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进城

    镇口，装得满满的两辆马车、两辆带篷驴车和骡车停在此等候。

    身着青色旧长袍的老王大夫，不停地来回踱步，嘴里不断地叨咕。

    “臭丫头肯定又睡过头了，出远门这么大的事都能忘，心忒大！”

    “我说你个老头子，一把年纪了叨咕个啥，小姑娘家家的睡过头又怎么了。

    反正一天又赶不拢，天不见亮就催，催得人烦。”

    头发花白的老妇人探出头，脑后的发髻用一块青色布包裹着，骂人时还笑眯眯的。

    “你个老婆子不懂，那丫头就是属驴的。

    呵呵，来了来了，终于舍得现身了。

    都坐好了，准备出发！”

    老王大夫一眼认出坐在驴车上挥手的懒丫头，爬上骡车催促出发，那猴急的样子与年龄一点儿都不符。

    他这次是一家老小全搬走，家里的房子和铺面托付给隔房照看，以后回不回来看情况再说。

    老王大夫眼尖地发现，桔梗一行人都穿着朴素，身上的衣服或多或少都有一两个补丁。

    自己这一家人的女眷，只有老婆子听劝换上一身旧衣，其他人显然是没把他的话听进去。

    …

    高升的太阳展露头角，两车道的土路尘土扑面，桔梗五人戴上准备好的草帽。

    离开镇子的五人，心中全是对省城的期待和向往。

    麦冬回首渐远的镇子，心中雀跃今生的一切都不同了。

    五辆车一路走走停停，翻过连绵的鹿头山脉，遇见同行的马车、驴车，大家便紧跟着结伴而行。

    闲不住的球球，跑前跑后地查看别人的家当，每每回来都会向桔梗播报，快乐得像个几岁的小孩儿。

    开阔的平原，肥沃的土地上，勤劳的农家人忙着插秧，远处隐约可见一大片房屋。

    老王大夫坐的骡车放慢速度，等桔梗所在的驴车到跟前时，扯着嗓子吼道。

    “丫头，跟紧点儿，别走丢了！

    我们到省城东门了，先跟我回你王叔那再说，听清楚了就吱一声儿！”

    “吱~”

    桔梗很应景儿地回一声，气得老王大夫吹胡子瞪眼，他就没见过这么皮的臭丫头。

    “王爷爷，我们跟着呢！”麦冬忍笑回应一声，他可不想姐姐挨骂。

    “这才乖嘛！哪像你姐跟个木头似的。”

    桔梗对麦冬怂肩，回不回都是一样的结果，专门逮着她欺负呗！

    “姐，王爷爷是老顽童，咱们不跟他计较哈！”

    “姐那是大度！

    麦冬到陌生的地方怕不怕，我有点紧张了。

    省城，村里来过的怕只有族长一家了吧！”

    桔梗紧了紧拳头，忐忑的心看着后退的街面。

    “不怕，有姐姐在去哪儿都不怕！”麦冬扬起笑脸，小手捧着姐姐略有薄茧的手，满脸幸福。

    再一次回到这个曾悲伤的城市，此时的他全是幸福和激动，这里将是他和姐姐新征程的起点。

    “哈哈，那姐姐也不怕了！”

    桔梗揉着麦冬的小肉脸，不知哥哥小时候是不是这么可爱。

    …

    石板铺成的路面凹凸不平，青砖瓦房中夹着随处可见的木质房屋，灰尘圬面破败不堪。

    大红色横幅和标语成了街道的主要色彩，青春洋溢的学生挥着小旗，向路人宣传新国家的好。

    慷慨激昂的阵词，激醒许多人沉睡的心，跟随人流高呼着一声声口号远去。

    李富有和李长青也听得热血沸腾，只敢小声地喊着口号，不时左右偷瞄一眼，生怕被人听到。

    稳得起的叔侄三人，心情倍儿好地看着新奇的一切。

    “哎呀，还是省城人气儿旺，看人家的穿着就是不同。”专注力不同的李安福道。

    “小叔，那是旗袍、洋装、学生服！”桔梗指着不同的衣服，耐心地解释着。

    “哦哦，难怪那么好看，城里人就是不一样，穿的衣服真是五花八门。

    还是城里的日子好过，你看他们都不用下地干活，男男女女都长得白净好看。

    等安顿下来，小叔挣钱给你们买新衣服穿，肯定比城里人穿着还好看。”

    心有羡慕的李安福，一点儿不嫉妒城里人的优越条件，他相信凭背着的锅铲，肯定会让桔梗姐弟过上好日子。

    “小叔，新衣服的事你就不用管了，别忘了咱们麻袋里的东西。”桔梗提醒道。

    “嘿嘿，麻袋里的东西另有用处，你和麦冬上学肯定得花不少的钱，不能乱动。”

    李安福摇头拒绝，他知道自古以来上学都是最花钱的，不多准备点儿怎么行。

    “小叔，你也跟我们一起去上学吧！”

    “不去，我都这么大年纪了会被人笑话的，再说了我都识字了，再去学来干什么。

    找个活干才是最重要的，我们要在这里生活，没个进项可不成。”李安福断然拒绝。

    好不容易脱离虎口，又进狼窝，他图啥啊！

    “小叔，你那是不想上学！”麦冬一针见血地道。

    被说中心事的李安福，脸腾地一下红了，指着麦冬道。

    “你个没良心的，我一把屎一把尿将你拉扯大，就是来这么揭我短的。”

    “小叔，你比五奶奶还啰嗦，这话都说过千百遍了，也该换换新词儿了。

    再说，你一个老爷们天天将女人的话挂在嘴边，也不嫌丢脸。”

    麦冬双臂抱胸无语望天，生活中还是有太多无奈的，正如眼前的小叔。

    “哈哈哈，小叔会的只有这些，那你来给我编点新词儿，我一准儿记住！”

    眼见哭诉不管用，李安福立马换一副面孔。

    “没有！”

    麦冬小脸酷酷地横一眼脸厚的小叔，他是疯了才会教人骂自己。

    驴车在叔侄俩的笑闹，和桔梗的目不睱接中，停在一座青砖小院儿前。

    阳光透过梧桐树缝，洒落在门前，厚重的木门上两个铜环闪着光泽。

    众人下车活动僵硬的四肢，都好奇地打量着陌生的街道，一水儿的青砖院墙，打破了他们刚进城时的所见。

    每隔一段距离，便是一家小院，有的门前还蹲着石狮。

    他们这群外来者的穿着，与整洁的街道显得格格不入。黄沙心悲凉的四零：干翻艰苦年代