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大婚，孤坟

    人间三月，京城第一世家嫁女，红妆十里，满城贺喜，街道两旁摆满鲜花，入目皆春色。

    人人道，贺兰家生了个好女儿，一出生便有天降祥瑞，如今又能与天家结亲，定能够福泽万民。

    可这般的好福气，并不是谁都想要。

    出嫁之日，红妶早早起身，端坐镜前，描眉点脂，满头乌发被盘起，金饰流苏插入发髻，垂在两侧，无风自动。

    待一切规整完毕，她掀起眼帘，望着镜中的女子，是待出嫁的新娘。她眼里映着满屋的红，没有喜悦，只余清冷。

    女儿出嫁，母亲自然是最舍不得，为女儿梳好头后，便一直低声念叨：“妶儿，你笑一笑，阿娘想看你笑。”

    笑……

    红妶尝试着去笑，可却怎么也笑不出来。

    “阿娘……”

    这一声阿娘，颇让人心碎。

    贺兰母眼中泛起水光，手扶上她削薄的肩，沉声道：“天家赐婚，你我都只能认命，抛开莫须有的念想，才能走的更远……”

    红妶原以为阿娘是唯一能够理解她的人，没想到她也要让她认命。

    门外有人来喊，贺兰母离开，门关上，红妶拭去脸上的泪珠，沉静道：“阿娘，恕女儿不孝，不能再听你的，我此生只为等一人来，若是无缘，便就此终了，绝不会拖累贺兰家。”

    盖上盖头，坐上花轿，耳边传来城中百姓一声高过一声的祝福，红妶眼中茫茫然一片，落泪不知。

    她所嫁之人，乃是当朝最得圣宠的广陵王，也是最有可能继承帝位之人，她与他素未谋面，何论有情……

    不知行了多久，轿撵停了下来，一只玉白洁净的手出现在她眼前，她伸手搭上，在那人的牵引下走下花轿。

    她不知对方是何模样，心下突突跳着，那人似感受到了她的紧张，轻轻捏了捏她的手心，这感觉……

    似曾相识。

    红妶惊了一跳，猛然抬眸，急于印证心中所想，她抬手想掀盖头，却被那人按住手，耳边传来他温和的声音，“新娘子还没进门，掀盖头可不吉利。”

    “润玉，是你吗？”她颤抖着声音问道。

    “是我，我发过誓，定会来娶你。”他牵着她的手，稳稳走过广陵王府的大门，跨过火盆，步红毡，每一步皆踩得稳重，此刻天道亦不足为惧。

    红妶笑了笑，泪眼婆娑。

    从小她的梦里便有神仙，他说他是天上的夜神，是专程下来守护她长大的，她信了；上元花灯节上，她赠与他红线，许他倾心一诺，他说定会八抬大轿来娶她，她又信了；在接到赐婚旨意后，她心乱如麻，只盼他能早日到府上来提亲，可左等右等不见人来，本已心如死灰，如今豁然开朗，足矣，即便是即刻赴死也无憾了。

    他们牵着彼此的手，一步一步走进正堂，站在红毡的终点。

    耳边是司仪念着的贺词，身边站着的是心爱之人，在这一刻红妶突然就释然了。

    这人世间待她也不是全然凉薄。

    走完仪式，红妶先一步回到婚房，润玉则被留在了前厅陪客，直到送走所有人，方才回到属于他们二人的世界。

    “这凡间的规矩天帝陛下可还适应，这酒又是否醉人？”红妶勾起唇角，半开玩笑地说道。

    润玉挑了挑眉，轻拂喜服袖角，目光十分温软，“既入凡尘，自当入乡随俗，我是天帝也不例外，酒喝再多，也不会耽搁了与你相见。”

    红妶沉默片刻，随即站直身子，走到润玉跟前，手臂环上他的脖颈，紧紧抱着，“我以为你不会来了，我以为那已经是结束了……”zWWx.org

    润玉一怔，缓缓抬手抱住她的腰，然后越收越紧，不知是想到了什么，眼尾逐渐变得绯红。

    两人静静相拥，彼此无言，却已胜过了千言万语。

    过了半晌，润玉才轻声开口道：“我不想失去你……”

    他来了，她便要走。

    红妶心头一颤，摸了摸润玉的长发，轻道：“一刻，一瞬，一生，凡所拥有，也就谈不上失去。你在，我便在。”

    她尚有半颗心在他处，由他去替她看世间万物，也挺好，不是吗？

    润玉痛苦的闭上了眼睛，将红妶抱得更紧了一些：“嗯。”

    这一夜她或许熬不过去，但她再无所求……

    合衣躺在塌上，红妶定眼盯着润玉，不敢眨眼，嘴里还絮叨不停，“润玉，魇兽你一定要好生照顾，它是除了你之外，我最在乎的了。”

    “嗯。”借着外间洒进窗内的月光，他看见红妶浅浅勾起的唇角，似受感染，他亦跟着弯了弯眉眼。

    “润玉，其实是我先认识的你。”

    “嗯。”

    “你手腕上的红线……我缠了一缕青丝，你要好生戴着，等你再遇到心动的女子，再取下来吧。”

    说到此处，红妶莫名哽咽，一闭眼，有泪水从脸庞划过，冰凉一片。

    “嗯。”润玉自始至终都只是小声应和着，不敢有打断。

    “润玉，你别不说话啊，我一个人说，怪累的……”

    红妶说话的声音渐渐弱了下去，润玉抬手轻轻覆上她的脸，柔声道：“累了，就睡会儿吧，有我陪着你，你不会孤单的。”

    “傻子，我要一个人走才好……”红妶眼里的光缓缓黯了下来，终于，她阖上双眼。

    “嗯。”润玉轻声应道。

    此后静默，再无言语。

    润玉放在红妶脸上的手轻轻颤抖，他靠上前，额头相抵，竟感受不到一丝温暖。

    她闭着眼，嘴角微微勾着，似乎正在做着一个不错的梦，不愿再醒来。

    润玉撑起手臂，垂头看着红妶，动作小心地抚上她的额角，眼睛里的泪水终是再没忍住，一滴一滴落在了她的脸上。

    “妶儿，你的演技委实不算好，我如此配合你，你还是漏洞百出……”

    凡尘一梦，是红妶能够留给他的唯一结局。

    他早已知晓。

    “你诚心发愿，只求我平安喜乐，你走后，我却不知该如何面对这世间。”

    润玉声色喑哑，心中苦涩。

    红妶终是没再醒过来。

    一夜过后，太阳初升而起，他们的名字被遗忘，一切记忆被抹平，只余城外孤坟一座，无人在意。 羡竹心的综影视：疯批男主他没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