为情感的振盪。 骤起、渐落，跳跃的双手逐渐平息，雪白的双手停在最后一个音的琴键上，沐凌的世界暂时停止。曲毕，沐凌的脸上突然多了两行清泪，她自己也说不清是为什么。 ＊ 新年第一天，祐达的家里照惯例都会去寺庙拜拜祈福，祐达一大早便爬起来，和父母一起出门。因为多数人这天都有放假，来寺庙拜拜的人潮眾多，祐达看到大排长龙的队伍瘪了瘪嘴，他对于排队相当反感，因此往年对拜拜都敬而远之，今年实在是无法推辞只好点头同意。祐达找了个上厕所的理由离开队伍列，处在拥挤的群眾中实在过于压抑，好不容易能暂时脱身他长吁一口气。 「咦？」祐达看见一个有些熟悉的背影在寺庙厕所外的共用洗手台。 一个短发少女正在低头洗手，没注意到朝她走来的祐达。 「嗨！」祐达拍了拍她的肩膀。 「啊！」那个女孩惊叫出声，吓得飞速转身。 因为女孩转身的速度过快，为了叫她而微微弯腰的祐达被一头撞上。两人因相撞而弹开，祐达退了好几步才稳住身体，女孩也撞到后面的洗手台。 「嘶——好痛。」祐达扶着额头，痛得齜牙咧嘴。 「对、对、对不起！」女孩惊慌失措，顾不上疼痛的额头，一个劲地低头道歉。 「果然是语歆啊。」祐达揉了揉额头，痛感稍稍退却。 这名女孩便是语歆，同样也是一年级的联赛选手，也是联赛内少见的女性选手。 「嗯？」语歆听见对方叫自己的名字，感到疑惑。 她今天没有戴眼镜，瞇起眼睛试图看清眼前的人，接着眼睛慢慢睁大。 「啊！祐、祐达学长，对不起我没想到是你！」语歆没想到是祐达，紧张地弯腰道歉。 语歆不安的模样反倒是让祐达有些难为情，赶紧上前阻止。 「我没事啦！」祐达走到她面前，笑笑地说。 刚好语歆抬起头，祐达看见她额头有一片显眼的肿胀处微微泛红。 「你还好吗？」祐达下意识地伸手摸向她的额头伤处。 冷不防地被祐达摸头的语歆像触电一样地弹了一下，祐达也意识到自己太轻率了，马上将手收回。 「你怎么在这里啊？」气氛有些微妙，祐达只好出声想打破这阵尷尬。 「陪朋友……来拜拜。」语歆红着脸，害羞地低声回应。 接着又是一阵沉默。祐达此时一个头两个大，两人本就不熟，没有什么能拿来转移的话题。 「那……我先走了。」祐达别无他法，只好用出走为上策。 「嗯，我也去找我朋友。」语歆连忙点头，迈开步伐。 结果两人的目的地一样，都是要往寺庙去，竟又走到一块去。祐达颇为无奈，却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两人就这样维持沉默到寺庙前。 「你不去找你朋友吗？」祐达看到正在庙前排队人龙里的家人，准备过去会合，却发现语歆停在一旁。 「她们在里面拜了，我在外面等就好。」语歆摇了摇头。 「那你怎么不进去？」祐达感到奇怪。 「她们在……拜月老，我、我不需要……」语歆脸颊上好不容易消下去的红晕又漾起，讲话的声音也越来越小。 「原来是这样。」祐达知道彼此的交情不深，再问下去就不妥了，就此打住。 两人挥手道别，祐达回到家人身边，语歆则是继续在原地等候。 祐达排队时在心中想着：「不需要拜月老？是指有另一半了吗？好厉害啊现在的高一生！」 ＊ 同样是新年第一天，宇文整天待在家里足不出户，除了吃饭时间外，都待在房间里研究其他人的比赛影片。 为了掌握每位对手的习性，他会把所有比赛的影片下载下来，一有时间就会打开来看，并记录下每个细节。尤其是在比赛前，他会根据这轮对手过去的出牌习惯去模拟对战时的思路，以便在比赛时预测对方会使用的策略。 宇文先连上联赛官网，看了一下接下来的赛程，下一轮他将对到的对手是—— 「谢语歆？」宇文照着赛程表上的名字唸。 这个名字他有印象，毕竟下载完比赛影片后他都会打上对战组合，方便未来寻找。但他对于语歆的长相丝毫没有记忆，他甚至不确定自己有没有看过她。 「是谁啊？」他另外点开目前的战绩排行，想看看语歆是在哪个位置。 「满厉害的。」联赛网站的战绩表是从第一名开始降幂排列，宇文没多久就找到语歆的名字。 谢语歆，九胜四败，联赛排名第五。 宇文点开语歆最近的一场比赛影片，也就是圣诞大战时和沐凌的对决，这场比赛曾经也在祐达的直播候选中。 「哦？」宇文挑起右眉。 联赛网站提供的比赛影片都是从第一局选角色开始，语歆一开始就让宇文感到讶异，她选择的角色，竟然和自己一样是骑士。 宇文继续看下去，在第一局的比赛里，语歆还来不及展现她的战术思维，就被沐凌的女王压着打，整场只能被动地防御，看起来没有明确的思路，最终用时也仅有十七分鐘，比起本赛季平均值的十九分鐘稍微快了一些。 这个赛季目前为止的平均一局用时和上季相比略短，主要原因在于现在只是赛季前半段，对于对手还没有足够资料能了解，所以在比赛时往往是一通乱战，结束的时间就会快一些。到了下半赛季，大家都有上半季的资讯能分析对手，一些针对性的打法也会一一浮现，这时就很常出现互相拉锯的情形，平均时间自然就会变长。 宇文对语歆第一局的惨状没有多加评论，这是新生遇到女王时很常会有的情况，毕竟女王的打法确实很强势，大部分的人都会被这种气场给压制。 宇文点开第二局影片，这局比赛就让宇文收集到许多情报。 语歆在这一局的战术思路就清晰多了，一上来就坚定地採取守势，宇文看了一下她的阵型，是少见的「一二三联防」。所谓的「一二三联防」，指的就是把骑士放在最前线、中间摆两个小兵、最后则是放置三名小兵压阵。这种打法被认为是骑士的战术里防守能力最高的一种，但因为缺乏进攻强度，在《王牌》这种讲求决斗意识的游戏不受玩家青睞，大家还是更喜欢向前猛攻的热血賁张。 「还不错。」宇文却对语歆採用的战术给予不错的评价，对他来说，只要对比赛有利的办法都是好办法，很明显语歆不适合跟沐凌对攻，那採取全守势也不失为一个解套方案。 事实证明，语歆的选择是对的，沐凌这局的攻势并不如上一局猛烈，甚至很多时候受到阻碍，不得不暂缓攻击的节奏。宇文第一时间没有看出原因，皱着眉将影片又往前拉，重看一遍才搞懂其中门道。 语歆虽然在整体的走位能力上不如沐凌，但局部范围内的控兵能力却极为精准，每当沐凌想要完成一连串的攻势时，就会有一名小兵出现在攻击的死角，逼迫沐凌停下脚步来应付，这就导致沐凌的攻击不连贯、没有办法气贯长虹。 也就是说，语歆很理解自己的短处，但也找到了自己能与沐凌相抗衡的地方。比赛最终在二十五分鐘时结束，沐凌还是拿下了胜利，但二十五分鐘是沐凌这个赛季比赛耗时第二长的，仅次于和宇文在开幕战时第三局的三十三分鐘。 「是个难缠的对手啊！」宇文叹了口气。 面对防守型的选手，耐性不足的人常常会因为不够沉着，在抢攻时露出破绽，遭到防守反击后输掉比赛。儘管宇文不曾如此，但面对这种对手不会有谁感到高兴，需要时时保持专注与冷静，也就意味着会消耗掉大量的精力。 宇文再看了一次比赛影片，确认没有需要补充的地方后就关上了电脑。 ＊ 元旦过后，又回到正常作息时间，上班的上班、上学的上学，大多数人都想着再撑完两天就可以再休週末，勉强打起精神。 「早。」宇文慵懒地走进教室内，和祐达打了个招呼后，打了一个大哈欠。 「早啊宇文，你有看全明星赛的投票了吗？」祐达正滑着手机，点开其中一个选项，递给宇文。 「没有。」宇文马上就趴在桌上，顺手接过手机。 这时早上自习的鐘声响起，一股急促的脚步声从走廊上传来，教室内的学生都好奇地往窗外看去。 脚步声越来越近，还能依稀听见上气不接下气的急促呼吸声。 倏地，一个人影出现在教室后门，一手倚着门框，累得弯腰喘气，一袭长发披散在眼前。 「好难得，今天竟然是你准时、沐凌迟到。」祐达诧异地看着门边，回过头用斜眼看着宇文。 宇文不理他，随意地瀏览着全明星赛投票页面。 沐凌喘了一阵子，呼吸稍稍平復后才走向自己的位置。 「safe。」沐凌累得倒在桌上。 「严格来说，已经算迟到了。」坐他旁边的祐达说。 「随便啦。他在看什么？」沐凌转过头，看见窗边的宇文正拿着祐达的手机，随口一问。 「全明星赛的投票。」 「我要看。」沐凌手一伸，宇文听见后便将手机递给中间的祐达，然后将眼睛闭上，准备走入梦乡，祐达接过后再转手交给沐凌。 「真无聊。老师来了叫我。」沐凌随便看了两眼就还给祐达，双手垫着头部也打算睡觉。 祐达苦笑着拿回手机，又看了一次目前的投票排名。 获得最多票数的人就是在圣诞大战时演出惊天逆转的祐达，平常就有不错的人气，加上在满场观眾和破纪录的线上直播中有堪称神级的表现，不只是有在关注校内联赛的人，现在连很多普通学生都知道祐达的大名了。 紧接在后的就是东兰女王沐凌了，两人实际上相差票数不多，如果没有圣诞大战加持的话，很可能女王就是第一。 这两人的票数远远领先后面几名，基本上可以确定票王将在这两人之中出现。 第三名倒是让祐达微感惊讶，竟然是自己的好帮手凯强。凯强本季的战绩不错，以九胜四败和语歆并列第五，圣诞大战时还差点逆转宇文，在实力上无庸置疑地强劲。但祐达认为还有另一个加分因素，也就是凯强的外型。平时有在锻鍊身体的凯强不只身材壮硕，阳光开朗的笑容更是一大招牌。 目前票数排名第四的就是战绩同样不俗的宇文，开幕战时赢了女王一局让宇文收穫不少人气，加上开幕战之后全胜的成绩，让低调的宇文也有了属于自己的粉丝群，数量还在慢慢扩大中。 投票排行第五名则是战绩和凯强并列的语歆，身为佔比较少的女性选手，语歆打出好成绩后就一直备受瞩目，许多人都认为语歆之后能接班女王，在校内联赛里杀出自己的一片天。 只有这五名选手的票数尚属稳固，几乎半隻脚踏进明星赛了。之后几名的票数都太相近，几乎每时每分都在变换顺位。祐达往下滑，看到一个名字后忍不住眉头深锁。 陆天辰，票数排行第十六名。 总共只有二十名选手可以投，天辰的排名算得上是垫底了。以他目前十胜三败、联赛排名第四的战绩来看，排在这里完全不相称。 这就是圣诞大战带来的负面影响，明明很有实力，却在公开场合中不幸成为输家，然后一败涂地，成为取乐对象。当然，天辰在比赛中的发言也引发很多争议，间接影响了大家对他的观感，但后续造成的衝突就是祐达所不乐见的事了。 祐达叹了口气，将网页关掉，对此，他也没有什么好办法，只能期待时间流逝能让这些不良影响跟着被带走。 ＊ 狂风总部顶楼，总经理办公室内。 方琪佇立在落地窗旁，安静地听着道格向她汇报「王者盃」的准备情形。 「……许多厂商已经同意赞助，如果这次能够造成不错的回响，他们对于成立职业联赛的意向就很高了。」道格讲到一个段落，停下来等待方琪的回应。 「参赛选手呢？」方琪开口问道。 「我们做了一些调查，」道格面有难色，「发现东兰市玩《王牌》的人口大多还是学生，成人即使会玩但深入研究的人很少，所以……」 「比赛时间的问题吗？」道格没有说完，方琪心中了然。 道格点点头。 如果比赛的主要参赛者是学生的话，举办时间便会成为一大难点。毕竟这个游戏问世还不够久，并没有办法引起学校足够的重视，让学生请假打比赛，只能举办在假日，目前狂风公司准备在东兰高中里举办这次的比赛，假日借用场地的话预算上会多出不少。日期也会是问题，对学生来说，最佳举办的日子当然是寒暑假期间，但这与狂风公司的安排期程并不相符。 「再和东兰高中联系一下吧！」方琪捏着眉头，苦思良久。 「好的。」道格知道方琪的意思，转身准备离去。 「高中生啊，又能看到那些孩子打比赛了吗？」方琪朝着东兰高中的方向看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